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
    秦風單指尖發力，正欲將其手中頭顱徹底捏成虛無。
    “嗚——————！”
    他動作猛地一僵。
    這是……大乾的陣亡警鍾。
    並且是最高級別的。
    隻有坐鎮一方的元帥隕落，或是整編製的軍團覆滅，才會被觸發。
    秦風的眼瞳中。
    那旋轉的金色漩渦微微一滯。
    他緩緩轉頭，目光穿透億萬裏星河，望向九幽星域的方向。
    那裏，一片死寂。
    但一股熟悉的、剛烈的氣息，永遠地消散了。
    蒙恬……
    那個從他微末時便追隨左右，永遠像一尊鐵塔般為他掃平一切障礙的男人。
    那個剛剛還傳訊說“九幽已平，臣請陛下驗收”的男人。
    沒了。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暴怒與悲慟轟然在心中爆發！
    “啊啊啊啊——！！！”
    他仰天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
    噗！
    那隻提在手中的蠻尊頭顱。
    被這股失控的氣息瞬間震成了最純粹的能量粒子。
    而秦風的身體，也因為這劇烈的情緒波動，崩潰加劇！
    右手開始像之前的左臂一樣，開始逸散出一絲絲金黃色的光芒。
    半邊身子都開始模糊。
    “哈哈哈！他不行了！他快要崩潰了！”
    “殺！就是現在！耗死他！”
    遠處，上界使者那癲狂的叫囂聲再次響起。
    殘存的六十多位大羅金仙，以及那無邊無際的修士大軍，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眼中重新被貪婪與瘋狂填滿。
    他們能清晰地看到，秦風的氣息正在以雪崩般的速度衰弱、逸散。
    他，真的要到極限了！
    “殺——！”
    最近的一位大羅，乃是修羅一族的血祖。
    他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整個人化作一片汙穢的血海，卷起億萬冤魂，朝著秦風當頭罩下！
    這一擊，陰毒至極，目標直指秦風已經不穩的神魂。
    秦風赤紅著雙眼，麵對那片血海，臉上卻露出一抹慘烈的、瘋狂的笑。
    他沒有後退。
    甚至放棄了所有防禦。
    他舉起那隻即將消散的右手，五指張開，竟是想用這殘破的身軀，去硬撼一位大羅金仙的本源道法！
    他要用最慘烈的方式，再拉一個墊背的！
    天闕要塞，指揮室內。
    秦恒雙膝跪地，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合金地板，整個指揮室都回蕩著他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
    “蒙恬……”
    “父皇……”
    光幕之上，父皇那獨臂迎向血海、身形搖搖欲墜的背影。
    與蒙恬拉下自爆閥門的最後軍禮，兩道身影在他腦海中重疊、交錯。
    一個為國盡忠。
    一個為國赴死。
    他這位太子，卻隻能跪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
    “不……”
    “不要……”
    太極殿深處，周天星鬥大陣的核心。
    秦月和秦星兩姐妹，正盤膝坐在那條奄奄一息、被黑氣纏繞的國運金龍旁。
    她們通過陣法，看到了戰場上的一切。
    看到了父皇的獨臂，看到了他即將消散的身影，看到了他眼中那從未有過的……疲憊與死誌。
    淚水，早已模糊了她們的雙眼。
    “父皇……”秦月的聲音在顫抖，心痛得無法呼吸。
    “姐姐……”秦星抓住了她的手，小臉煞白，“父皇他……他要撐不住了。”
    淨化的法訣早已停止。
    她們知道，沒用了。
    當父皇的身軀都開始崩潰，任何淨化都隻是杯水車薪。
    就在這時，秦月腦海中，猛地回響起父皇在密室中說過的話。
    “仁慈，是死人才能擁有的東西。”
    “朕就是變成魔頭，也要為你們……賭一個未來！”
    變成魔頭……
    變成魔頭……
    秦月身體猛地一震，她緩緩抬起頭，看向身旁那條被無數詛咒與怨氣汙染，痛苦掙紮的國運金龍。
    那猩紅的龍目，那暴虐的氣息……
    這不就是……魔龍嗎？
    她們一直想淨化的，真的是父皇需要的嗎？
    不。
    父皇需要的，不是一尊聖潔的神。
    而是一柄……能陪他一起斬盡敵寇的魔刃！
    秦月轉過頭，與妹妹秦星對視。
    不需要任何言語。
    她們在彼此淚眼朦朧的瞳孔中，看到了相同的決絕。
    “姐姐。”秦星反手握緊了秦月的手，她笑了，淚水卻流得更凶，“我不怕疼。”
    “嗯。”秦月重重點頭，臉上也綻放出一個無比淒美的笑容，“為了父皇……我們，去做他的刀。”
    話音落下的瞬間。
    姐妹二人身上，同時燃起了璀璨的金色火焰！
    那是她們的本源。
    是她們的血脈，是她們的一切！
    “鳳鳴九天！”
    兩聲清越、淒厲的鳳鳴，響徹皇城！
    她們化作兩道義無反顧的金色流光，一左一右，狠狠撞進了那條被汙染的國運魔龍體內！
    “吼——！！！”
    國運金龍發出一聲痛苦到極點的咆哮。
    金色的龍鱗大片大片地剝落，取而代之的，是從血肉中野蠻生長出的、閃爍著幽暗寒光的漆黑骨甲！
    原本華貴的龍角，變得猙獰扭曲，如同兩柄倒刺的魔刃。
    龍軀之上，一根根鋒銳的骨刺破體而出！
    它的雙眼，不再是之前的猩紅，而是變成了九顆幽深的、燃燒著冰冷怒火的豎瞳！
    原本的國運金龍，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達三十萬丈，渾身覆蓋著黑金骨鎧，散發著純粹“厄”之氣息的……滅世魔龍！
    一道重疊在一起，既威嚴又稚嫩的聲音在天地間轟然響起。
    “父皇！”
    “讓兒臣——”
    “做您的利刃！”
    轟————！！！
    黑色的魔龍咆哮著，撕裂了皇城的穹頂。
    以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狂暴姿態，一頭撞進了那片慘烈的星空戰場！
    ……
    血海當頭。
    秦風已經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那神魂撕裂的劇痛。
    就在這時。
    一股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血脈共鳴，從他身後傳來。
    緊接著。
    一聲暴虐、高亢，充滿了無盡殺意的龍嘯，炸響星河！
    秦風猛地睜開雙眼。
    隻見那條猙獰的、龐大到遮蔽了星辰的黑金魔龍，瞬息而至，張開那足以吞噬日月的巨口，對著那片汙穢的血海，猛地一吸！
    咕嚕！
    那片由修羅血祖畢生修為所化的血海，連同他藏在其中的神魂，連一息都沒能撐住，就被那魔龍鯨吞入口！
    什麽法則。
    什麽道韻。
    在這頭魔龍麵前，都隻是……食物。
    “嗝。”
    魔龍發出一聲滿足的、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飽嗝。
    下一秒。
    一股無比精純、經過了“厄”之力轉化的本源能量。
    如同一道天河，浩浩蕩蕩地從魔龍口中噴出，灌入了秦風那即將崩潰的身軀！
    “不——！！！”
    秦風感受著體內飛速被修複的傷勢。
    再看著那條自己無比熟悉又陌生的魔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是她們……
    是月兒和星兒！
    他的女兒！
    他想阻止，可是已經晚了。
    那股磅礴的能量湧入，他那瘋狂閃爍、即將消散的右臂和半邊身子，瞬間凝實！
    崩潰被強行止住了！
    而那條黑金魔龍，在做完這一切後，緩緩遊弋到秦風身側。
    用那顆猙獰醜陋的巨大頭顱，像小貓一樣，輕輕蹭了蹭秦風的肩膀。
    “……”
    整個戰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那是什麽怪物？！
    一口……就吞了一位大羅金仙？！
    秦風伸出剛剛恢複的右手，顫抖著想要去觸摸那布滿倒刺的龍首，眼中沒隻剩下一個做父親的痛苦與絕望。
    他的指尖，在輕微的顫抖。
    最終。
    卻重重地握緊。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重新被無盡力量填滿的金色漩渦，死死鎖定了遠處已經徹底呆滯的上界使者。
    “你們……”
    “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