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支書，你這話說的，我一個農婦大家憑啥來奔我的麵子。
    我這是為您不值呀，辛辛苦苦地挨家挨戶通知，這些人說不來就不來，這是瞧不起我嗎？這是瞧不起您這老支書呀！”
    韓燕瞧著她欣慰一笑，放鬆地靠回了椅背。
    李富貴麵色卻越來越難看，“胡說啥，在大楊樹屯，就沒有我說話不聽的時候！”
    “哦？那這次您挨個親自通知，卻一個人都沒來捧場，這您還能坐得住呀，我看您這威望還真不如我這種地的農婦！”
    李富貴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怎麽還讓這賤女人給自己繞進去了！
    說自己通知了吧，這些人都不來，自己的臉麵要置於何地。
    說沒通知吧，這大話都已經吹出去了，總不能當著韓燕的麵說是自己不讓人來的吧。
    李富貴蹙眉。“咳咳，你進來！”
    他抬了抬手，剛才已經跑走的小幹事訕訕地擠進了門。
    “你把人都喊過來。”
    李富貴叼著煙杆，麵色不悅。
    小幹事明顯一愣，“真的喊？”
    “我讓你幹啥就幹啥！啥真的假的？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吧？”
    猛地將煙杆往桌上一扔，看向小幹事滿臉的怒意。
    “哎呦，李支書這會怎麽這麽沉不住氣，動不動就動怒呀。
    您跟我這種了這麽多年地的農婦肯定是沒法比的，畢竟您在大楊樹屯要是連幾個人都叫不來。
    韓書記，你說組織上用了這種幹部豈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韓燕看出來了田翠芬的捧殺意味，接著話茬點頭道。
    “沒錯，組織上是肯定不會考慮難以服眾的幹部的，即使身居高位，要是脫離了群眾，那就是酒囊飯袋，那也是我們要打倒的敵人！”
    韓燕一段話說得激情昂揚，田翠芬都快忍不住鼓掌了。
    李富貴再也忍不住，抬腳衝了出去。
    “人呢！都幹嘛呢！還得我三催四請才能來開會？這支書你當還是我當？”
    本來觀望情形的眾人紛紛往這邊趕，田翠芬和韓燕對視一眼忍不住輕笑出聲。
    “小翠芬，你這招妙呀。把問題又推給了李富貴，他就不得不給你叫人來，好呀好！”
    “咱之前就是一直拘著，才讓這人鑽了空子，畢竟您一個公社書記，我一個即將走馬上任的大隊長，竟然連會都開不起來，屬實是有些丟人了。
    但想想我本來就是個農婦，哪有啥可丟人的，但他可就不一樣，這麽多年的老支書連人都叫不來，同樣的雷要給他，知道丟人了自然就會來收場了！”
    韓燕目光深沉地盯向外麵負手站立的李富貴。
    “小翠芬，這大楊樹屯，遠比我想的複雜得多，真不知道領導為啥要把這麽個爛攤子交給你。”
    田翠芬一臉苦瓜像，真是說到自己心坎了呀！她也不想的，她真的很想進供銷社！
    “這開完會我們可就要走了，我在的時候李富貴還能忌憚些，等我們一走。”
    韓燕有些擔憂地握了握田翠芬的手。
    “你可真是要好好當心，千萬別著了他們的道，實在處理不了的，你還跟上回一樣，駕著驢車來找我鬧！”
    “哈哈哈哈！”
    田翠芬真是要被韓燕這副真誠和率真所折服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您到那時候可不能嫌我煩！”
    “你就放心來找我！”
    人陸陸續續進來，韓燕遞了個安心的眼神，開始正襟危坐。
    田翠芬也直起身板，一個個有些相熟的麵孔陸續進來，這些可都是王寶昌上趕著巴結都夠不上的生產小隊長呀！
    “這個…這個…我來講兩句哈。”
    所有人都坐好，韓燕掏出文件剛準備按流程宣布，李富貴一臉淡然地搶過話頭。
    韓燕翻了個白眼，把文件往桌上一扔，抱臂看著李富貴到底要作什麽妖。
    “今天叫大家來，其實並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最主要的是這位韓書記想要關心關心下大家。大家可不要有負麵情緒，領導開會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被臨時拽來的史老三一臉不忿。
    “忙得不行了都！還來這邊陪一群娘們演戲，這日子真是沒法了！”
    李富貴嘴角勾起，輕輕擺手。
    “嘿老三家的，你又抽什麽風，在領導麵前注意下影響！”
    史老三聽著這不疼不癢的責備，更加蹬鼻子上臉。
    “誰都別攔我，我就想問問你們這些當領導的。
    知道地耙子擱哪放嗎？知道種子往哪撒嗎？屁都不知道，毛都沒長齊天天開會！
    地裏還澆著水呢！這馬上就秋收了，還來開會！搞個雞毛戲呀！”
    史老三是大楊樹屯有名的地癡，即使是李老歪在的時候，都沒有人敢惹他。
    隻要是打擾了這人種地，不給鬧得死去活來是決不罷休，他不喜歡這種場合，大隊的人都形成了默契，一般不是很重要的事絕對不會找史老三的。
    但這次李富貴硬是叫人把史老三從地裏給拽了出來。
    他以為是出了頭等大事，氣衝衝地丟了水泵就朝這邊趕，到了之後就幾個娘們往那一坐，擱這扯慰問？
    他的怒火再也壓不住，直接選擇發難！
    李富貴作勢要攔，但身子後仰滿臉壞笑，玩味地看著有些驚慌的韓燕。
    “你這位同誌，怎麽說話呢！抓緊坐下，我們繼續開會。”
    韓燕臉上有些慍怒。
    “嗬嗬，有事？有個雞毛事！你多大的事有我的地重要？”
    “老三，弄啥嘞弄啥嘞！領導都發話了，你看看你懂事點。”
    李富貴滿意地看著史老三懟全場，嘴上假裝安慰，史老三火氣卻更盛。
    “就你也想種地？”田翠芬聲音不大，史老三瞬間通紅了眼。
    “寶昌家的！你說啥？啥叫就我也想種地？”
    “史老三，給你的是讓你好好勞動的，不是讓你嗚嗚渣渣蔑視組織的！李老財被帶走了，建國你來，你先頂著他的缺，把史老三手頭上的地全部收回來，敢這樣鬧，我就讓你無地可種！”
    “憑什麽！你誰呀！你有什麽本事能收我的的？”
    田翠芬扭頭朝眾人笑笑，仿佛聽到了天大笑話一般。
    “還我是誰？史老三你進來就鬧，就連公社的領導都得在這看著你上躥下跳，這會才來問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