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和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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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爹又不是孩子了,總不至於這點事都辦不好。”
    高枝賴著不走。
    “他的腿沒事。”
    邵氏無語地看了眼女兒。
    “啊?”
    高枝一愣。
    “他沒事。”
    邵氏重複道:“你可以放心去,隻是我這當丈母娘的,想跟女婿私下說說話,你總該放心了吧。”
    高枝聽了這話,下意識看向鄷徹。
    兩人視線對上後,男人率先移開目光,語氣中帶了些不自然:“王妃,我和嶽母說會兒話,你先去幫嶽父吧。”
    “哦……”
    高枝清了下嗓子,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微落地,“那…我就先過去了。”
    待女兒離開,邵氏才坐回原位,“你的腿情況如何,石濟跟你說過了吧。”
    “說過了。”
    鄷徹頷首,瞥了眼高枝離開的方向,確定人走了,才開口:“石先生說,若一年內診不好,這腿就廢了。”
    “我方才診出的情況也是如此。”
    邵氏無聲看了人一會兒,“你是什麽打算?”
    鄷徹頓了下,很快明白婦人的意思,沉默了半晌,認真開口:“嶽母放心,若我的腿真廢了,一定不會拖累阿枝。”
    “不拖累是什麽意思?”
    邵氏的話像剛打磨過的兵刃,鋒利得叫人無法適從:“同她和離?又讓她重新回到五年前眾矢之的的處境?”
    鄷徹注視婦人,正色道:“到那時,我會傾盡所有,絕不讓流言蜚語侵擾她,
    她若要嫁人,我會盡力替她考慮最好的,她若有想做的事,可以動用我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幫助她,
    她若有看不慣的事物或人,我仍會如從前那般替她擺平,
    我待她,不會隨著這層婚事結束而有任何變動,
    或許嶽母不信我,但我的心從未變過,我隻願她好。”
    “嗬。”
    邵氏冷笑了聲,剛端起的茶盞砸在桌上,“你這承諾和五年前的分量一樣?”
    鄷徹聽到這句,呼吸跟著停了幾瞬。
    記憶好像轉念間又倒轉回五年前,少女被他抱回高家,正好撞上邵氏,質問他婚前出征的決定。
    他在父親病榻前承諾過,要出征平定大遼,這是換來和阿枝婚約的籌碼。
    他隻能在邵氏跟前承諾,一定會活著回來。
    回來娶他的阿枝。
    回,倒的確是回了。
    不過拖著殘腿,和三個對於外人來說來曆不明的孩兒。
    換位思考,若今日和邵氏一般處境,鄷徹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嶽母……”
    鄷徹深吸一口氣,喉嚨像是堵了一塊烙鐵,說不出話來。
    在邵氏眼裏,背信棄義的是他,不管什麽樣的解釋,在這樣一位愛女深重的母親跟前,都是狡辯。
    天然捍衛女兒的強大守衛者,名為母親。
    而半道降臨的毛頭小子,隻顧著表達赤誠之心,卻忘了最拿得出手的愛意,在守衛者麵前,是最微不足道且敵不過的弱勢。
    鄷徹明白,邵氏是如何視高枝如命根。
    他也是如此。
    所以不敢在這樣一個重量級人物跟前言述心意,怕會被對方當成挑釁,也不會放在眼中。
    “木頭。”
    邵氏瞧著年輕人緘口不言,沒忍住罵了聲:“高枝可真沒品味。”
    鄷徹一愣,不等他開口,邵氏便離開了正廳。
    晚飯雖然大家夥坐在一起,但多為高正同鄷徹說話,邵氏和高枝聊天,待用過飯,高正拉著鄷徹聊此次朝廷肅清官員之事,邵氏則去了高枝閨房。
    “這幾日待在王府,可還習慣?”
    邵氏坐在榻邊,見女兒氣色如常,心裏鬆了口氣,又沒忍住說:“當人家後娘可高興?”
    高枝失笑,“娘,你怎麽這樣說話。”
    “我還能怎麽說話?”
    邵氏心裏是憋著口氣,“我聽說,鄷徹在大婚夜之後,就搬出了主屋。”
    高枝瞪圓了眼。
    “怎麽?”
    一瞧女兒這模樣,邵氏就知道此事是真的,“你真以為,我遣去伺候你那些嬤嬤都是飯桶,你瞞得住旁人,可瞞不住我。”
    “娘,這件事你誤會了。”
    高枝動了動唇,解釋:“這陣子,朝廷肅清官員,查貪汙腐敗,爹都知道的,鄷徹被任命徹查此事,
    他每日早出晚歸,又怕打擾我休息,所以暫且搬到了書房休息。”
    邵氏哼了聲,“你最好是別幫他說話,沒當過母親的人,是不會理解做母親的人知道自家女兒受冷落是什麽心情。”
    “娘又多想。”
    高枝朝婦人眨了下眼,“女兒如今這不是當娘了嘛,如何不能體會娘的心情,
    再說了,事實根本不像是您嘴裏說的那樣,鄷徹心裏是有我的。”
    “他若是心裏半點無你,我會讓你嫁過去?”
    邵氏語氣不好,戳了下小丫頭腦袋,“我看你就是太喜歡他了。”
    高枝吐了下舌頭,“哪有。”
    “高枝,娘要奉勸你一句,再如何喜歡一人,都要留三分缺口,這是讓你保持理性的警鍾。”
    邵氏認真同人道:“若隻顧著愛人,忽略了自己,那你愛的人,也不會多疼惜你。”
    “我懂的。”
    高枝重生回來,能聽到邵氏這樣念她,鼻頭微酸,靠在人肩膀上撒嬌:“娘是為了我好,我知道的。
    但您對鄷徹的敵意也不要那麽大嘛,他不是壞人的,您看著他長大,他是什麽樣的人,您也清楚呀。”
    “……”
    邵氏搖頭,起身預備離開,見自家閨女出來送,拉住她壓低聲:“傻丫頭,若真想把握住一個人的心,也要適時主動。”
    高枝一愣,“啊?”
    “啊個鬼。”
    邵氏掐了掐人的小臉,“你方才說了,我看著鄷徹長大,那人是個木頭腦袋,
    你若也高高掛起,扮矜持,你們倆修成正果怕是得猴年馬月。”
    高枝沒想到邵氏還能說出這種話,等回過神時人已經離開,鄷徹恰好回了院子。
    兩人隔著庭院相望,半晌,鄷徹率先移開目光,“我…才和嶽父聊完。”
    “嗯。”
    高枝想起母親方才的囑托,對鄷徹身後推輪椅的蒼術說:“將你家主子推進我屋裏吧。”
    鄷徹聞聲忙說:“我今夜睡在書房……”
    “我書房常年不用。”
    高枝打斷人:“灰積得比五年前嶽麓山上那場雪還厚。”
    “那我可以睡別的……”
    她又打斷:“這是在高家,都是我爹娘的人,不是在你懷安王府,今日你和我要是分房睡,明日就得去請罪了。”
    鄷徹怔住,好半晌沒說話,“那…那怎麽……”
    “我說了。”
    高枝抬眉,“今夜,跟我睡。”
    鄷徹眸子顫了顫,唇瓣抿得緊緊的,身後的蒼術見人沒說話,替主子做了決定。
    “王妃您放心,這就過來。”
    不等鄷徹反應,就已經被推進了高枝的閨房。
    溫馨雅致的屋子充斥女兒家馨香,雕花妝台、梨花木床牙兒、緋紅床帳、金絲繡合歡花枕…每一處,都像是令人神思恍惚,心蕩神馳。
    鄷徹頓覺胸膛內跳動打亂。
    “鄷徹,今夜你就……”
    “不行的!”
    男人神色緊張地抬起臉,唇緊抿出殷紅色,麵頰也是如此,紅得要滴血。
    【越是這種時候,越、越要克製住自己。】
    【阿枝不懂事,我不可以不懂事。】
    【就算她對我生出什麽雜念,我也絕對不能…絕不能依了她。】
    【放鬆……】
    【隻要和阿枝說清楚,她…她應該會放棄的吧?】
    高枝睜大了嘴,恍惚良久,這才抬腳朝鄷徹走來。
    隻是不等她走近,鄷徹就抱住胸口,羞赧得抬不起頭來,“不…不要脫我的衣服。”
    “…嗯?”
    高枝聽了這話都恍惚了下,險些真代入自己是那山間無惡不作的匪徒,闖入良民家中,要強要了這黃花閨女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