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不知道此時該怎麽說，該怎麽表達自己胸口此時有些洶湧的情緒。
    她似乎隻知道，這個少年不是在虛情假意，居高臨下而無用的安慰自己，他好像真的能感受到自己的處境。仿佛自己是另外一個他一樣。
    而顧淮不需要她此時表達什麽。
    他隻是笑著搖搖頭。
    “我們要活的自私一點，如果你覺得你容易辜負別人的期待，那他媽又怎麽了？別人的期待是我們生活的意義嗎？你是林薑，不是批量生產的甲乙丙丁，對嗎？”
    少女林薑怔怔的看著麵前的少年。
    她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但是好像因為這樣的話，連不遠處的人工湖都開始顫抖沸騰。
    而顧淮隻是想到。
    如果自己能見到小時候的自己就好了，那也是應該聽到這句話的人啊。
    至於現在。
    大道理誰都會說，小情緒卻難以自控。
    自己真的能做到嗎？她的人生會因為自己而發生改變嗎？不確定，不知道。
    但是他必須要這麽做，不是因為自己有什麽救世主的心態，自信可以拯救他人。而是因為在後來，自己的生活中，她的突然出現也給自己帶來了微光。
    那麽自己現在也必須為她做些什麽。
    秋天涼爽的風吹動湖麵的皺褶，停歇在空地上的白鴿不知所謂，卻可以隨心所欲的飛翔。
    而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卻困於廚房，困於書桌，困於公園長椅甚至橋洞。
    情緒明顯被安撫很多的林薑不再抽泣。
    她從身邊少年那略顯粗俗的話語裏真切的獲得了力量和溫暖，哪怕她心裏覺得可能自己的處境也無法根本被改變，但是至少有這麽個人願意對自己說這些，她已經覺得幸運了。
    “我也想自私一點...”
    “但是我心裏也很清楚，他們工作真的很辛苦，他們的感情生活也越來越不好。每天都很疲憊，卻還要拖著疲憊吵架。我有的時候也會想，是不是因為生活也在折磨著他們，所以他們隻能希望在我身上看到一點期待和對未來的指望...”
    “一想到這裏，我就沒有辦法不去逼著自己努力。可就是因為這樣，考試的時候還是會粗心大意，明明覺得學進去的東西臨場了又忘的一幹二淨。甚至就連學了這麽多年的鋼琴，準備了很久的比賽...我差點沒有進複賽。”
    看著自責的女孩，顧淮歎了口氣。
    還是太善良了。
    太喜歡換位思考，試圖理解他人的人總是會先為難到自己。
    而明明感情已經破裂的父母，為什麽又總是喜歡說著我們是因為你才沒有離婚這樣的話？甚至什麽，不是你因為你的話，我早就不管這個家了之類的等等。
    本質上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善良懂事，而利用這一點，來綁架自己的孩子讓他們更加努力更加上進。似乎這也是一種為了你好的方式，但是捆綁上了父母的婚姻感情，難道不是一種道德綁架，巨大的變質嗎？
    她隻是一個孩子，甚至更多的孩子都沒有成年，十幾歲就要背負這樣的責任。為她好，好在哪兒？好在將生活的壓力一部分賦予給自己的孩子，自己就可以輕鬆一點是嗎？
    顧淮輕聲說，“總是想著為別人而努力，而堅持，是很難做到的。你是真心喜歡鋼琴，熱愛這一方麵嗎？”
    林薑想了想，然後點點頭，眼神罕見的堅定了一瞬。
    “嗯，我是喜歡鋼琴的...”
    “那就嚐試著為了自己而努力，不要去想這是在滿足你父母的期待，不想要想失敗了就會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或許我這麽說是有點輕鬆了，但是這點隻能靠你自己慢慢來。”
    當然，林薑心裏也沒有底，隻是那近乎窒息的感覺已經隨著這個少年的輕柔細語而消失，她感覺舒服很多。
    “我知道了...”
    顧淮想了想輕聲問，“剛才聽到你媽媽說...你是從省城的學校轉過來的？”
    這倒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林薑點點頭，“嗯，開始是在省城住校，但是後來...”
    她說到這裏欲言又止，臉上明顯是有些難堪的情緒。
    顧淮立馬察覺過來，“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了，你從省城學校回來，應該也是在那邊過的不開心吧？選擇讓自己更舒服的地方沒有什麽錯，不然你連學習的心情都沒有，就更別談什麽努力了。”
    真奇怪啊，剛才說著那些話明明很溫柔堅定，現在在這種事情上安慰自己又顯得有些努力卻笨拙...不過挺可愛的。
    她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輕聲說。
    “住校的時候，寢室的幾個女生知道我是季城來這邊讀書的，她們都是本地人...所以很多時候早上起來了也不會叫我，放學回去了也會故意的不跟我一起，吃飯的時候也隻能我自己坐一桌。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但是偶爾一聽到她們聊起我就會說，那個季城來的...什麽什麽之類的。”
    “雖然沒有明麵上對我做什麽過分的事情，但是我感覺日子一天比一天壓抑，沒有可以說心裏話的朋友，在寢室做什麽事情更是要小心翼翼。一旦弄出大動靜就會看到她們嫌棄的眼神。”
    “女生寢室這麽多事兒？”
    “什麽？”
    “哦哦，沒什麽...聽你這麽說，看起來像是被孤立了。”
    少女林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輕聲說，“我也嚐試過和她們搞好關係，但是沒有人搭理我...我隻能盡可能的在學習上擺爛故意考的很差，才能回來季城。季城來的孩子，就這麽值得被嫌棄嗎？我不明白。我媽還想著把我弄回去讀書...我不想回去。”
    顧淮卻笑著看向林薑，“我覺得不隻是因為你來自季城的關係才被孤立。”
    “啊？”
    什麽意思？意思自己還有其他做錯的地方嗎？
    下一刻卻聽到顧淮笑著說，“還因為你長得太漂亮好看了，和你做朋友她們就沒有了優越感，光芒會被你奪走。所以她們隻能用孤立你的方式來減弱你的魅力和存在感，甚至逼你自己離開。說到底，隻是嫉妒心作祟罷了。但是長得漂亮又不是你的錯，反而是你應該驕傲自信的一部分。”
    “唰。”
    幾乎是一瞬間。
    剛才還是我見猶憐的小林黛玉，現在俏臉立馬通紅，仿佛盛開了一片的繁花。
    她害羞的低下頭忍不住說，“哪有這麽漂亮...別安慰我了。”
    顧淮搖搖頭，“我是不是在虛偽的誇獎你心裏應該清楚，我不信從來沒有人說過你漂亮好看。隻是因為其他的事情，你下意識不想將其當成自己的優點，你認為這是不靠努力得來的東西，反複的強調隻會顯得你自以為是，自戀，惹人討厭。”
    林薑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因為誰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看，還是一般，還是醜陋呢？
    心裏其實比誰都清楚，隻是嘴上要謙虛或者顯得自己合群不惹人討厭罷了。他甚至將這些東西都說的清清楚楚，他怎麽會這麽了解的？
    這種仿佛被看穿的感覺卻沒有讓林薑覺得多麽討厭。
    反而讓她有些輕鬆，因為好像他這麽了解自己，自己就不需要強迫自己戴上什麽麵具，變成平時那種努力融入集體，不知不覺討好他人的人。
    顧淮的笑容輕鬆而溫暖，“所以輕鬆點，自己知道自己漂亮就大大方方的，就算有人因為你漂亮而討厭你，嫉妒你又怎麽樣？難道你還要去毀容討好她們？你要相信，因為你漂亮而嫉恨的人會存在，但是因為你好看善良而喜歡你的人會更多。”
    “顧淮哥哥也是嗎...？”
    “啊？”
    她突然的一句反問讓顧淮有些措不及防。
    而林薑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問的有點不對勁，這話說的跟得寸進尺一般，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神經病啊！
    她立馬慌慌張張的解釋，“抱、抱歉！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
    正當她急的快哭出來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她下意識的掏出手機，然後看了顧淮一眼。
    “是我媽媽的電話...”
    “那就接唄，你這麽跑走，你媽媽肯定會擔心的。”
    顧淮沒有說自己看到的，僅僅是這位母親站在原地繼續和她班主任溝通的畫麵。
    有些東西她自己會漸漸的明白，那個時候自然就會接受。
    “好...”
    當著顧淮的麵，少女接通了電話。
    顧淮不知道具體內容是什麽，但是大概能從林薑反複變化的表情裏得出結論。
    先是一通質問去哪兒了，林薑小心翼翼的解釋。
    然後一通斥責責怪她抵抗自己，甚至敢獨自跑走。林薑默默聽完，爭辯的話說不出口，隻是自己選擇氣悶自己。
    最後則是讓這個女孩趕緊回來，她無奈的答應。
    她收起手機，輕輕的歎了口氣，又變成了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抱歉啊顧淮哥哥，媽媽說她在等我，我可能要回去了...”
    這是應該無奈告別的時刻，卻沒有想到顧淮卻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我可以見見你的母親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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