廣寒月宮，摘星台。
    “哥！親哥！那是我攢了三十年的老婆本！”
    “哪來的話，一家人分什麽你我？父皇說了，這筆賬算你入股。”
    空曠的大殿內，二皇子秦毅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貼著牆根拚命往後縮。他雙手死死護著腰間的儲物龍佩，臉上的肉都在哆嗦。
    秦恒步步緊逼，臉上掛著和煦如春風的笑，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虛空輕輕一勾。
    嗡——
    空間泛起一道微不可查的漣漪。
    秦毅隻覺得腰間一輕。那枚被他用本命精血祭煉了三十年的龍佩，竟像是個沒良心的叛徒，直接穿透了他的護體罡氣，輕飄飄地落進了秦恒掌心。
    “你……你……”秦毅眼眶瞬間紅了，指著秦恒的手指都在抖，“你連我的空間禁製都破了？！”
    秦恒掂了掂手裏的玉佩，神念往裏一探，眉梢挑起：“喲，三百萬極品靈石，還有兩顆從東海那順來的龍珠？老二，藏得挺深啊。”
    “還給我！我不入股！”秦毅嗷的一聲就要撲上來。
    “噓——”秦恒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眼神往主位上一瞟，“父皇在‘閉關’呢，你想去宗人府抄經書？”
    秦毅動作一僵，還沒等他嚎出聲，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就從高台上傳了下來。
    “大晚上的，跟唱戲似的。”
    兄弟倆頭皮同時一麻。
    原本空蕩蕩的龍椅上，秦風不知何時已經在那兒了。他沒穿龍袍，一身寬鬆的月白常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腳上趿拉著軟鞋，正單手支著下巴，像是剛睡醒，又像是看了半天戲。
    “父皇！”秦毅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噗通一聲跪滑過去，抱住秦風的大腿就開始幹嚎，“您要為兒臣做主啊！大哥他明搶！那是兒臣的棺材本啊！”
    秦風嫌棄地把腿抽出來，打了個哈欠：“多大點事，瞧你那點出息。恒兒，還給他。”
    秦恒動作一頓，雖有不甘，但還是乖乖將玉佩拋了回去。
    秦毅如獲至寶，趕緊塞進懷裏，又連打了三道禁製，這才警惕地縮到一邊。
    “恒兒啊。”秦風換了個姿勢，半癱在椅子上，手裏把玩著那份赤紅色的賬單，“朕知道你難。八千六百萬，把國庫那幾隻耗子賣了也湊不齊。說說吧，你怎麽想的？”
    秦恒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恢複了監國太子的沉穩。
    “回父皇，兒臣想過了。節流那是窮人家的過法，大乾要活，得開源。”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神朝疆域之外，還有不少沒開化的‘野地’。兒臣鬥膽，想帶‘帝子巡天’艦隊出去轉轉。有些中小仙門既然不服王化，那咱們就去教教他們什麽叫‘規矩’。”
    話說得文雅，但意思很直白：出去搶。
    秦毅一聽，眼淚也不流了，一拍大腿：“對啊！大哥這招高！我早就看‘九幽魔宗’不順眼了，聽說他們那兒盛產魂晶，一顆就能換座城！父皇，讓我去！我帶神武衛去平了他們！”
    秦風聽著兩個兒子的豪言壯語，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他端起涼透的茶抿了一口，緩緩搖了搖頭。
    “恒兒，格局小了。”
    秦恒心裏咯噔一下。
    “搶？”秦風把茶杯往桌上一磕，發出清脆的聲響，“那是土匪幹的事。咱們現在是大乾神朝，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龍肝鳳髓，還要像餓狼一樣出去咬人？丟不丟份？”
    秦恒和秦毅麵麵相覷。
    都把金仙當豬殺了，還講究什麽吃相？
    “那……依父皇的意思？”秦恒試探著問。
    秦風笑了，笑得像個剛盤算完秋收的老農。他不答反問：“你們說，這諸天萬界，什麽東西最值錢？”
    秦毅不假思索：“當然是神兵利器！天材地寶！”
    秦恒沉吟片刻：“是道統，是功法，是能讓一個文明跨越階層的知識。”
    “都對，但也都不對。”秦風站起身，拍了拍手，“王德。”
    “奴才在。”
    陰影裏，王德那張塗滿白粉的臉像鬼魅一樣浮現出來。
    “把朕前些日子弄來的那個‘小玩意兒’，抬上來給兩位殿下開開眼。”
    “嗻。”
    王德轉身，對著殿外尖聲喝道：“抬——上——來——！”
    轟！轟！轟！
    地麵開始震顫。
    八尊身高三丈、渾身散發著金屬寒光的重型戰爭傀儡，扛著一個被黑布嚴絲合縫包裹的龐然大物，一步步踏入摘星台。每一步落下，都能聽見地磚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東西被重重墩在大殿中央，像一座沉默的小山。
    “這是啥？”秦毅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秦風沒說話，隻是對著王德抬了抬下巴。
    王德上前一步，幹枯的手指抓住黑布一角，猛地一掀！
    嘩啦——
    黑布落地。
    一瞬間，大殿內的燭火似乎都暗了一瞬，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那是一塊巨大的、不規則的透明晶體。它不像冰，也不像玉，更像是一塊被硬生生切下來的“空間”。
    晶體內部，封印著一整片微縮的星空。
    而在那片凝固的星雲中央，一支龐大的銀白色艦隊正保持著衝鋒的姿態。
    旗艦“真理天平”號的主炮口，那團即將噴薄而出的毀滅性能量，被定格在了爆發的前一微秒。光暈的紋理清晰可見，仿佛下一瞬就能將在此的所有人蒸發。
    更恐怖的，是艦橋上那個身穿華麗法袍的身影。
    天理議會，金仙執法官，烏利爾。
    他保持著張嘴怒吼的姿勢，臉上的每一根汗毛、額角暴起的青筋、甚至瞳孔深處倒映出的恐懼，都纖毫畢現。
    他不是死了，他是被“暫停”了。
    “這……這是……”秦毅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嘴巴張得能塞進個拳頭。
    秦恒也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退了半步。他能感覺到，這晶體裏鎖著的，是足以毀滅一個世界的能量，但此刻，它們安靜得像是一隻琥珀裏的蒼蠅。
    “時空琥珀。”
    秦風走到晶體前，屈指在上麵輕輕一彈。
    叮——
    清脆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像是敲擊在某種極為昂貴的瓷器上。
    “一尊活著的金仙。”
    “一支滿編的、代表天理議會最高科技的主力艦隊。”
    “還有被截斷的時光，被馴服的法則。”
    秦風轉過身，背靠著那塊巨大的琥珀，張開雙臂，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寶。
    “現在，回到剛才的問題。”
    “這諸天萬界，什麽東西最值錢？”
    他看著兩個已經傻掉的兒子，一字一頓地吐出三個詞：
    “是稀缺。”
    “是壟斷。”
    “是獨一無二！”
    秦恒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有道閃電劈開了混沌。一個瘋狂到讓他頭皮發麻的念頭，正在破土而出。
    “父皇……您的意思是……”他的聲音幹澀得像吞了把沙子。
    秦風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眼神裏透著商人的精明和悍匪的凶戾。
    “八千六百萬的窟窿，靠搶，得搶到猴年馬月？還得被人戳脊梁骨。”
    “但如果……”
    “我們辦一場拍賣會呢？”
    秦風拍了拍身後冰冷的晶體：“第一件拍品，就是他。天理議會執法官烏利爾，連人帶船，打包出售。起拍價，一個億靈能。你們說，那幫自詡‘秩序’的家夥，為了那張老臉，會不會砸鍋賣鐵來贖人？”
    秦恒的呼吸急促起來。
    “第二件，咱們不是還抓了萬法仙門的雲瀾真人嗎？那老小子出身好，外事堂長老。把他洗剝幹淨了，掛在台子上。萬法仙門要是不想讓自家長老被人當猴看，這錢，他們掏不掏？”
    秦風越說越興奮，伸出三根手指：“還有第三件，太陰老祖那具大羅屍體裏解析出來的‘道韻’。咱們不賣，咱們租！按時辰收費！那些卡在太乙巔峰幾萬年不得寸進的老怪物，為了這一線機緣，會不會把家底都掏空？”
    死寂。
    整個摘星台，隻有秦風那充滿煽動性的聲音在回蕩。
    秦毅咽了口唾沫，感覺腿有點軟。
    這哪裏是拍賣會？
    這分明是把九天仙盟、天理議會、萬法仙門這些龐然大物的臉皮，一張張活生生撕下來，然後明碼標價，掛在諸天萬界麵前公開叫賣！
    不僅要他們的錢，還要把他們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
    “父……父皇……”秦恒嘴唇哆嗦著，“這……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啊！這等於向整個仙道世界宣戰！”
    “宣戰？”
    秦風嗤笑一聲，重新坐回龍椅，眼神睥睨如神。
    “他們也配？”
    “恒兒，記住了。當你的拳頭足夠大時，你的敵人隻會剩下兩種：一種是跪著給你送錢的，另一種是死了給你當材料的。”
    他大袖一揮，聲音如雷霆滾過大殿：
    “朕給你三個月。”
    “把請柬發出去，發遍諸天萬界！”
    “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仙朝神宗，三個月後，大乾神朝，鹹陽，舉辦首屆【諸天神魔拍賣會】。”
    “想自家老祖不被切片研究的，想自家長老不被掛出來展覽的……”
    “就帶著足夠的誠意，滾過來！”
    說到這，秦風像是想起了什麽，目光幽幽地看向科學院的方向。
    “對了，這事兒得找個懂行的‘內鬼’來操辦。畢竟，怎麽把這幫仙人的臉麵賣出高價，還是他們自己人最清楚。”
    秦恒心領神會。
    一個正在科學院深處接受“勞動改造”、天天寫檢討書的白發老道，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萬法仙門，雲瀾真人。
    這，恐怕是那老家夥這輩子最大的一次“機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