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台上，聚光燈慘白如骨，晃得人睜不開眼。
    雲瀾真人扯了扯脖子上的紅領結，勒得慌，但他覺得這叫“體麵”。
    他又往後抹了把精心打理過的假發。
    這才高舉那柄晶體拍賣槌。
    “諸位！”
    雲瀾的聲音經過陣法放大，在死寂的環形鬥獸場內炸響。
    “通天仙陣的價值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他猛地轉身，手指隔空點向身後懸浮在特製力場中的那角殘破陣圖。
    陣圖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在虛空中割裂出細密的黑色縫隙，像一把正在呼吸的鋸子，鋸在每個人的貪欲上。
    “談錢太俗，談感情太假。”
    雲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牙齒，眼神像鉤子一樣掃過台下：“這次，咱們玩點刺激的。”
    “不收靈石，不收法寶。”
    **咚！**
    拍賣槌重重砸在桌上，震得全場人心頭一顫。
    “我們要——投名狀！”
    嘩——！
    全場瞬間炸鍋。
    這詞兒在土匪窩裏聽得耳朵起繭子。
    可放在這諸天神魔匯聚的高端局，簡直就離譜。
    “什麽投名狀？逼良為娼嗎？”
    “荒唐！吾等乃正道魁首……”
    “閉嘴！”
    一聲暴喝壓住了所有的嘈雜。
    至尊包廂的琉璃牆壁緩緩降下。
    大夏太子嬴天站在露台上，一身蟒袍獵獵作響。
    他臉色慘白，眼底泛著病態的潮紅，手指死死扣住欄杆，指甲崩斷了都不自知。
    “大夏，出價！”
    嬴天聲音沙啞，抬手一揮。
    兩名金甲力士抬著一隻貼滿符籙的黑金匣子，大步走上拍賣台。
    每一步落下。
    匣子裏都會傳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咚、咚、咚。
    “這是……”枯木尊者眼皮狂跳。
    嬴天死死盯著雲瀾，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打開。”
    哢嚓。
    封印符籙燃燒殆盡，匣蓋彈開。
    一股衝天血氣瞬間彌漫全場，腥味濃得讓人作嘔。
    匣子裏，一顆鬥大的人頭正怒目圓睜，斷頸處血肉還在蠕動，金色的仙血滋滋作響，灼燒著匣底。
    那人頭嘴巴一張一合，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那是……大夏鎮南王？！”
    有人尖叫出聲。
    鎮南王，金仙中期，嬴天的親叔叔！
    “鎮南王勾結外敵，意圖謀反。”嬴天麵無表情，聲音冷得像冰渣，“孤，親手斬之。“
    “這顆金仙頭顱，連同他麾下三百萬鎮南軍的虎符，便是大夏的誠意。”
    死寂。
    全場數萬修士。
    都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
    夠狠！
    為了陣圖把自己親叔叔都賣了。
    雲瀾湊近匣子，深深吸了一口那濃鬱的血腥氣，一臉陶醉。
    “嘖嘖嘖，金仙中期的本源，新鮮熱乎，怨氣衝天。”
    他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像挑西瓜一樣撥弄了一下那顆人頭，甚至扒開眼皮看了看瞳孔。
    “成色不錯，嬴天殿下果然是大孝子，佩服佩服。”
    雲瀾直起腰，衝著嬴天豎起大拇指，笑容燦爛得像朵盛開的菊花：“這份誠意，大乾收到了，暫列第一！”
    嬴天身形一晃，死死咬著牙，盯著那角陣圖。
    隻要拿到那個通往“神界”的鑰匙，這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還有沒有加價的？”
    雲瀾揮舞著拍賣槌，像個瘋癲的指揮家，“大夏出了個親叔叔，還有沒有更狠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角落裏，一團黑霧劇烈翻滾。
    “桀桀桀……大夏對自己人狠，那是窩裏橫，咱們魔宗什麽不多……就是朋友多。”
    黑霧散開。
    露出九幽魔宗長老慘白如紙的老臉。
    他枯瘦的手掌一翻，一枚散發著幽幽綠光的玉簡飛向高台。
    “這是什麽？”雲瀾一把接住。
    魔宗長老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萬妖殿潛伏在人族疆域的所有暗樁名單，包括妖皇那個私生子的藏身地。另外……”
    “還有萬妖殿護山大陣的‘後門’。“
    隻要捏碎它，萬妖殿的‘天妖屠神陣’，就會變成自爆陣。”
    嘶——！
    在場的妖族修士當場嚇得現了原形，渾身毛發倒豎。
    幾千年的鐵杆盟友，反手就賣了個幹幹淨淨，連褲衩子都沒給留？
    這特麽簡直太魔宗了。
    “精彩！太精彩了！”
    雲瀾把玉簡往桌上一拍，和那顆人頭並排，“一邊是親叔叔的人頭，一邊是盟友的身家性命。“
    “太難選了，還有沒有？
    “要是沒有，這陣圖我可就要切開賣了啊？”
    就在這時。
    **咚。**
    第一排正中間，那個一直沉默如石像的巨人，動了。
    守墓人——庚，緩緩站起身。
    嘎吱——
    那把特種合金椅子發出一聲哀鳴，直接被壓成了一張鐵餅。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那隻布滿青苔的大手，伸進胸口那如同岩石裂縫般的空洞裏，掏摸了一陣，拽出一塊巴掌大小、灰撲撲的石頭。
    石頭一出，整個拍賣場的光線仿佛都被吞噬了。
    那是……墓碑的一角。
    “鎮墓石。”
    庚的聲音低沉，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回響，震得地板嗡嗡作響。
    “屏蔽‘牧星者’感知三百年。”
    “以此，換回籬笆。”
    簡單兩句話，卻像一顆核彈扔進了魚塘。
    屏蔽感知三百年？！
    枯木尊者猛地站起來，雙眼赤紅，呼吸急促得像個風箱。
    誰都知道“牧星者”是懸在頭頂的劍，如果能屏蔽感知，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擴張！
    這塊破石頭的價值。
    比一百個金仙加起來還要大！
    雲瀾也被震住了。
    他是識貨的，那石頭上的氣息跟之前差點弄死他的徽記同出一源！
    他下意識地看向高台之上的虛空。
    那裏，秦風正端坐在紫金王座上，手裏把玩著茶杯，眼神玩味。
    “這就是你的底牌？”
    秦風的聲音在雲瀾腦海中響起。
    雲瀾渾身一激靈，那是主心骨的聲音！
    他立馬挺直了腰杆，臉上重新堆起那副奸商嘴臉，快步走到庚麵前。
    他沒接石頭，而是背著手，圍著這個三米高的巨人轉了兩圈，像是在打量一頭待價而沽的牲口。
    “鎮墓石，好東西。”
    雲瀾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極其欠揍的笑容。
    “但是，庚先生，您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
    庚灰色的瞳孔微微轉動，鎖定在雲瀾身上。
    恐怖的威壓含而不露，隻要一絲，就能把這個金仙碾成粉末。
    但雲瀾不怕。
    因為他背後站著那個能一巴掌拍碎徽記的男人。
    雲瀾伸出一根手指，在庚滿是青苔的胸甲上戳了戳，發出當當的脆響。
    “這是拍賣會，不是以物易物的小賣部。”
    “這石頭對別人是寶，但對我們大乾來說……”
    “牧星者？嗬，小東西而已！“
    “屏蔽感知？我們大乾可不需要這玩意！”
    狂！
    狂沒邊了！
    全場修士目瞪口呆。
    這牛逼吹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庚沉默了。
    他那亙古不變的灰色眼眸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名為“困惑”的情緒。
    這群雜草……瘋了嗎？
    “所以……”
    雲瀾重新走回拍賣台，居高臨下地看著所有人，笑容收斂，眼神冰冷。
    “不管是大夏的人頭，還是魔宗的名單，亦或是守墓人的石頭。“
    “這些東西，確實都很有誠意，但還不夠。”
    “想要拿走陣圖，想要拿到通往‘神界’的鑰匙。”
    雲瀾拿起拍賣槌，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篤”的節奏聲。
    “你們得證明，你們比其他人……更有當狗的潛質。”
    雲瀾猛地一揮手。
    身後的全息屏幕畫麵一變。
    一張巨大的星圖展開，上麵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紅點——。
    “真正的規則隻有一個。”
    雲瀾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像魔鬼在耳邊低語：
    “誰能替大乾，把這上麵的釘子……拔掉最多。”
    “這陣圖，就是誰的。”
    轟！
    全場嘩然。
    大乾這是要驅狼吞虎，讓在座的所有勢力，去當大乾的馬前卒，去替他們征伐諸天？！
    枯木尊者臉色鐵青，嬴天握緊了拳頭，魔宗長老眼裏的鬼火亂顫。
    “怎麽？不敢？”
    雲瀾嗤笑一聲，目光掃過庚那龐大的身軀，“連守墓人大人都還沒發話呢，你們這群雜草，就怕了？”
    庚緩緩抬頭。
    那雙灰色的瞳孔裏，倒映著星圖上那片熟悉的區域。
    那是他們一族看守了無數歲月的禁地。
    “有趣。”
    庚重新坐回那張已經被壓扁的椅子上，手中的鎮墓石被他隨手捏成了粉末，灑落在地。
    “這局遊戲……”
    “守墓人，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