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書記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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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源縣縣委大院的晨光,總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黏稠感。九月的風已經有了涼意,卻吹不散院子裏那層若有若無的沉悶——蒼鬆翠柏的枝葉紋絲不動,像是被凍住了似的,隻有偶爾落下的幾片枯黃鬆針,慢悠悠地飄到地麵,落在紅瓦灰牆的陰影裏。
    早上八點剛過,大院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傳達室的老張捧著個掉了漆的搪瓷保溫杯,杯壁上印著“淩源縣委”的字樣早已模糊,他靠在門口的柱子上,眼神卻沒離開過縣委大樓的正門,嘴裏還叼著根沒點燃的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張叔,早啊。”路過的是縣委辦的小李,手裏抱著一摞文件,腳步匆匆,說話時頭都沒敢抬。
    老張“嗯”了一聲,把煙卷從嘴角拿下來,壓低聲音問:“聽說了沒?新書記今兒一準到,說是……三十出頭?”
    小李的腳步頓了頓,飛快地掃了眼四周,也湊過來小聲說:“可不是嘛,昨兒晚上辦公室加班整理資料,聽王主任說的,女的,從省裏下來的,政策研究室的筆杆子。”他的聲音裏帶著點難以置信,“咱淩源這地界,前幾任書記哪個不是五十往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江湖?這麽年輕的女書記,能鎮得住?”
    老張撇了撇嘴,把煙卷塞回兜裏:“鎮不鎮得住,看今兒就知道了。你沒瞅著昨兒下午,縣府那邊的周縣長,還有政法委的李書記,都特意來大院轉了兩圈?那是心裏沒底呢。”
    兩人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小李趕緊直起身,抱著文件快步往大樓裏走,老張也站直了身子,眯著眼看向門口——一輛黑色的帕薩特緩緩駛了進來,車身幹淨得沒有一點灰塵,車牌是省裏的牌照。
    車子停在大樓門口,司機先下來,繞到後座打開車門。一個穿著深色西裝套裙的女人走了下來,長發挽成簡潔的發髻,露出光潔的額頭,臉上沒什麽濃妝,隻塗了點淡色的口紅,手裏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腳步平穩,沒有絲毫慌亂。
    她就是林雪,淩源縣新來的縣委書記。
    院子裏原本走動的人,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人好奇,有人疑惑,還有人眼裏藏著不加掩飾的輕視——這麽年輕,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倒像是來視察的大學生,哪裏有半點縣委書記的威嚴?
    林雪像是沒察覺到這些目光,她抬頭看了眼縣委大樓的門牌,上麵“*****淩源縣委員會”幾個金色大字在晨光下閃著光。她微微頷首,對迎上來的縣委辦主任王建國點了點頭:“王主任,麻煩你了。”
    王建國連忙笑著擺手:“林書記客氣了,應該的。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各位常委都在裏麵等著您呢。”他一邊引路,一邊偷偷打量林雪——眼前的女人看著年輕,眼神卻很沉,不像是沒經曆過事的樣子,剛才那句“麻煩你了”,語氣平和,卻透著股讓人不敢怠慢的氣場。
    走進大樓,走廊裏靜悄悄的。原本在辦公室門口貼牆交頭接耳的工作人員,看到林雪過來,都趕緊縮回屋裏,關上門,隻留下門縫裏的幾道目光。走廊的牆壁上掛著淩源縣的發展曆程照片,從黑白的老照片到彩色的新圖景,卻沒幾個人真正停下腳步看。林雪路過時,卻特意放慢了腳步,目光在一張拍攝於十年前的農貿市場照片上停了幾秒——照片裏的市場熱鬧非凡,老百姓的臉上都帶著笑。
    “這張照片是哪年拍的?”她突然問。
    王建國愣了一下,趕緊回答:“回林書記,是2014年拍的,那會兒咱們縣的老農貿市場還沒拆呢。”
    林雪“嗯”了一聲,沒再說話,繼續往前走。王建國跟在後麵,心裏卻犯起了嘀咕——新書記怎麽關注起老照片了?是隨口問問,還是有別的意思?
    會議室在三樓,門口站著兩個年輕的科員,看到林雪過來,連忙挺直了身子。推開門,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已經坐滿了人,煙霧繚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煙草和茶葉混合的味道。
    林雪走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她。她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各位同誌,我是林雪,從今天起,正式加入淩源這個大家庭,以後還請大家多指教。”
    她的聲音清亮,沒有刻意拔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原本有些嘈雜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與縣委大院的沉悶不同,“碧水雲天”私人會所裏,此刻正彌漫著一股奢靡的氣息。
    會所藏在淩源縣東郊的一個山坳裏,外麵圍著一圈高高的圍牆,牆上爬滿了常青藤,看起來像是個普通的度假村,隻有門口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保安,才透著點不尋常——他們腰間鼓鼓的,顯然配著家夥,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車子駛進大門,要經過三道崗哨,確認身份後才能往裏走。裏麵的路是用青石板鋪的,兩旁種著名貴的羅漢鬆,路燈是仿古的宮燈樣式,晚上亮起來的時候,像極了古代的王府。
    最深處的“帝王廳”,是趙天霸的專屬包廂。推開厚重的紅木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足足有三米高,幾百顆水晶珠子反射著燈光,把整個包廂照得金碧輝煌。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畫的是“猛虎下山”,老虎的眼睛用紅色的顏料點染,看起來凶神惡煞。
    趙天霸陷在正中央的真皮沙發裏,沙發是意大利進口的,據說要幾十萬。他穿著一件白色的夢特嬌T恤,領口被撐得有些變形,露出胸口青黑色的紋身——是一條盤踞的龍,龍的眼睛用金色的線繡著,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左手夾著一根古巴雪茄,煙霧慢悠悠地往上飄,右手把玩著兩個油光鋥亮的文玩核桃,核桃碰撞的聲音“哢噠哢噠”,在包廂裏格外清晰。
    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他的幾個心腹。左邊是“龍哥”,下巴上的黑痣格外顯眼,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皮夾克,裏麵是花格子襯衫,手裏拿著一個玻璃杯,裏麵裝著琥珀色的威士忌,卻沒敢喝,隻是偶爾用手指擦一擦杯壁。右邊是錢師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穿著灰色的中山裝,手裏拿著一個筆記本,時不時低頭記著什麽,看起來像是個斯文的教書先生,眼神裏卻藏著狡黠。
    “霸哥,您嚐嚐這個,剛從雲南空運過來的普洱,二十年的陳茶。”錢師爺端起桌上的紫砂壺,給趙天霸倒了杯茶,茶湯呈深紅色,散發著醇厚的香氣。
    趙天霸接過茶杯,抿了一口,隨手放在旁邊的茶幾上,甕聲甕氣地問:“新來的小娘們,今兒一準到了吧?”他說的“小娘們”,就是林雪。
    錢師爺推了推眼鏡,點頭哈腰地回答:“回霸哥,早上八點半就到縣委大院了,現在應該正在開常委會,聽周縣長匯報工作呢。”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托人打聽了,這位林書記是從省政策研究室下來的,據說寫過不少重要的政策文件,理論水平很高,而且……背景不簡單,好像跟省裏的某位領導沾點關係。”
    “背景?”趙天霸嗤笑一聲,把雪茄按在煙灰缸裏,火星濺了出來,“在淩源,老子就是最大的背景!前幾任書記,哪個不是帶著背景來的?最後還不是得看老子的臉色?”他猛地坐直身體,胸口的龍紋身顯得更凶了,“那個姓張的書記,剛來的時候還想跟老子叫板,結果怎麽樣?不到半年,就因為‘工作失誤’被調走了!還有那個姓李的,倒是識相,跟老子合作,最後還不是平平安安升去市裏了?”
    龍哥趕緊附和,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霸哥說得對!那小娘們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懂個屁的地方工作!咱們淩源的水有多深,她連邊都摸不著!我看啊,用不了三個月,她就得哭著喊著求您幫忙!”
    包廂裏的人都跟著笑了起來,笑聲裏充滿了惡意。錢師爺卻沒笑,他皺了皺眉,小聲說:“霸哥,話雖這麽說,但咱們也不能太大意。新官上任三把火,萬一她真要燒到咱們頭上……”
    “燒到老子頭上?”趙天霸打斷他,眼神變得凶狠起來,“她敢!老子在淩源混了三十年,從一個擺地攤的,到現在‘天霸實業’的董事長,什麽樣的風浪沒見過?她要是識相,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她要是不識相,老子有的是辦法讓她滾蛋!”
    他頓了頓,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敲了敲,像是在琢磨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嘴角勾起一抹陰笑:“老錢,拆遷公司那邊,是不是還有幾個刺頭沒擺平?就是城郊那塊地,準備蓋別墅的那個。”
    錢師爺趕緊翻了翻筆記本:“回霸哥,是有三個,一個叫王二,一個叫李三,還有一個叫張五,都是那塊地的老住戶,不願意簽字拆遷,說咱們給的補償款太少。”
    “補償款少?”趙天霸冷笑一聲,“老子給他們的錢,夠他們在縣城買兩套房子了,還不知足?”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羅漢鬆,“行,就用他們。你去安排一下,讓他們今天下午去縣委大院門口‘反映問題’,動靜搞大點,最好能把記者引過來。”
    龍哥眼睛一亮,興奮地搓著手:“霸哥,您的意思是,給那個小書記一個下馬威?”
    “對!”趙天霸轉過身,眼神裏滿是得意,“讓她知道,淩源的‘民生問題’有多難解決,讓她知道,離了咱們‘天霸實業’,她啥也幹不成!老子要讓她剛上任,就嚐嚐挫敗的滋味!”
    錢師爺猶豫了一下:“霸哥,這麽做會不會太明顯了?萬一被她抓住把柄……”
    “把柄?”趙天霸拍了拍錢師爺的肩膀,力道大得讓錢師爺齜牙咧嘴,“你放心,那些刺頭都是老百姓,他們反映的是‘拆遷補償’問題,合情合理,就算鬧到省裏,也挑不出老子的錯!再說,縣府的周縣長,還有政法委的李書記,哪個跟老子沒點交情?真出了事,他們會幫老子兜著的!”
    錢師爺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好的,霸哥,我這就去安排。”
    龍哥也站起身,諂媚地說:“霸哥,要不要我去盯著?保證讓他們鬧得熱熱鬧鬧的,讓那個小書記一輩子都忘不了!”
    趙天霸揮了揮手:“不用,你留在這兒。下午還有個重要的飯局,跟稅務局的劉局長,不能遲到。”
    龍哥趕緊點頭:“好的,霸哥。”
    趙天霸重新坐回沙發裏,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臉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笑容。在他看來,這個新來的女書記,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顆小棋子,翻不起什麽大浪。
    縣委常委會會議室裏,氣氛卻凝重得像結了冰。
    橢圓形的會議桌是紅木做的,表麵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桌上擺著每個人的名牌,還有白色的瓷杯,杯子裏的茶葉有的已經沉底,有的還浮在水麵。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煙霧繚繞,讓整個會議室都顯得有些模糊。
    林雪坐在主位上,麵前放著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上麵已經寫了幾行字,字跡工整清秀。她沒有說話,隻是專注地聽著周縣長匯報工作,偶爾會微微點頭,或者用筆在筆記本上記一筆。
    周縣長坐在林雪的左手邊,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裏拿著一份厚厚的匯報材料,聲音平穩地念著:“……上半年,我縣Gdp總量達到58.6億元,同比增長7.2%,其中第二產業增長8.5%,第三產業增長6.8%,主要得益於城東工業園區的幾家重點企業……固定資產投資完成32億元,同比增長9.1%,其中房地產投資15億元,新建商品房麵積28萬平方米……”
    他念得很認真,每一個數字都準確無誤,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這些數據,是他這半年來的政績,也是他向新書記展示自己工作能力的資本。
    匯報持續了一個小時,周縣長終於合上了材料,微笑著看向林雪:“林書記,以上就是我縣上半年的主要工作情況和下半年的工作計劃。總體來說,我縣的發展勢頭良好,各項工作都在穩步推進。”
    林雪放下筆,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常委。會議室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等著她說話。
    “周縣長的匯報很詳細,數據也很清晰,看得出來,大家上半年確實做了不少工作。”林雪的聲音很平和,沒有批評,也沒有表揚,“淩源的發展成績,值得肯定。高樓多了,馬路寬了,工業園區建起來了,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變化。”
    她頓了頓,話鋒微微一轉:“但是,我昨天從省裏來淩源的路上,特意繞了繞縣城的背街小巷。在城西的老巷子裏,我看到不少垃圾桶都滿了,垃圾溢出來堆在路邊,散發著臭味;在城北的農貿市場門口,電動車、三輪車亂停亂放,行人都不好走;還有,我在路邊的小飯館裏吃了碗麵,聽到鄰桌的老百姓說,最近菜市場的菜價漲得厲害,說是有人在背後操控價格。”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了平靜的湖麵,讓會議室裏的氣氛瞬間變了。周縣長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新書記剛到,就注意到了這些“小事”。政法委書記李剛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手裏的茶杯微微晃動,茶水差點灑出來。公安局長***則低著頭,不敢看林雪的眼睛——菜市場欺行霸市的問題,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一直沒敢管。
    “各位同誌,”林雪繼續說道,眼神變得嚴肅起來,“我們當幹部,不是為了搞麵子工程,不是為了追求Gdp數字,而是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好不好,不是看高樓有多高,而是看家門口的垃圾桶滿不滿,買菜方不方便,菜價貴不貴,晚上出門有沒有安全感。”
    她拿起桌上的筆記本,翻了一頁:“我來之前,看了一些我縣的信訪材料。有群眾反映,有人在農貿市場強買強賣,不給‘管理費’就不讓擺攤;還有人反映,貨運站的司機要交‘份子錢’,不交就不讓走;甚至還有人反映,拆遷的時候,有人用暴力手段逼迫簽字。這些問題,為什麽一直沒解決?是不知道,還是不想管?”
    她的目光落在了政法委書記李剛和公安局長***身上。李剛的額頭滲出了汗珠,他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支支吾吾地說:“林書記,這些問題……我們也一直在關注,隻是……情況比較複雜,需要時間慢慢解決。”
    “複雜?”林雪看著他,語氣裏帶著一絲質問,“老百姓的問題,再複雜也得解決!難道因為複雜,就不管了?難道要讓老百姓一直受委屈?”
    ***趕緊接過話茬:“林書記,您放心,我們公安局一定會加大力度,嚴查這些問題,給老百姓一個交代。”他心裏暗暗叫苦,新書記剛來就把矛頭指向了這些敏感問題,看來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林雪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一些:“我不是要批評大家,而是希望大家能重視這些問題。從今天起,我們縣委班子要把‘民生’放在第一位,把老百姓的訴求放在第一位。不管是誰,不管有什麽背景,隻要損害了老百姓的利益,我們就必須管!”
    她的話擲地有聲,讓在場的常委們都感受到了壓力。周縣長看著林雪,心裏暗暗琢磨——這個年輕的女書記,看來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以後得小心應對了。
    常委會開了兩個小時,散會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林雪在王建國的陪同下,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在四樓,是原來書記的辦公室,寬敞明亮,裏麵有一個巨大的書櫃,擺滿了各種書籍和文件,還有一個休息間。
    “林書記,您看辦公室還有什麽需要調整的,隨時跟我說。”王建國恭敬地說。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林雪走到書櫃前,翻了翻裏麵的書,大多是政策理論類的,還有一些淩源縣的地方誌。她抽出一本《淩源縣誌》,翻到記載農貿市場曆史的那一頁,看了起來。
    王建國站在旁邊,不敢打擾,心裏卻越來越覺得這位新書記不簡單——她不像其他領導那樣,剛到就先搞搞調研,聽聽匯報,而是直接抓住了民生問題的要害,而且還對淩源的曆史很感興趣。
    中午十二點,縣委食堂開飯了。食堂裏很熱鬧,幹部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吃飯,議論的話題離不開新來的林書記。
    “你們聽說了嗎?常委會上,林書記直接質問李書記和張局長,問農貿市場強買強賣的問題為什麽沒解決!”
    “真的假的?這麽剛?”
    “可不是嘛,我聽縣委辦的小李說的,當時會議室裏靜得能聽到針掉地上的聲音!”
    “看來這位林書記是來真的,不是來鍍金的!”
    “那以後咱們可得小心了,別再像以前那樣糊弄事了。”
    大家議論紛紛,有擔心的,有期待的,還有的在觀望。
    林雪沒有去食堂吃飯,王建國給她打了份盒飯,送到了辦公室。她一邊吃飯,一邊看王建國送來的信訪材料,眉頭時不時皺起來——材料裏有很多群眾反映的問題,都涉及到一個名字:天霸實業。
    “天霸實業……”林雪小聲念叨著這個名字,手指在材料上劃過,“農貿市場的管理費,貨運站的份子錢,拆遷的暴力手段……看來這個趙天霸,在淩源的勢力不小啊。”
    下午一點半,林雪讓王建國通知下去,下午要去下麵的鄉鎮調研,路線臨時定,不提前通知鄉鎮的幹部。王建國愣了一下,趕緊點頭:“好的,林書記,我這就安排。”他心裏明白,新書記這是要去看真實的情況,不想被鄉鎮幹部糊弄。
    林雪收拾好公文包,準備出發。走到走廊拐角的時候,聽到兩個小科員在低聲交談。
    “你聽說了嗎?公安局特警隊新來個副隊長,叫雷傑,可厲害了!”說話的是個年輕的科員,叫小張,臉上滿是興奮。
    “雷傑?沒聽過啊,怎麽厲害了?”另一個科員小李問道。
    “你還不知道?就是前天,解放路農商銀行那事兒,持刀劫持人質那個!”小張壓低聲音,比劃著,“當時那歹徒拿著刀抵著人質的脖子,情況特別危急,談判專家都沒辦法,狙擊手也沒機會開槍。結果那個雷傑,唰一下就衝進去了,兩秒鍾!就兩秒鍾!直接把歹徒製服了,人質一點事都沒有!”
    “這麽神?”小李瞪大了眼睛,“跟拍電影似的?”
    “可不是嘛!當時好多人都看見了,那歹徒手裏的刀有二十多厘米長,雷傑赤手空拳就給奪下來了,還把歹徒的胳膊給掰傷了!”小張越說越興奮,“我聽我在公安局的同學說,這個雷傑以前是特種部隊的,立過好幾次大功,因為受傷才轉業的。”
    林雪的腳步頓了頓,眼神若有所思。特警隊的副隊長,特種部隊轉業,身手不凡……在淩源這個複雜的地方,這樣的人,或許能派上用場。
    她沒有驚動那兩個科員,繼續往前走。走到樓下,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她對司機說:“先去城郊的拆遷區,就是天霸實業負責的那塊地。”
    司機愣了一下,趕緊點頭:“好的,林書記。”
    車子駛出縣委大院,林雪看向窗外。路邊的廣告牌上,印著“天霸實業——建設美好淩源”的字樣,畫麵上是一棟棟豪華的別墅。林雪的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眼神卻很冷靜。
    她知道,趙天霸的“下馬威”很快就會來。而那個叫雷傑的特警副隊長,或許會成為她破局的關鍵。
    車子往城郊駛去,路邊的高樓漸漸變少,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平房。遠處,能看到幾台挖掘機停在空地上,旁邊圍著幾個老百姓,似乎在和什麽人爭吵。
    林雪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淩源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但她不怕,她來這裏,就是為了攪動這潭死水,為老百姓謀福利。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關於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的較量,即將在淩源縣拉開序幕。而林雪和雷傑,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人,也將在這場較量中,逐漸走到一起,共同麵對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勢力。
    下集內容提示:圍堵風波
    林雪輕車簡從,按照計劃前往鄉鎮調研。然而,車隊在駛出縣委大院不久,途經一片城鄉結合部的棚改區時,突然被上百名“情緒激動”的“拆遷戶”團團圍堵。人群高舉橫幅,呼喊口號(要求提高補償、嚴懲打人凶手等),情緒激烈,拍打車輛,場麵瞬間失控,極其危急。縣公安局接到緊急報告,立即調動警力,特警大隊全員緊急出動趕往現場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