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條…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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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嘎”
    出租車剛在彌漫著淡淡血腥味的屠宰廠門口刹停。
    車門還沒推開,一個咋咋呼呼、充滿興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譚哥!這呢!譚哥!!”
    譚行嘴角一勾,推門下車,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在門口蹦躂的身影。
    幾道人影立刻圍了上來,為首那個頂著一頭紮眼的黃毛,不是小狐是誰?
    譚行抬手,習慣性地就朝著小狐那頭黃毛呼嚕過去,笑罵道:
    “小狐!你小子!最近沒少挨老爹的揍吧?現在淬體幾重了?還有你這腦袋……”
    他嫌棄地捏起一縷黃毛:“他娘的能不能剪了?醜得老子眼睛疼!”
    “哎喲喂!譚哥!輕點輕點!”
    小狐誇張地縮著脖子躲閃,臉上卻笑開了花,得意地晃著腦袋:
    “懂不懂啊!我這叫‘陽光少年泡泡橙’!跟街上那些土狗黃毛能一樣嗎?咱這是潮流!懂不懂潮流?!”
    他身後幾個小子也跟著嘿嘿直樂。
    但小狐嬉皮笑臉的表情隻維持了一秒,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問:
    “譚哥,你沒事兒不會突然回來!是不是攤上事了?需要我們兄弟幾個幫忙嗎?隻要你一句話,刀山火海咱都敢闖!”
    “沒你們的事!”
    譚行大手一揮,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嫌棄,目光掃過小狐和他身後幾個小子:
    “就你們?淬體五重都沒摸到邊兒,還想幫老子的忙?
    老爹砸鍋賣鐵供你們修煉,是不是骨頭又鬆了欠收拾?要不要我回來給你們‘加練加練’?!”
    “加練”兩個字一出,小狐渾身一個激靈,瞬間想起了當年被譚行支配的恐懼...
    那簡直不是訓練,是扒皮抽筋!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連帶著那頭“陽光少年泡泡橙”都跟著狂顫:
    “得得得!譚哥!親哥!饒命啊!”
    小狐雙手合十,一臉苦相:
    “老爹天天‘愛的教育’就夠我們喝一壺了,再換你出手,兄弟們怕是要直接躺板板了!
    走走走!老爹在裏麵等你呢,眼巴巴的!其他兄弟也早念叨死你了!”
    譚行哼笑一聲,在小狐等人的簇擁下,大步流星地走進彌漫著血腥氣和機油味的屠宰場內部。
    剛一踏進光線略顯昏暗的休息區,
    “譚哥!”
    “譚老大回來了!”
    “臥槽!真是譚哥!”
    驚喜激動的呼喊瞬間炸開!
    一張張年輕、熱切、帶著崇拜的臉從各個角落湧出,瞬間將譚行圍得水泄不通。
    譚行臉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目光如電,精準地掃過一張張熟悉又有些變化的麵孔,有力的手掌或拍肩膀,或揉腦袋,一一回應:
    “三子!”
    他重重一拍一個竄高了一大截、略顯靦腆的少年肩膀:
    “好小子!吃化肥了?竄這麽高!都快趕上老子了!”
    “呦嗬!阿鬼!”
    他目光轉向另一個眼神銳利,氣息沉凝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淬體四重了?行啊!沒白費老爹的心血!再加把勁,我看你小子很快就能把這黃毛雞按在地上錘了!”
    說著,瞥了小狐一眼。
    麻將桌前的黃老爹看著這幫小子圍著譚行那股熱乎勁兒,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但隨即就被慣有的凶悍取代。
    “夠了!都他媽給老子滾蛋!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麻將牌嘩啦作響,聲音如同炸雷般在喧鬧的屋子裏爆開:
    “沒點眼力見兒!我和譚小子有正事要談!該幹嘛幹嘛去!”
    剛才還喧鬧無比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
    眾人脖子一縮,對老爹的敬畏早已刻進骨子裏,沒人敢廢話半句,立刻像被驅趕的羊群一樣,點頭哈腰、躡手躡腳地快速朝屋外退去。
    所有人都明白,譚哥這次突然回來找老爹,事情絕對不小!沒人敢耽擱。
    小狐和阿鬼走在最後,路過譚行身邊時,小狐還是忍不住停下,飛快地低聲說道:
    “譚哥!等你們聊完正事兒,兄弟們可得好好擺一桌!不醉不歸!說定了啊!”
    阿鬼也在一旁用力點頭,眼神熱切。
    譚行看著這兩個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麵、如今也漸漸有了些氣勢的小兄弟,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用力一點頭:
    “行!等著!”
    厚重的木門被最後出去的阿鬼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的聲音。
    剛才還人聲鼎沸的房間瞬間重歸寂靜,隻剩下淡淡的煙味。
    黃老爹一腳踹開凳子,高大的身軀站了起來,他叼著煙,那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如同探照燈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站在屋子中央的譚行,
    半響,他才吐出一口濃煙,聲音低沉:
    “哼!還行,零件沒少。說吧,捅了多大的天?值得跑回我這破廟?”
    譚行聽著老爹嫌棄卻關心的話語,心中一歎,輕聲開口:
    “老爹,我要一支‘細胞活性針’!您能搞到嗎?”
    “細胞活性針?!”
    黃老爹叼著的煙頭猛地一顫,灰燼簌簌落下,他眉頭瞬間擰成一個鐵疙瘩,聲音陡然拔高:
    “你要那玩意兒幹嘛?!那是吊命的玩意兒!你他媽出什麽事了?!”
    “一個朋友,被邪神意誌感染了!需要它來救命!”
    “操!!”
    黃老爹如遭雷擊,布滿橫肉的臉瞬間布滿憂慮,他猛地一掌拍在油膩的麻將桌上!
    “轟隆!”
    整張沉重的實木麻將桌竟被他這含怒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和麻將牌如同暴雨般飛濺開來!
    他指著譚行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譚行臉上,聲如炸雷:
    “你他媽長能耐了啊!!敢去碰那些邪神信徒的黴頭?!你他媽有幾條命夠他們禍禍?!嫌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老爹,不是我,是我一朋友,他們被坑了,先前不知道,能搞來嗎?”
    譚行聲音冷靜,開口回道。
    黃老爹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譚行,聲音裏帶著一絲殘酷:
    “有必要嗎?!你知道被邪神意誌汙染意味著什麽?!那些域外邪神詭異到極點!
    誰知道有沒有什麽感應標記?!就算打了細胞活性針吊住一口氣,人也廢了!
    為了一個廢人,值得冒這麽大風險?!”
    譚行站得筆直,迎著黃老爹,沒有任何猶豫開口:
    “老爹,他們在荒野,救過我一條命!”
    幾秒鍾後,黃老爹臉上那股狂暴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褪去,那張猙獰凶悍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那笑容裏,帶著無奈,帶著理解,更帶著一種“老子就知道會這樣”的欣賞!
    “行!”
    黃老爹猛地吐掉嘴裏的煙屁股,用腳狠狠碾碎,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子混不吝的豪橫:
    “你小子覺得值!那就值!媽的!不就是一根細胞活性針嗎?包在你老爹身上了!”
    譚行聞言,瞳孔猛地一縮,臉上浮現出濃濃的狐疑:
    “老爹?你聽清楚沒有?我要的是‘細胞活性針’!黑市上都難搞的救命貨!不是市麵上那些糊弄人的垃圾補充劑!答應的這麽痛快?”
    黃老爹看著譚行那一臉“你他媽是不是在吹牛”的表情,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噌”地又冒了上來,破口大罵:
    “操!小兔崽子!你他媽瞧不起誰呢?!真當老子這幾年在城北是混吃等死的?!
    你以為還是你當年拎著把破刀砍人的時候嗎?!老子告訴你,你老爹我!現在可是傍上了一個大人物!那背景!說出來嚇死你!那可是……”
    眼看黃老爹唾沫橫飛、眉飛色舞地就要開始吹噓他那神秘的靠山,譚行頭皮一麻,趕緊抬手打斷:
    “打住!老爹!知道你牛!牛氣衝天!行了吧!我不聽!一個字都不想聽!知道得越少,麻煩越少!這是您當年教我的規矩!”
    黃老爹被譚行噎得一滯,隨即臉上的橫肉抖了抖,非但不惱,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微黃的牙,笑罵道:
    “他奶奶的!臭小子!幾年不見,還是這副死德性!行!你不想聽,老子還懶得說呢!”
    他大手一揮,帶著一種草莽豪氣:
    “等著!老子現在就去搖人!不就是一根細胞活性針嗎?算個屁事!金主庫房裏這玩意兒指不定都落灰了!”
    說完轉身就要出門。
    看著老爹毫不猶豫的背影,譚行心中一熱。
    “老爹!…謝了!”
    已經摸到門把手的黃老爹身形猛地一頓。
    他緩緩轉過身,那張飽經風霜、寫滿凶悍的臉上,此刻卻綻開了一個笑容,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臭小子!跟老子還說這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這間承載了太多回憶的屋子,聲音裏帶著一種厚重的歸屬感:
    “當年,你出去護著這幫小崽子,提著刀跟人玩命的時候,你早就是這‘鮮暢’的一份子!這裏,就是你小子的家!”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譚行身上,變得無比認真和沉重:
    “哪有自家孩子回家求老爹辦事,當爹的不掏心掏肺幫襯的道理?!
    去吧!外麵那群崽子,眼珠子都快黏在你身上了!去跟他們鬧騰鬧騰!”
    黃老爹最後重重一拍譚行的肩膀,力道大得讓譚行都晃了晃,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深沉的期冀:
    “以後…你小子要是真發達了,飛黃騰達了…別忘了拉扯拉扯這幫小崽子!
    帶他們…也看看高處的風景!別像老子一樣,隻能帶著他們在泥塘裏打滾!朝不保夕!”
    說完,不等譚行再開口,黃老爹就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老爹!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譚行站在原地,望著空蕩的門口,心中滾燙,低聲呢喃。
    “譚哥!快過來!鍋都咕嘟冒泡了!”
    小狐咋咋呼呼地招手,興奮得那頭“陽光泡泡橙”都在燈光下晃眼:
    “快跟我們說說百校聯考!高中咋樣?有沒有不開眼的敢找你晦氣啊?!”
    譚行目光掃過小狐、阿鬼他們早就張羅好的熱氣騰騰、紅油翻滾的火鍋,幾十雙眼睛都亮晶晶地看著自己。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帶著少年人的張揚和骨子裏的野性。
    “操!”
    他怪叫一聲,幾步就衝到桌邊,抄起一瓶啤酒,拇指“啵”地一聲彈開瓶蓋,泡沫瞬間湧出。
    他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帶著一股子混不吝的衝天匪氣:
    “找老子晦氣?他媽的活膩歪了?!老子不把他們砍成八瓣兒喂狗,都算他們祖墳冒青煙!”
    “哈哈哈!譚哥牛逼!尿性!”
    “就是!譚老大那手快刀,砍那些沒見過血的軟蛋學生仔,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來多少砍多少!”
    幾個小子拍著桌子狂笑附和,氣氛瞬間燃爆。
    辛辣的麻辣火鍋香氣,在這間充滿機油和淡淡腥臊味的屠宰場休息室裏彌漫開來。
    .....
    北疆市,富人區,一座風格古樸、戒備森嚴的別墅書房內。
    黃老爹微微弓著腰,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諂媚笑容,小心翼翼地站在距離書桌幾步遠的地方,對著書桌後一位身穿舒適黑色家居服、正悠閑品著雪茄的中年男子。
    腳下柔軟昂貴的地毯讓他感覺有些不自在。
    “哈哈!老黃,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雪茄,抬起眼皮,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黃老爹:
    “交代你的事,辦妥了?”
    “辦妥了!老板!”
    黃老爹腰彎得更低了些,聲音恭敬,“那批‘靈晶’都按您吩咐,安置在碼頭倉庫,隨時可以啟運!保證萬無一失!”
    他頓了頓,臉上笑容不變,語氣卻帶上了一絲懇求:
    “這次冒昧打擾老板您休息,實在是…有件小事,想厚著臉皮求您幫個忙?”
    他搓著手,姿態放得極低。
    “哦?”
    中年男子臉上掠過一絲真實的驚訝。
    眼前這個跟了自己兩年、堪稱最得力也最懂分寸的“黑手套”老黃,辦事狠辣利落,不該碰的絕不伸手,不該問的絕不多嘴。
    今天居然主動開口求事?
    這勾起了他一絲興趣。他身體微微前傾,指尖在光滑如鏡的紅木桌麵上輕輕叩擊:
    “說說看。”
    黃老爹深吸一口氣,訕笑著開口:
    “老板…能不能…能不能求您賜一支‘細胞活性針’?有個兄弟等著它救命!當然!錢!錢從我的薪酬裏扣!加倍扣也行!”
    “細胞活性針?”
    中年男子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好笑的事情,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笑聲在寬敞奢華的書房裏回蕩:
    “哈哈哈!老黃啊老黃!就為這點小事?值得你跑這一趟?”
    他隨意地揮了揮手:“自己去倉庫拿一支就是了!還用得著特意來問我?”
    “不行!絕對不行!”
    黃老爹猛地搖頭,態度異常堅決:
    “老板您信得過我老黃,賞我口飯吃,那是天大的恩情!我老黃心裏門兒清!該守的規矩,一條都不能破!
    老板的東西,沒有您的點頭,我老黃一根毛都不會動!”
    他拍著胸脯保證。
    中年男子看著黃老爹那副認真到近乎刻板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帶著一絲掌控感和欣賞。
    他重新靠回寬大的真皮座椅裏,語氣隨意:
    “行吧!去拿吧!記你賬上,就按成本價走。”
    他話鋒一轉,語氣雖然依舊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力:
    “不過,老黃,月底‘七號碼頭’那單,才是重中之重。
    現在正是我們‘啟明’和鼎鋒集團爭奪武道研究院下發的‘全市青少年武鬥大賽’舉辦權的關鍵期,競標就在眼前。
    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出半點紕漏!明白嗎?一根針是小事,要是碼頭的事砸了…”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黃老爹聞言,腰杆瞬間挺直了一瞬,那張堆滿笑容的臉上,一股常年混跡底層、視人命如草芥的凶悍戾氣一閃而逝:
    “老板您放一萬個心!誰敢在這個當口砸我老黃的飯碗,壞老板您的大事……”
    他眼中凶光畢露,一字一句道:
    “甭管他是哪路神仙下凡,我老黃親自帶人去,就是拚掉我這條爛命,也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知道就好!去吧!”中年男子隨意地點點頭,向著門口示意。
    “謝老板!謝老板!”
    黃老爹聞言,臉上那諂媚的笑容瞬間綻放,腰彎得更深,幾乎成了標準的九十度,小心翼翼地、無聲無息地倒退著離開了這間富麗堂皇卻讓他感到無比壓抑的書房,直到門口才敢轉身。
    厚重的書房門無聲地合攏。
    中年男子靠在寬大舒適的真皮座椅裏,指尖不知何時又撚起了那支昂貴的雪茄。
    雪茄被重新點燃,一縷輕煙嫋嫋升起。
    一聲嗤笑響起:
    “是條…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