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鍾啟平的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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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帶來的頭痛如同鋼針般持續刺紮著侯亮平的太陽穴,他掙紮著從沙發上爬起來,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昨夜的酒精並未帶來解脫,反而留下了更深的空虛和身體上的不適。他灌了幾大口涼水,試圖壓下喉嚨的灼燒感和胃裏的翻江倒海,但那股令人作嘔的感覺依舊縈繞不去。
他癱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省檢察院證物室那個瘋狂的念頭,經過一夜的沉澱,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地在他腦海中盤旋,與理智進行著激烈的拉鋸戰。
一邊是渺茫但誘人的希望。如果丁義珍真的留了後手,如果關鍵證據就藏在那些被封存的、看似普通的物品裏,而他成功拿到了……那麽,他就擁有了與沙瑞金,甚至是與寧方遠談判的籌碼!他就可以擺脫這該死的政協冷板凳,重新獲得權力和尊重!更重要的是,他或許能憑借這份功勞,在一定程度上修複與鍾家的關係,至少……能爭取到一個正大光明探視孩子的機會!那是他內心深處最柔軟、也最疼痛的角落。他想象著能再次聽到孩子叫一聲“爸爸”,能看著他成長,哪怕隻是遠遠地看著……這份渴望,幾乎要壓倒他對風險的恐懼。
另一邊,則是冰冷殘酷的現實。私自潛入省檢察院證物室,一旦失手,後果不堪設想。那不再是簡單的紀律處分,而是刑事犯罪!盜竊、毀滅國家機關公文證件罪,甚至可能被扣上更嚴重的政治帽子。屆時,他將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雖然這“一切”在別人看來已是殘破不堪,但至少,他還擁有基本的人身自由。他可以住在這間破舊的公寓裏,可以偶爾打聽一下遠在京城的孩子的消息,可以抱著那萬分之一的僥幸,期待著隨著時間的流逝,鍾小艾或許會心軟,或許會在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讓他見孩子一麵,說上幾句話。
可如果進了監獄呢?那將是真正的萬劫不複!那一點點微弱的、關於未來的念想,也將被徹底掐滅。
“自由……孩子……”侯亮平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插進淩亂的頭發裏,用力撕扯著。這兩個詞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渴望抓住那根可能改變命運的稻草,卻又無比恐懼失去眼前這僅剩的、可憐巴巴的立足之地。
就在他內心天人交戰、左右搖擺,幾乎要被這種糾結逼瘋的時候——
“咚…咚…咚…”
一陣清晰而有力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房間內死一般的沉寂。
侯亮平猛地抬起頭,心髒驟然收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是誰?
這個時間點,誰會來找他?他在政協就是個透明人,幾乎無人問津。難道是……昨晚的事情暴露了?丁義珍家小區的監控拍到了他?或者他在現場留下了什麽沒注意到的痕跡?檢察院或者紀委的人找上門來了?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骨竄上頭頂,讓他手腳冰涼。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甚至希望這隻是鄰居敲錯了門。
然而,敲門聲並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急促和響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蠻橫的意味。
“咚!咚!咚!”
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侯亮平的心上。他知道,躲是躲不過去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慌,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些。他走到門後,透過貓眼向外望去。
門外站著一個人,一個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看清來人的瞬間,侯亮平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甚至比剛才懷疑事情敗露時更加震驚和錯愕!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穿著一身剪裁合體、價格不菲的休閑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略帶倨傲的神情。他的眉眼間,依稀能看到幾分鍾小艾的影子。
鍾啟平!
鍾家三叔的小兒子,鍾小艾的堂弟!
那個以前在鍾家就從來沒正眼瞧過他這個“鳳凰男”姐夫,在他失勢後更是打電話來極盡嘲諷侮辱之能的鍾啟平!
他怎麽會來這裏?在這個敏感的時刻?
侯亮平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鍾啟平出現在他家門口的意義。是鍾家派來看他笑話的?還是……另有所圖?
門外的鍾啟平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又用力敲了兩下門,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侯亮平!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
侯亮平咬了咬牙,知道再不開門隻會更糟。他深吸一口氣,擰動了門把手。
門開了。
門裏門外,兩個曾經有著姻親關係,如今卻處境天差地別的男人,隔著門檻對視著。
侯亮平穿著皺巴巴的睡衣,頭發淩亂,眼窩深陷,渾身還帶著宿醉的酒氣和落魄的氣息。
而鍾啟平,則是一身光鮮,氣定神閑,看向侯亮平的眼神中,依舊帶著那種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審視,甚至還夾雜著一絲看到肮髒東西般的嫌惡。
“鍾……啟平?”侯亮平的聲音有些幹澀,“你怎麽來了?”
鍾啟平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過侯亮平,掃視了一眼屋內簡陋甚至有些狼藉的環境,鼻翼微微翕動,似乎對空氣中的味道很不滿意。他皺了皺眉,這才將目光重新落回到侯亮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怎麽?不請我進去坐坐?”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隨意,“我大老遠從京城過來,可不是為了站在門口聞你這身酒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