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棋院。
    後院房屋中。
    待江流兒和方百花看望過老乞丐後，棋恫又請來大夫，替老乞丐查看病情。
    “大夫，怎麽樣？”
    大夫撫須皺眉，按著老乞丐的脈搏久久不語，最後搖頭歎了口氣。
    他離開病床，將藥箱背起，“這些日子以來病人仍不見好轉，看來是大限已至，就這幾天了，準備後事吧。”
    說完，他也不討要診費就轉身離開。
    “小九，去送送大夫。”
    “是老大。”
    棋恫看著床上的林心誠。
    他比一個月前更加消瘦，眼窩深陷，麵色灰敗，呼吸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罷了。”
    沉默片刻，棋恫微微歎了口氣，怎麽說也是老鄰居，最後盡一份力吧……
    ——
    翌日。
    棋聖挑戰賽如期舉行。
    國手大賽優勝者江流兒，將向屹立棋壇巔峰多年的棋聖方勝，發起最終的挑戰！
    清晨，天色微熹。
    棋恫腰間別著一把長劍，和江流兒推著一個木製輪椅，將老乞丐帶到了對弈現場。
    他打算讓老乞丐見證徒弟登臨棋聖的那一刻。
    “前輩，今日是流兒挑戰棋聖方勝的日子，您就親眼看看著吧。”
    林心誠緊了緊身上的薄毯，輕輕咳嗽一聲道，“好……好孩子……有心了。”
    大賽會場，福王端坐主位。
    各方人流齊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高高的擂台之上。
    擂台上，江流兒與方勝隔枰相對。
    “猜先，”裁判高聲道。
    啪嗒——
    江流兒執黑先行。
    方勝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堅定的少年，鄭重開口道。
    “你使用的是天地大同定式吧？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當年我為了棋聖之位，沒能好好與林心誠對弈，錯過了領略天地大同風采的機會，一直引以為憾。
    今天，就讓我真正領教一下，什麽是天地大同吧！”
    江流兒表情卻十分平靜，“既然如此，方棋聖，那就請吧！”
    啪——
    話音落下，江流兒拈起一枚黑子，似乎散發出絢爛光芒，墜入棋盤之中！
    啪嗒——
    方勝亦拿起一枚白棋，迎著陽光落下一子。
    棋局正式開始！
    方勝不愧開局百步無敵手之稱。
    他經驗老辣，布局精妙，堂堂正正又暗藏機鋒，令人捉摸不透。
    江流兒雖得林心誠真傳，思路靈動，天賦異稟。
    但在方勝精妙的布局下，前一百手看起來竟也有所不如，黑棋在實空和勢地上，逐漸落入了下風。
    “薑還是老的辣啊！”
    “方棋聖的開局，真是無懈可擊。”
    “江流兒畢竟年輕，看來還是要差些火候。”
    巨大的豎立棋盤旁，眾人議論紛紛。
    方百花站在棋盤下，緊張地攥著衣角。
    她心情十分複雜，既希望父親贏，又隱隱希望江流兒能創造奇跡。
    江流兒和方勝你來我往。
    很快，進入中盤。
    局勢漸漸發生了變化！
    江流兒的棋子勾連，風格陡然一變，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展現出一股囊括天下，包羅宇宙萬象生機的磅礴氣勢！
    他每一手棋，似乎都在描繪天地輪廓，運轉陰陽和諧變化。
    舒展大氣，渾若天成。
    讓棋恫看得想唱一首主題曲。
    相比之下。
    方勝的白棋在黑棋氣象映襯下，竟顯得有幾分渺小和狹隘起來。
    白棋的每一步，好像是在與整個天地自然相對抗。
    難以力敵，無法抗衡。
    方勝開局建立的優勢正在一點點消失。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額頭慢慢滲出汗珠。
    江流兒天地大同的棋境，比之當初與林心誠對弈的那一局，還要恢弘，還要難以捉摸！
    這些年，天地大同也完善了嗎？
    是啊，沒人會原地等著別人。
    收官階段。
    局麵漸漸明朗。
    黑棋大勢已成，如同浩瀚自然，不可阻擋。
    方勝的白棋隻能苦苦招架，拆東牆補西牆，卻仍舊回天乏術。
    最終。
    方勝看著滿盤皆輸的局麵，重重歎息一聲，將久久未落的白子放回棋盒。
    他微微閉眼坐直，對著江流兒道。
    “我……輸了。”
    在方勝認輸那一刻，場下都安靜了一瞬。
    隨後，巨大的歡呼聲席卷了整個會場！
    待方勝和江流兒起身，福王親自走到台前，高聲宣布。
    “本王宣布，大明新一代棋聖是……江流兒！”
    嘩——
    “棋聖！江流兒！”
    “十三歲的棋聖！千古奇聞啊！”
    “青雲棋院！了不得！”
    眾人議論紛紛，用驚歎和羨慕目光投向江流兒。
    “爹爹。”
    方勝新敗給江流兒，心緒複雜，正想和女兒默默離去。
    “方棋聖，請留步！”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徹會場。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棋恫推著輪椅，緩緩走向擂台前方。
    棋恫目光直視方勝，“方棋聖，在下有一事不明，想當著天下棋友的麵，請教於你。
    多年以前，你聯合金威遠、武尚詠、郭逢春和李慕清四位國手，五人同戰前代棋聖林心誠一人。
    明明不敵，卻硬是拖延時間，導致其心力交瘁，猝死棋盤之上！
    敢問這麽多年過去，方棋聖心中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
    話音落下，頓時在人群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五人戰一人？導致前棋聖慘死？”
    “竟有這等事？！”
    “好像，有所耳聞……”
    眾人交頭接耳，紛紛用懷疑審視的目光打量方勝幾人。
    “你胡說！”
    方百花第一個站了出來，氣得臉色通紅，她指著棋恫道。
    “姓李的！你血口噴人！我父親德高望重，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棋恫隻是瞥了她一眼，並未理會，繼續盯著麵色變得蒼白的方勝。
    笑道，“方棋聖，莫不是啞巴了？需要自己的女兒站出來，替你抵擋唇槍舌劍？”
    “你……”
    方百花還要爭辯，卻被方勝抬手阻止。
    方勝迎著全場無數道質疑的目光，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他發出一道長長的歎息，點了點頭聲音嘶啞道。
    “不錯，當年，確有其事。”
    “當年我等……過於執著於棋聖的虛名，擔心林兄棋藝太高，無人能製……
    便，便做出了那等卑劣之事。
    此事，如同夢魘，纏繞我心多年。
    直到今日，我仍在後悔……我，方勝，對不起棋聖林心誠！”
    方勝說著，深吸口氣，閉上了雙眼。
    眾人聽見他承認，瞬間爆嘩！
    方百花更是如遭雷擊，踉蹌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沒想到她心中最最崇拜的人，竟然也會做出如此卑鄙的事！
    眾人更是群情激奮，怒罵之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