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集:撬開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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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的廢棄紡織廠改造區,是這片城市最安靜的角落。生鏽的鐵柵欄圍著一棟獨棟小樓,柵欄上纏著帶刺的鐵絲網,門口站著兩名穿黑色作訓服的哨兵,肩章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腰間的對講機偶爾傳出短促的電流聲。這裏是市紀委的秘密辦案點,連GPS地圖上都隻標注為“倉儲用地”,內部的每一麵牆都貼著三層隔音棉,連隔壁房間的說話聲都傳不過來。
審訊室在小樓的二層,麵積不到二十平米。天花板上的LED燈是冷白色的,光線均勻地灑在金屬審訊桌上,沒有任何陰影——這種燈光能最大限度瓦解人的心理防線,讓謊言無處遁形。王兵坐在桌後的固定椅上,椅子是螺栓固定在地麵的,扶手兩側有隱形的約束帶,此刻雖然沒扣上,卻像一雙無形的手,牢牢鎖住了他的動作。
他的狀態已經糟到了極點。連續十六個小時的審訊,讓他眼窩深陷,眼下的青黑像塗了墨;嘴唇幹裂得起了皮,他時不時會用舌頭舔一下,卻越舔越幹;身上的灰色襯衫早就被冷汗浸濕,後背貼在椅背上,帶來一陣黏膩的冰涼。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椅扶手的塑料紋路,指甲縫裏還沾著昨晚被抓時蹭到的牆灰,眼神始終躲閃著對麵的吳天雷,不敢與之對視。
“王兵,我們再問一遍,2019年7月15日,李振國事故現場的刹車痕跡照片,為什麽少了彎道處的關鍵角度?”吳天雷的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卻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王兵的神經。他麵前攤著一疊厚厚的材料,最上麵是當年的現場勘查記錄,“技術員小張的筆錄裏說,他當時拍了完整的照片,是你讓他刪掉了三張,為什麽?”
王兵的頭垂得更低,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我……我記不清了,當時天黑,可能是小張漏拍了……我隻是按程序審核,沒注意……”
“按程序?”吳天雷拿起一支筆,輕輕敲了敲桌麵,“程序規定,現場勘查照片必須由兩人核對簽字,你和小張都簽了字,現在說漏拍?你覺得我們會信嗎?”
王兵沉默了,手指摳得更用力,塑料扶手被他摳出了幾道白痕。審訊室裏隻剩下空調的“嗡嗡”聲,冷白色的燈光照在王兵的臉上,把他的慌亂照得一覽無餘。吳天雷沒有再追問,他知道,硬逼是沒用的——王兵在公安係統待了十幾年,知道審訊的流程,也知道如何應對,必須找到他的軟肋,才能打破他的心理防線。
吳天雷翻開手邊的另一本材料,是王兵的家庭情況調查記錄,上麵貼著他家人的照片:妻子穿著藍色的廠服,站在紡織廠門口,笑容有些拘謹;兒子王浩穿著校服,手裏拿著一張“三好學生”獎狀,眉眼間和王兵很像;父母坐在老房子的院子裏,父親手裏拿著拐杖,母親戴著老花鏡,正在縫衣服。
“你兒子王浩,今年初三,在縣實驗中學讀實驗班,對吧?”吳天雷的語氣突然軟了下來,不再是之前的嚴肅,反而帶著一絲閑聊的隨意,“我看材料裏寫,他上次模擬考是全縣前五十,想考市一中的理科實驗班?市一中的實驗班不好進,去年錄取線是685分,你兒子還差二十分,你是不是還托人找了市一中的老師,想讓他去參加自主招生?”
王兵的身體猛地一震,頭抬了起來,眼神裏第一次有了明顯的情緒——不是恐懼,而是擔憂。他的手指停住了,緊緊攥成拳頭,指節發白:“你們……你們查我家人幹什麽?這跟案子沒關係!”
“怎麽沒關係?”吳天雷看著他的眼睛,語氣依舊平靜,“你愛人在縣紡織廠上班,一個月工資三千二,還要還兩千五的房貸,你父母身體不好,父親高血壓,去年冬天住了半個月院,花了三萬多,母親有糖尿病,每天要打胰島素,一個月藥費一千多。你兒子的自主招生輔導費,一節課就要兩百塊,這些錢,靠你每個月六千塊的工資,夠花嗎?”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王兵的心上。他的眼圈慢慢紅了,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反駁的話——這些都是他的難處,也是他當年被馬文斌拉下水的原因。他想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想讓兒子上最好的高中,想讓父母看病不用愁,所以才收了那五萬塊錢,才幫馬文斌掩蓋了李振國的案子。
“你以為你現在扛著,是在保護他們?”吳天雷的聲音陡然轉厲,眼神銳利如刀,“你背後的人,馬文斌,趙天霸,他們現在在幹什麽?馬文斌可能正在想怎麽把所有責任推到你身上,趙天霸可能已經在打聽你家人的住處,想讓你永遠閉嘴!你醒醒吧!你要是真為家人好,就把真相說出來,爭取寬大處理,不然你蹲大獄,你家人誰來照顧?你兒子還能上市一中嗎?你父母的病還能治嗎?”
王兵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審訊桌上,暈開一小片水漬。他想反駁,想說馬文斌不會這麽對他,想說趙天霸會幫他,但他心裏清楚,這些都是自欺欺人——馬文斌連李振國都敢殺,怎麽會在乎他一個小小的車管所所長?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市紀委的技術人員小李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在吳天雷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吳天雷點點頭,接過平板電腦,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然後將平板轉向王兵,推到他麵前。
“你自己看。”吳天雷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王兵疑惑地抬起頭,看向平板屏幕。屏幕上播放著一段模糊的視頻,畫麵因為磨損有些卡頓,但能清晰地看到:一輛銀色的大眾朗逸在盤山公路上行駛,時間顯示是晚上十點十五分,正是李振國出事的時間。突然,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後麵追上來,沒有牌照,車燈亮得刺眼。越野車猛地加速,從右側強行別向朗逸,朗逸的刹車燈瞬間亮起,方向盤猛地向左打,卻還是沒能躲開,車身擦著越野車的保險杠,衝出了路邊的護欄,滾下了山崖。越野車停在路邊,車燈對著山崖照了幾秒,然後掉轉車頭,飛快地開走了。
這段視頻,是技術人員從李振國車輛的行車記錄儀殘骸中恢複的——當年王兵以為記錄儀已經被燒毀,卻沒想到存儲卡的核心部分還能讀取,技術人員花了三天三夜,才把這段關鍵視頻恢複出來。
“這……這是……”王兵的瞳孔瞬間收縮,呼吸急促得像要窒息,他的身體猛地向前傾,手指指著屏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怎麽也沒想到,行車記錄儀竟然還有殘留的視頻,這段視頻,直接證明了李振國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這是李振國行車記錄儀裏的視頻,”吳天雷收起平板,語氣冰冷,“你還敢說‘按程序辦’?還敢說‘記不清’?你當年從現場拿走的行車記錄儀,交給誰了?馬文斌,對不對?”
王兵癱坐在椅子上,臉色死灰,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他知道,這段視頻一出來,他所有的狡辯都沒用了,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了。
吳天雷沒有給王兵喘息的機會,他又從材料裏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王兵麵前——這是一份泛黃的檢測報告複印件,標題是《李振國胃內容物毒物檢測備份報告》,編號為“遼公法毒字[2019]158號”,檢測單位是“省公安廳法醫中心”,檢測人員簽名是“陳明”,日期是2019年7月18日。
報告的正文裏,清晰地寫著:“送檢胃內容物中,檢測出***成分,含量為0.05mg/100ml,該劑量可導致人體出現嗜睡、反應遲緩、判斷力下降等症狀,非正常飲食攝入,不排除人為投毒可能。”報告的末尾,還有一行手寫的備注:“此報告為備份,原件已交淩源縣公安局,如有疑問,請聯係0248675XXXX。”
“這份報告,是我們在省廳檔案庫的‘廢棄報告’裏找到的,”吳天雷的聲音帶著一絲嚴厲,“當年負責檢測的陳明法醫說,他把這份報告交給了你,你卻告訴馬文斌‘檢測結果正常’,然後把這份備份報告壓了下來,為什麽?是不是馬文斌讓你這麽做的?”
王兵看著報告上的“***”三個字,眼淚掉得更凶了。他想起了當年的場景:陳明把報告交給自己時,還特意叮囑“這個結果很重要,一定要放進正式檔案裏”,但他轉身就給馬文斌打了電話,馬文斌在電話裏說“把報告壓下來,就說檢測結果正常,出了事我擔著”,他當時猶豫過,卻還是照做了——因為馬文斌答應他,事成之後把他調到車管所當所長,還給他兒子安排市一中的名額。
“我說……我全都說……”王兵終於開口,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像斷了線的珠子,“是馬文斌……都是馬文斌讓我幹的……”
吳天雷給小李遞了個眼色,小李立刻拿起筆,準備記錄。王兵深吸一口氣,擦了擦眼淚,開始慢慢交代:
“2019年7月15日晚上,我正在家裏看電視,突然接到馬文斌的電話,他當時還是交警支隊的副支隊長,語氣很嚴肅,說‘王兵,風嶺鎮盤山公路出了個事故,你趕緊去現場,趙總那邊很重視,這事你要處理好,別出岔子’。我當時沒明白‘處理好’是什麽意思,就帶著技術員小張去了現場。”
“到了現場,李振國的車已經滾下了山崖,燒得隻剩框架。小張開始拍照片,我在旁邊指揮。大概十一點,馬文斌的司機來了,給了我一個信封,裏麵有五萬塊錢,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事情辦好了,好處少不了你,行車記錄儀要是找到了,直接給我’。我這才明白,馬文斌是想讓我把這事偽裝成意外。”
“小張拍了很多照片,包括彎道處的刹車痕跡,他說‘王隊,這痕跡不對勁,像是被別車了’。我當時就慌了,讓他把那幾張關鍵照片刪掉,隻留正常的痕跡照片。小張不願意,說‘這是違規的’,我跟他說‘出了事我擔著,以後我不會虧待你’,他才刪了。”
“後來清理現場的時候,我在副駕駛的儲物格裏找到了行車記錄儀,還沒被燒壞,我偷偷裝進自己的口袋,沒告訴任何人。第二天,我把記錄儀交給了馬文斌,他當著我的麵把存儲卡掰斷,扔進了垃圾桶,說‘你做得好,以後車管所所長的位置,我幫你爭取’。”
“再後來,陳明法醫把檢測報告交給我,說李振國胃裏有***,可能是被投毒了。我趕緊給馬文斌打電話,他讓我把報告壓下來,說‘法醫那邊我來搞定’。過了幾天,馬文斌告訴我,他已經跟陳明打好招呼了,正式報告裏不會提***的事,還讓我在事故結論上簽‘單方責任事故’,我……我就簽了。”
王兵說到這裏,頭抵在桌子上,哭得像個孩子:“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貪那五萬塊錢,不該幫馬文斌撒謊……我隻是想讓家人過得好一點,我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馬文斌和趙天霸,除了這件事,還有其他勾結嗎?”吳天雷繼續追問,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知道,現在是獲取更多線索的關鍵時候,不能把王兵逼得太緊。
王兵抬起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想了想,繼續說:“有……馬文斌的小舅子叫張偉,在天霸房地產當銷售經理,每個月馬文斌都會去張偉那裏拿‘分紅’,大概每個月兩萬塊,說是‘項目提成’,其實就是趙天霸給馬文斌的好處費。我還聽說,馬文斌在天霸房地產有一套房子,是趙天霸送的,寫的是張偉的名字。”
“還有一次,天霸的貨車超載被我們中隊的民警查了,司機給馬文斌打電話,馬文斌讓我去處理,說‘都是自己人,別太較真’。我去了之後,把超載改成了‘輕微違規’,隻罰了兩百塊,那個民警還跟我吵了一架,說我‘徇私枉法’。”
“去年年底,馬文斌請我們幾個心腹吃飯,喝多了之後說‘你們跟著我放心,縣裏的周縣長跟我關係好,市裏也有人罩著我,就算出了事,也有人幫我擺平’。當時我們都沒敢接話,現在想想,他說的‘市裏有人’,可能就是趙天霸的保護傘。”
王兵一邊說,小李一邊快速記錄,把每一個細節都記下來。吳天雷時不時會打斷他,追問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確保口供的真實性。比如馬文斌拿“分紅”的時間是每個月的15號,地點在天霸房地產的二樓辦公室;張偉的房子在縣城的“錦繡花園”小區,門牌號是3棟2單元501;馬文斌請吃飯的地方是“淩源大飯店”的包廂,當時還有交警大隊的副大隊長老張在場。
這些細節,雖然還需要進一步核實,但已經清晰地勾勒出了馬文斌和趙天霸的利益鏈條——馬文斌利用職權為趙天霸的企業提供便利,趙天霸則給馬文斌送錢、送房,兩人相互勾結,形成了一個小型的“保護傘”網絡。
審訊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王兵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包括一些他之前沒敢說的細節,比如馬文斌曾經讓他幫忙查過李振國的通話記錄,還有趙天霸的手下曾經威脅過李振國的妻子,讓她“別多事”。吳天雷讓小李把筆錄整理好,打印出來,遞給王兵核對。
王兵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然後在每一頁的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上鮮紅的手印。他的手還在發抖,但眼神裏多了一絲釋然——壓在他心裏五年的石頭,終於被搬開了。
“王兵,你現在交代的這些,都是立功表現,”吳天雷收起筆錄,語氣嚴肅,“接下來,你要配合我們的調查,核實每一個細節,爭取寬大處理。你的家人,我們會依法保護,不會讓他們受到傷害。”
王兵抬起頭,感激地看著吳天雷,點了點頭:“謝謝……謝謝吳主任,我一定配合,絕不說謊。”
吳天雷讓小李把王兵帶去休息室——那是一個帶衛生間的小房間,有一張床和一個小桌子,雖然簡陋,但比審訊室舒服多了。門口安排了兩名看守人員,防止王兵自傷或串供。
走出審訊室,吳天雷立刻拿出加密手機,撥通了林雪的電話。此時的林雪,正在縣委辦公室裏焦急地等待消息,桌上的茶水已經涼透了,她卻一口沒喝。
“林書記,王兵全招了。”吳天雷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很興奮,“他交代了馬文斌如何指使他修改現場記錄、銷毀行車記錄儀、壓下法醫報告,還供出了馬文斌和趙天霸的其他勾結,包括馬文斌的小舅子張偉在天霸房地產工作,馬文斌每月拿‘分紅’,還有馬文斌提到市裏有保護傘。”
林雪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太好了!吳主任,你們辛苦了!這些證據太關鍵了,一定要盡快核實,特別是馬文斌提到的‘市裏有人’,要查清楚是誰。”
“我們已經安排人去核實了,”吳天雷說,“技術組正在查張偉的銀行流水和房產信息,辦案組去了天霸房地產,找張偉問話。另外,我們還聯係了省廳,調取馬文斌近五年的通話記錄和資金往來,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線索。”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林雪叮囑道,“馬文斌在公安係統經營多年,肯定有不少心腹,防止他們鋌而走險,幹擾調查。有任何進展,隨時跟我匯報。”
“放心吧,林書記。”
掛了電話,林雪的心情卻沒有完全放鬆下來。她知道,王兵招供隻是第一步,接下來要麵對的,是馬文斌的反撲,甚至可能是趙天霸和他背後更大保護傘的反擊。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
馬文斌是在下午三點接到心腹老張的電話的。當時他正在辦公室裏批閱文件,麵前攤著一份“夏季治安整治方案”,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從早上開始就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馬局,不好了!”老張的聲音帶著驚慌,壓得很低,“王兵招了!市紀委的人去了天霸房地產,找張偉問話,還查了張偉的銀行賬戶,把裏麵的錢都凍結了!”
馬文斌手裏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他猛地站起來,聲音帶著顫抖:“你怎麽知道的?消息可靠嗎?”
“是天霸房地產的保安隊長告訴我的,”老張說,“他看到市紀委的人進去了,趕緊給我打電話。還有,我聽說王兵交代了您讓他修改李振國案現場記錄的事,市紀委的人已經去交警大隊調當年的檔案了!”
馬文斌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王兵的招供,像一把尖刀,直接刺穿了他的防線。他知道,再等下去,自己就會被徹底拖下水。
“老張,你現在立刻去交警大隊,把當年李振國案的檔案藏起來,特別是現場照片和勘查記錄,不能讓市紀委的人拿走!”馬文斌對著電話吼道,聲音因為緊張而變調,“還有,你讓事故科的小李盯著,市紀委的人要是來問話,就說‘記不清了’,別多嘴!”
“好,我現在就去!”老張掛了電話。
馬文斌放下手機,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大口地喘著氣。他的額頭滲出了冷汗,後背的襯衫已經濕透了。他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茅台,打開蓋子,直接對著瓶口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去,卻一點也沒讓他冷靜下來,反而讓他更慌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馬文斌自言自語道。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通了周大海的號碼。他知道,現在隻有周大海能幫他——周大海是縣長,和他一樣,都跟趙天霸有牽連,一旦他倒了,周大海也跑不了。
“周縣長,我是馬文斌。”馬文斌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出大事了,王兵招了,市紀委的人在查我和趙天霸的事,還凍結了張偉的賬戶。您能不能想想辦法,跟林書記說說,讓她別再查了?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倒了,對您也沒好處!”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大海的聲音帶著猶豫:“文斌,你怎麽搞的?不是讓你把事情處理幹淨嗎?怎麽還會被市紀委盯上?”
“我也沒想到王兵這麽不禁審,才一天就招了!”馬文斌急道,“周縣長,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您趕緊想想辦法,不然咱們都完了!”
周大海歎了口氣:“我知道了,我跟林書記說說,看看能不能緩一緩。但你也知道,林書記的脾氣,她要是鐵了心要查,我也沒辦法。你自己也要小心,別再留下什麽把柄。”
“謝謝周縣長!謝謝!”馬文斌連忙道謝,掛了電話。他知道,周大海雖然答應了,但未必會真的幫忙——周大海是個老狐狸,隻會考慮自己的利益,一旦情況不對,肯定會把他推出去當替罪羊。
馬文斌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窗簾縫,看著外麵的街道。他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對麵的路邊,車裏坐著兩個人,正盯著他的辦公室。他心裏咯噔一下——那是市紀委的監控人員!
“必須盡快轉移證據!”馬文斌心裏想著。他走到書櫃前,打開最下麵的一個抽屜,裏麵有一個黑色的U盤,裏麵存著他和趙天霸的所有交易記錄,包括轉賬憑證、通話錄音,還有他幫趙天霸辦事的記錄。他把U盤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陌生號碼——這是他之前找好的“後路”,一個專門幫人轉移資產的地下錢莊。
“喂,是我,”馬文斌的聲音壓得很低,“我要轉移一筆錢,五十萬,轉到國外的賬戶,越快越好。”
“馬先生,現在風聲緊,轉賬要加錢,而且需要時間,”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沙啞,“最少要三天,費用是10%。”
“可以,錢不是問題,”馬文斌說,“我現在就把錢轉到你給的賬戶裏,你一定要盡快!”
掛了電話,馬文斌拿起手機銀行,準備轉賬。卻發現自己的賬戶已經被凍結了——市紀委的動作比他想象的還快!
“該死!”馬文斌狠狠地把手機摔在桌上,手機屏幕碎了一地。他知道,自己的後路也被斷了。
就在這時,他的辦公室門被敲響了,是他的秘書小李:“馬局,縣電視台的台長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馬文斌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讓他進來。”
縣電視台的台長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馬局,您交代的事,我辦好了。《淩源晚報》那邊已經發了稿子,標題是‘市紀委辦案程序存疑,市民呼籲依法執法’,我們台今晚的新聞也會播相關的內容,還找了幾個‘市民’接受采訪,說‘擔心公安係統不穩定’。”
馬文斌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好,做得好。再找幾個水軍,在網上發帖,就說‘林書記聯合市紀委搞政治鬥爭,想排除異己’,把事情鬧大,讓市紀委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明白,馬局。”台長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馬文斌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監控車,心裏充滿了絕望和瘋狂。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孤注一擲,用輿論壓力逼市紀委停止調查,同時尋找機會逃跑。他拿出口袋裏的U盤,緊緊攥在手裏——這是他最後的籌碼,如果真的被抓了,他可以用這個U盤換取寬大處理,把周大海和市裏的保護傘都拉下水。
傍晚六點,淩源縣的街頭巷尾已經開始流傳各種謠言。有人說“市紀委辦案不合法,沒出示手續就抓了王兵”,有人說“林書記想把馬局趕走,自己安排人當公安局長”,還有人說“李振國的案子是冤案,市紀委是在故意找茬”。縣電視台的新聞裏,果然出現了“市民”采訪,一個戴口罩的男人對著鏡頭說“希望有關部門能依法辦事,不要影響公安係統的正常工作”,《淩源晚報》的頭版也刊登了相關的文章,字裏行間都在暗示“辦案程序有問題”。
網上的帖子更是滿天飛,幾個本地論壇的熱度榜第一都是“淩源市紀委辦案存疑”,下麵有很多“水軍”在評論,說“林書記剛來就搞事,不安心發展經濟”,還有人說“馬局是好官,不能被冤枉”。
林雪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是縣委辦的同誌告訴她的。她打開縣電視台的官網,看完新聞後,冷笑一聲:“馬文斌還真是會搞小動作,想用輿論逼我們停手?沒那麽容易。”
她拿起電話,撥通了市紀委書記的號碼:“書記,馬文斌開始搞輿論反撲了,縣裏的媒體和網上都在傳謠言,說我們辦案不合法。您看能不能讓市紀委發個聲明,澄清一下,同時讓網安部門介入,刪除謠言帖子,抓幾個水軍頭目?”
“我已經知道了,”市紀委書記的聲音很嚴肅,“我已經讓宣傳部準備聲明,今晚就會發布,說明王兵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市紀委是依法辦案,程序合法。網安部門也已經介入,正在追查謠言的源頭,應該很快就能查到馬文斌頭上。另外,我已經跟省紀委匯報了情況,省紀委同意我們對馬文斌立案審查,明天一早就會派專人下來,協助你們辦案。”
“太好了!謝謝書記!”林雪鬆了口氣。
掛了電話,林雪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漸暗下來的天空。遠處的天霸大廈亮著燈,像一頭蟄伏的怪獸,在夜色裏窺視著這座城市。她知道,馬文斌的反撲隻是開始,接下來還會有更激烈的鬥爭。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她都會堅持下去,直到把馬文斌、趙天霸,還有他們背後的保護傘,全部繩之以法。
她拿起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撥通了雷傑的號碼:“雷傑,馬文斌開始搞輿論反撲了,你那邊要注意,防止天霸的人趁機在風嶺鎮搞事,加強礦區和鎮政府的安保,保護好自己和老百姓的安全。”
“放心吧,林書記,”雷傑的聲音很堅定,“我已經讓老張加派了巡邏警力,小陳和李銳也在盯著風嶺鎮的幾個出入口,一旦發現天霸的人,立刻控製。另外,我已經跟老百姓解釋了,說市紀委是依法辦案,謠言都是假的,老百姓都很支持我們。”
“好,做得好。”林雪笑著說,“明天省紀委的人會下來,我們可能會對馬文斌采取措施,你那邊也要做好準備,配合調查,特別是富民礦和李振國案的關聯,要盡快梳理清楚。”
“收到,林書記!”
掛了電話,林雪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的文件,心裏充滿了信心。她知道,雖然前路艱難,但正義終將戰勝邪惡,淩源的天空,一定會變得晴朗。
夜色漸深,淩源縣的街頭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偶爾駛過的汽車燈光,劃破黑暗。一場決定淩源命運的正邪大戰,已經拉開了序幕,而林雪和雷傑,已經站在了戰鬥的最前線,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本集完)
下集內容提示:風暴前夕
王兵的倒戈讓馬文斌及其背後勢力驚慌失措。馬文斌利用最後的時間瘋狂銷毀證據、串供堵口,並準備潛逃。趙天霸團夥也進入高度戒備狀態,暴力本性顯露,可能對關鍵證人(如柳燕、李振國家屬)甚至雷傑、林雪本人采取極端行動。林雪和雷傑一方麵要加緊布控,防止馬文斌逃跑和趙天霸狗急跳牆;另一方麵要加速整合證據,準備對馬文斌乃至更高層級保護傘的最終收網。全市乃至省裏的力量開始秘密向淩源集結,一場席卷一切的風暴即將降臨,勝負在此一舉,氣氛緊張到極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