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不是說分房?怎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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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馬車平穩駛出皇宮,高枝沒忍住,問了出來。
“什麽?”
鄷徹麵色平淡,像是茫然。
“你方才……”
高枝頓了下,“說我累壞了。”
羞於開口,前置兩個字被她省略。
“嗯。”
鄷徹看著窗外,“昨日大婚,禮節繁雜,從早忙到晚,你很辛苦。”
“真的假的?”
高枝抬眉,“你…沒有別的意思?”
“真的。”
【假的。】
鄷徹垂眼道:“沒有別的意思。”
【別的意思,不能告訴阿枝。】
高枝睜圓了眼,不敢相信這是她印象中從少時起,便清冷古板的不似同齡人的死對頭。
他居然真有這個意思!
“我說錯話了嗎?”
鄷徹小心翼翼看向高枝,“方才鄷昭看上去似乎很不高興。”
“啊?”
高枝愣了下,“他高不高興,關我什麽事。”
“哦……”
鄷徹挪開視線,“若你介意的話,下次我就不在他跟前亂說話了。”
高枝慌忙擺手,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左擁右抱被爭搶的男人,“你誤會了,我沒覺得你亂說話,挺好的,不必介意鄷昭在想什麽。”
男人輕輕嗯了聲,重新轉回去看著窗外,唇角隱隱上揚。
按照規矩,入宮拜見官家後,得向公婆敬茶,但老懷安王夫婦都離世,故而改為去懷安王妃娘家,也就是鄷徹外祖連家拜見諸位長輩。
吏部尚書府內陳設典雅古樸,亭台樓閣錯落有致。
正廳內,連曉攜夫人習氏落座,受了高枝敬茶,便將準備好的禮物交給高枝。
連曉備了幾匣子產業地契,習氏則送了好些金銀首飾,其中還有幾樣傳家珠寶,都是極不菲的。
高枝一一答謝,另有鄷徹舅父連聞節和夫人古氏,都給高枝備下了厚禮。
連家出手闊綽,好在先前邵氏也提醒過高枝備下禮回贈。
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和高枝預想中差不多,又有些出入。
鄷徹母親連聞雨乃是連曉同亡妻所生,中年喪妻後,迎習氏入門為繼室,誕下連聞節,操持家業。
高枝印象中,在書院時,連聞節時不時過來看望鄷徹,待這外甥很關心。
按理說,一家人關係到這兒都沒什麽毛病。
可怪就怪在,她死後十年,極少見鄷徹回連家,隻連聞雨每年忌辰時回去陪一陪老爺子。
並未像尋常和睦家人那般頻繁往來。
“孩子們來了。”
隻聽一陣腳步,不等高枝回過神來,懷裏就撞進一個小肉團子。
“娘親!你來接汀兒回去啦!”
溫汀笑眼彎彎,兩頰鼓起時,小梨渦跟著陷下去,可愛嬌憨。
“母親。”
溫言闊步邁過來,同她見過禮。
溫榆最後是跟著一清麗少女入內,隻小心窺了她一眼,又縮回少女身後。
“嫂子。”
少女靠近,朝高枝努起唇,乖順一笑。
聽到這稱呼,高枝頓了下,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連聞節和古氏幼女連翹。
“阿翹。”
高枝朝人笑了笑,忙讓百合將備好的禮物拿給連翹和三個孩子。
“阿榆怎麽不叫人?”
連曉看小丫頭始終縮在連翹身後,有些不悅。
雖說這三個孩子是鄷徹在外麵生的,孩子母親也不知來曆,但既是鄷徹的血脈,便是連曉的重外孫。
高枝不計前嫌,還願意嫁給鄷徹,連曉心裏是感激的。
這幾日因王府要操辦婚事,怕高枝看著孩子不高興,又怕賓客們說閑話,連曉便提議將孩子們先帶回連家小住幾日。
今日高枝過來拜見,自然得將孩子們帶回去。
連曉是又擔心,又更希望孩子們能討高枝喜歡。
“……”
溫榆咬著嘴唇,瞥了眼高枝。
“阿榆,過來看看你母親給你帶了什麽禮物。”
習氏忙緩和氣氛,眼神示意連翹領溫榆過來。
高枝從百合手裏接過食盒,柔聲說:“阿榆,我在碎絮齋買了些牛乳糕和酥餅,
還有近來時興的酥兒印,你吃些吧。”
“……”
溫榆低著頭沒說話。
鄷徹看了眼小姑娘,“溫榆,為何不道謝?”
溫榆眼皮子顫了顫,小聲:“我…我這一年在外麵隨父親過慣了節儉日子,不習慣吃這些精美糕點。”
高枝一愣。
溫汀卻直接抓起牛乳糕往嘴裏塞,大快朵頤,“榆姐姐不次,我次!老好次了!”
高枝摸了摸人的腦袋。
溫言看了眼溫榆,撚起酥餅隻咬了口,替妹妹解釋:“母親,阿榆應該是怕這會兒吃糕點,待會兒吃飯就吃不下了。”
“那等待會兒再吃。”
高枝不計較地笑了下,卻見溫榆始終沒抬頭看她一眼。
鄷徹皺眉,“溫榆,不可無禮。”
溫榆眼眶泛紅,倔強地往連翹身後躲了躲。
高枝看在眼裏,不動聲色拉了下鄷徹的衣袖,後者這才沒繼續批評人。
古氏打圓場:“孩子認生,等熟絡了就好。”
“飯菜也備好了,阿枝和阿徹入宮拜見,這會兒應該也餓了。”
習氏道:“先去飯廳用飯吧。”
除了連聞節長子出門遊曆不在,一家子烏泱泱圍成一桌,高枝時不時回答習氏的問話和閑聊,時不時用餘光瞥向溫榆。
小姑娘才七歲,生得稚嫩,體態圓潤可愛,前世高枝也見過這孩子,不過當時並未細瞧。
如今看來,說女兒肖父這話果真是不假。
這三個孩子,溫榆長相最像溫禾。
前世她卻傻傻以為這都是鄷徹的血脈。
視線落在另外兩個孩子。
溫汀雖年幼,不過性子活潑,又愛吃,用飯無需大人費神。
而溫言這個老大用飯卻磨磨蹭蹭,吃東西像是在上刑般。
據高枝所知,鄷徹失蹤這一年帶著三個孩子一直在逃脫遼人追殺,風餐露宿,用的飯菜定然比不上眼前這桌美味佳肴。
可她方才夾給溫言的幾道菜,他隻吃了兩口,就捏著筷子,眼神飄向了遠方。
八歲的孩子食量如何,高枝的確不清楚。
可也不該吃得這樣少。
“阿言,不再吃些嗎?”
高枝悄聲問,本不打算驚動旁人,但連曉本就注意孩子們和高枝的互動,見溫言吃得少,也沒忍住訓話:“你母親給你夾了好些菜,怎麽不多吃些?”
溫言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輕點頭,“是。”
雖然答應了,但高枝注意到,溫言咀嚼速度很慢,且臉色越吃越白,像是極力隱忍著某種不適一般……
“若是吃飽了,就算了吧。”
高枝覆住溫言的手,小聲說。
溫言眼底泛起一層光亮,“可以嗎?”
“可以的。”
高枝笑了下,見溫汀狼吞虎咽吃了兩碗飯下去,一個勁地揉肚子,便對溫言道:“你要不要帶弟弟去散散步,他吃多了,免得積食。”
溫言感激地用力點頭,同長輩們打過招呼,就拉著溫汀出飯廳。
“阿枝性子倒是溫柔。”
古氏婉聲說:“不過孩子還是得仔細著教養,若是由著他們性子不好好吃飯,也是不行的。”
高枝抿唇,“我看阿言模樣不像是挑食,或許飯前吃了些零嘴,方才也吃了我準備的糕點,我擔心吃多了會積食。”
連曉嗯了聲,“阿枝心細,溫言這孩子是懂事,不過我看這幾日,他吃飯都不太專心,得麻煩你回去後多上點心。”
高枝點頭,“這是自然。”
鄷徹出聲:“外祖父放心,孩子的事,我們都會關照。”
用過午飯便需起程回王府,溫言和溫汀先上了車,溫榆卻躲在連翹背後不肯走。
“想來是阿榆這幾日和阿翹待慣了。”
古氏見小姑娘不肯離開,笑說:“不如先讓她在連家待幾日,待玩夠了,再送回去。”
鄷徹瞧著溫榆,平聲問:“要待在這兒?”
溫榆咬著嘴唇,點點頭,“可以嗎?父親。”
“那你好好的,不要讓長輩們操心。”
鄷徹將小姑娘鬢邊淩亂的碎發撫到耳後,“過兩日父親讓商陸叔父來接你。”
溫榆點頭說好。
高枝知道小姑娘不喜歡她,便也沒多言,隨鄷徹上車後,不料又有人追了出來。
“嫂子。”
車外傳來悅耳女聲。
“我有話想跟你說。”
溫汀正纏著溫言玩高枝送給他們的九連環,沒注意車外動靜。
鄷徹感受到高枝的目光,朝她微微頷首,“你去吧。”
高枝下車,見連翹氣喘籲籲,將手裏拎著的食盒遞過來,“嫂子,這是我做的栗子糕,你拿回去嚐嚐,兄長之前很喜歡吃這個。”
“多謝,辛苦你了,還做了糕點。”高枝忙道謝。
“嫂子別說見外的話。”
連翹咬著嘴唇,瞥了眼馬車,隨即拉著高枝,“嫂子,溫榆孩子心性,你別計較。”
“我沒計較,我挺喜歡溫榆的。”
不管連翹信不信,但高枝說的的確是真話,待人走後,高枝徑直上了馬車,見鄷徹認真看孩子們玩鬧,將食盒遞過去。
“連翹做的。”
“嗯,你吃吧。”
鄷徹沒接過去,像是無甚興趣。
“她說這是你愛吃的。”
高枝將栗子糕端出來,嗅到熟悉的香氣,隱約是從記憶深處提取到了一段記憶,“我是不是吃過她做的糕點?
有年我被那王山長罰抄,不許我吃飯,你帶了盤栗子糕給我,和這一盤香味很像。”
鄷徹端著茶水飲了口,沒急著回答,像是在思索有沒有這件事。
溫汀也被吸引過來,撚了塊栗子糕放嘴裏,八卦的眼神落在高枝和鄷徹身上。
“父親和娘親之前是同窗嗎?”
高枝分神朝溫汀點了下頭。
“父親那時候就喜歡娘親了嗎?”
“咳咳……”
鄷徹被茶水嗆住,白皙麵頰跟著浮現些許酡紅,拍了下溫汀的腦袋,訓話:“不許…胡說。”
高枝挑了下眉頭,撚起糕點遞給溫言,小家夥搖了搖頭,示意還沒消化,她便轉而送進嘴裏,才慢悠悠替鄷徹解圍。
“你父親在書院時,隻顧著讀書,可不像你這小家夥滿腦袋的小心思。”
溫汀吐了下舌頭,抓住高枝的衣袖蹭了蹭,像是撒嬌。
鄷徹袖底的手緩緩攥緊,在高枝哄溫汀的時候,時不時看人一眼,最後忍無可忍,將小家夥給拎到一旁,“大人說話,小孩兒不許插嘴,和你哥哥玩去。”
高枝瞥了眼男人,對方抿緊了唇,像是不太高興。
“方才你怎麽不下車?”
鄷徹淡聲:“連翹找的是你,並不是我。”
“那我方才問的問題呢?”
高枝好奇,“當年你帶給我的那盒栗子糕,是連翹做的?”
“…時間太久,記不清了。”
鄷徹移開眼。
【阿枝的記性怎麽這般好……】
高枝眼皮子一跳。
【不過…這樣是不是能證明,我在她的記憶中…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位置呢……】
男人的心聲都小心翼翼,似是竊喜,又似滿足。
那俊容微微低垂著,耳尖悄無聲息泛著紅意。
高枝隻覺驚奇。
原來鄷徹還有如此多…她不了解的一麵。
著實是…很有意思。
回府後,高枝安置好兩個孩子的住處,鄷徹回書房處理政務,到了用晚飯的時辰,商陸過來傳話。
“王妃,主子說今夜開始,就在書房住下了。”
高枝溫言一愣。
雖然新婚夜鄷徹就放了話,一年之期,若兩人相處不合適就分開。
這期間,他都不讓她碰。
但沒想到,兩人這麽快就要正式分房。
和鄷徹分開這件事,高枝可沒有想過。
什麽一年之約,一個人做出的約定,可不算是約定。
高枝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過答應這樁事。
鄷徹心裏有她,前世為她做了諸多,甚至殉了她。
若她還和他分開,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世上哪裏還有比他待她更專情之人。
不過眼下她看得出,他心裏還有包袱沒放下。
無妨。
既然成了婚,她就等得起。
更闌人靜,高枝沐浴完從淨室出來。
回來後她思忖許久,總覺得溫言用午飯的狀態不對勁,既然當了人後母,自然得負起做母親的責任,故而正打算讓蟬衣去兩個孩子院裏傳話,明日過來用午飯。
不料繞過屏風,就瞧見男人坐在輪椅上,手裏端著本書,聽到她的腳步聲抬起臉來。
隻是視線落在她身上單薄的月白紗裙時,瞳仁收縮了幾下,急忙低下頭去,耳根子迅速燙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
高枝怔住,“不是說去書房睡?”
鄷徹背脊僵硬,攥著椅把手,將臉偏到另一旁,“我…有話同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