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歸家“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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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將漢東省公安廳大樓染上一層金邊。下班時間已過,祁同偉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公安廳為他安排的臨時住處,也沒有任何應酬。他獨自坐進自己的專車,罕見地親自駕駛,駛離了機關大院。
他沒有開往那個他大多時候用來休息、更像高級賓館的臨時住所,而是方向盤一打,駛向了那個在法律意義上是他家,但在情感上早已冰冷如墳墓的地方——那個有著梁璐在的家。
路上,他特意在一處僻靜地方停下車,從後備箱取出一個精心保管的衣袋。他換下了身上的常服,穿上了那身筆挺、威嚴,肩扛副總警監警銜的警禮服。他看著後視鏡中那個肩章閃耀、不怒自威的自己,眼神複雜。這身衣服,今天不僅僅是為了展示榮耀,更是一套鎧甲,一把武器,他要穿著它,去進行一場遲到了二十多年的“宣示”。
車子駛入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區,停在樓下。祁同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警禮服的衣領,讓那副副總警監警銜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依然清晰可見,然後邁著沉穩而堅定的步伐,走上了樓。
用鑰匙打開家門,一股沉悶的、帶著陳舊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客廳裏沒有開燈,梁璐蜷縮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屏幕閃爍的光映在她那張保養得宜卻難掩刻薄和怨氣的臉上。
聽到開門聲,梁璐頭也沒回,陰陽怪氣的聲音便甩了過來:“喲,這是誰啊?我們日理萬機的祁大廳長還認得回家的路啊?怎麽,外麵那個小妖精沒留住你,還是鬼混完了,終於想起這兒還有個家了?”
若是往常,祁同偉或許會沉默,或許會反唇相譏,但今天,他異常平靜。他沒有換鞋,就那樣穿著錚亮的皮鞋和筆挺的警禮服,走到了客廳中央,站在了電視屏幕的光影裏。
梁璐半天沒聽到回應,覺得不對勁,這才懶洋洋地轉過頭。當她的目光觸及祁同偉身上那身極其正式、尤其是肩上那副在昏暗光線下依然奪目的副總警監警銜時,她臉上的譏諷瞬間凝固了,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瞬間的震驚,隨即被更深的怨毒和嫉恨所取代。她當然知道祁同偉晉銜的事情,但當這副象征著極高地位和榮譽的警銜如此具象地、帶著壓迫感地出現在她麵前時,那種衝擊力還是超出了她的心理準備。
祁同偉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湧起一股冰冷的快意。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疏離和居高臨下:
“梁璐,從今天起,我希望你,還有你們梁家的人都搞清楚一件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祁同偉,不再是你們梁家可以呼來喝去、隨意拿捏的那個祁同偉了。”
梁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尖聲道:“祁同偉!你什麽意思?!穿上這身皮就忘了自己是誰了?沒有我們梁家,沒有我爸,你能有今天?!”
“梁家?梁老書記?”祁同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嘲諷的弧度,“他留下那點香火情,能保住你們梁家現在的風光就不錯了。還想像以前一樣掌控我?癡心妄想!”
他向前逼近一步,警禮服上的金屬配飾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帶著無形的壓力:“這些年,你們梁家那些侄子外甥,借著我的名頭,在外麵幹了多少破事,惹了多少麻煩,你真當我不知道?貪汙受賄,欺行霸市,甚至……草菅人命!哪一樁,哪一件,不夠把他們,把你們梁家徹底拖垮?”
祁同偉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剝開了梁家光鮮外表下的膿瘡:“哪一次,不是我祁同偉看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動用關係,替他們擦屁股,把事情壓下去的?你們梁家的恩情?”他嗤笑一聲,“我早就連本帶利,還得幹幹淨淨了!”
“你胡說!祁同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白眼狼!”梁璐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祁同偉的鼻子破口大罵,話語惡毒而粗俗,試圖用這種方式維護自己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尊嚴和家族優越感。
“忘恩負義?”祁同偉重複著這個詞,眼中終於燃起了壓抑已久的怒火,那是在漫長歲月裏被輕視、被侮辱、尊嚴被踐踏所積累下來的所有不甘和憤懣!
“梁璐!你們梁家,你父親,當年給我的那點‘恩’,是建立在我丟掉尊嚴的基礎上的!”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個跪在地上的祁同偉,在你們眼裏,從來就不是一個平等的人!隻是一個可以用來彰顯你們梁家權勢,可以用來滿足你梁大小姐控製欲的工具!”
他死死盯著梁璐那張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一字一頓,仿佛要將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屈辱全都傾瀉出來:“恩,我還清了!可我丟掉的尊嚴,你們梁家,還沒有還給我!”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空曠的客廳裏炸響。梁璐被他的氣勢和話語中蘊含的決絕與恨意震懾住了,一時間竟啞口無言,隻是徒勞地張著嘴,臉色慘白。
祁同偉看著她這副樣子,心中那股翻湧的激烈情緒忽然間平息了下去,隻剩下無盡的疲憊和冰冷。他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這個家,也再也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溫度了。
他不再看梁璐,轉身,邁著依舊沉穩,卻帶著一種徹底解脫般決然的步伐,走向門口。
“祁同偉!你給我站住!你要去哪裏?!”梁璐在他身後尖聲叫道,聲音裏帶著一絲慌亂。
祁同偉的手已經握住了門把手,他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隻是冷冷地丟下一句:
“去哪裏,都跟你們梁家沒關係了。”
“砰!”
沉重的關門聲,隔絕了兩個世界,也仿佛為他那段充滿屈辱和交易的婚姻,畫上了一個休止符。門外,是漸沉的夜色和未知的前路;門內,是歇斯底裏的哭罵和一個時代的徹底終結。祁同偉走在昏暗的樓道裏,肩上的警銜在聲控燈下閃爍著冷硬的光。他失去了一個名義上的家,卻仿佛,真正奪回了一些早已丟失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