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最後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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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寒汐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窗外的天色由明轉暗,夕陽最後一縷餘暉被墨色吞沒。
    突然之間,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劈裏啪砸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就在這時,一道刺目的閃電撕裂夜空,慘白的光芒瞬間將整個病房照得透亮。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柳寒汐渾身猛地一顫.....在雨水縱橫的玻璃倒影中,她清晰地看到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立在她的床邊!
    “誰?!”
    柳寒汐猛地轉身,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驚駭。
    房間裏靜得可怕,隻有雨點敲打窗戶的聲響。
    又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那道立於床邊的黑影。
    那是一個穿著剪裁得體、麵料昂貴的深色西裝的男人,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甚至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不像潛入病房的不速之客,反倒像一位斯文的學者或成功的商人。
    然而,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冰冷而詭異,與這間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格格不入。
    他的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憐憫,但深處卻潛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熱。
    “柳寒汐同學,不必驚慌。”
    西裝男子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輕易壓過了窗外的雨聲。
    “我沒有惡意。隻是,看到一位本應翱翔九天的雛鳳折翼於此,深感惋惜。”
    柳寒汐心髒狂跳,重傷未愈的她此刻提不起多少力量,強烈的危機感讓她後背發涼。
    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極度危險,其實力遠非她所能抗衡。
    “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強作鎮定,聲音卻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男子微微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給你什麽。”
    他慢條斯理地說道,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你被譚行撕裂武骨,根基受損,天賦盡毀。武道的更高境界……基本無望。你甘心嗎?”
    這句話像毒針一樣,精準地刺入柳寒汐心中最痛處。
    她的手指猛地攥緊床單,嘴唇抿得發白。
    甘心?她怎麽可能甘心!十幾年的苦修,萬眾矚目的榮耀,對武道巔峰的渴望……難道就要這樣化為泡影?
    但她依舊保持著警惕:“你到底想說什麽?”
    “常規路徑無法做到的,不代表其他路徑也不行。”
    男子聲音充滿誘惑:
    “世間萬物,有得必有失。你失去了常規意義上的未來,但也因此獲得了擁抱另一種力量的契機。”
    他緩緩上前一步,陰影似乎將柳寒汐籠罩。
    “我們可以幫你。不僅可以讓你徹底恢複,甚至能讓你比以前更強大,遠超你的想象。
    你所渴望的力量、尊嚴,乃至向那個毀掉你的人討回公道,我們都能給你這個機會。”
    柳寒汐的心猛地一跳。
    恢複力量?超越以往?討回公道?
    這些念頭如同魔咒,在她最脆弱的時刻瘋狂滋長。
    但她的理智仍在掙紮:“代價是什麽?”
    男子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麽問,笑容變得深邃:
    “很簡單。你隻需要在合適的時候,為我們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
    比如這次北疆市大賽,匯聚了北疆最頂尖的年輕天才……”
    柳寒汐瞬間明白了一切!他們看中的不僅是她殘存的價值,更是她能夠接近那些參賽者的身份!他們想利用她,對北疆未來的希望下手!
    “你們是‘破滅教廷’?還是‘彌撒教派’?”
    柳寒汐聲音發緊,說出了兩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邪教組織名字。
    男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選擇。是選擇沉淪,成為一個廢人;還是選擇抓住機會,拿回屬於你的一切,讓所有輕視、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
    他伸出手,掌心托著一枚藥劑試管,裏麵的液體漆黑如墨,表麵卻流淌著詭異血絲,一股陰冷卻又蘊含著龐大生機的氣息從中散發出來。
    “這管‘神血’可以暫時溫養你的武骨,阻止天賦流逝,並讓你快速恢複力量和傷勢!這隻是一個見麵禮。”
    “考慮一下。明早我會再來。”
    男子將試劑放在床頭櫃上:
    “記住,機會隻有一次。”
    說完,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隻有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神血藥劑,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並非幻覺。
    柳寒汐獨自坐在病床上,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一邊是徹底沉淪、前途盡毀的未來;
    一邊是充滿誘惑卻通向深淵的邪惡之路。
    妹妹帶著哭腔卻又充滿期待的笑容在她眼前閃過……
    譚行戰鬥時那凶狂而暴戾的身影在她腦中浮現……
    大比上,那些天才互相爭鋒....璀璨而耀眼....
    劇烈的掙紮在她眼中交織。
    她的手,顫抖著,緩緩伸向那管“神血試劑”……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試管的刹那,柳寒汐的動作猛地頓住。
    她緩緩抬起頭,臉上殘存的掙紮與猶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
    她低聲輕笑,眼中卻燃起最後一絲屬於“玄翼女”的驕傲:
    “嗬…武道之路…昂揚偉烈…哪怕我廢了,想讓我背叛人類?…
    嗬嗬!…也未免太看不起我‘玄翼’柳寒汐了!
    心意已決,她眼中再無迷茫,反倒湧起一股瀕死燃燒般的暢快。
    她猛地抓住“神血試劑”,拔開塞子,毫不猶豫仰頭灌下!
    “咕咚……”
    液體入喉,極寒與灼燒交織的能量轟然炸開!如同萬千毒蛇竄向四肢百骸!
    “呃啊!”
    劇烈的痛苦席卷全身,柳寒汐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劇烈顫抖,皮膚表麵浮現出黑紅色的詭異紋路。
    可她嘴角卻勾起一抹快意而瘋狂的弧度:
    “真難喝啊……你們這幫邪教的玩意兒……也就這點檔次了……”
    柳寒汐癱倒在床鋪上,渾身劇烈痙攣。
    “哢嚓……哢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與滋生聲同時響起,武骨正在被強行打碎,又以另一種猙獰的方式重塑。
    難以想象的劇痛席卷每一根神經,但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一股狂暴無比的力量感正在瘋狂滋生!
    “呃……啊!”
    她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低吼,卻更夾雜著一種打破枷鎖、重獲力量的瘋狂快意!
    嗡!病房內的空氣猛地一震。
    嗤啦!布帛撕裂聲響起!
    柳寒汐後背的病號服被兩股狂暴的力量撐破、撕裂!
    漆黑的能量如同濃稠的墨汁般翻湧、凝聚、實質化!
    一對巨大的、翼展接近三米的漆黑羽翼,猛地自她背後舒展開來!
    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由最深的暗影凝聚而成,羽毛根部隱隱有血紅色的細微紋路若隱若現,散發出死寂而強大的邪異氣息!
    雙翼輕振,帶起的並非是以往的冰霜,而是令人心悸的腐蝕性能量波動。
    劇痛漸退,磅礴力量充盈四肢百骸。
    柳寒汐緩緩自床上支起身體,原本蒼白的臉頰重現血色,一雙眸子卻深邃如夜,眼底深處,一點黑紅光芒緩緩旋轉。
    她微微偏頭,看向自己身後那對巨大的漆黑羽翼。
    心念一動,唰的一聲,漆黑羽翼靈活收攏,將她半裹其中;
    再一動,羽翼猛地展開,強大氣浪震得病房內的器械嗡嗡作響!
    她感受著體內那截然不同、卻遠比過去更加狂暴強大的力量......不再是冰封萬物的寒霜,而是侵蝕一切的血色暗蝕之力。
    柳寒汐緩緩握緊雙手。
    力量,回來了!甚至更強!
    甚至,遠比以往更加強大!
    但這力量充斥墮落與邪異,再無往日純粹。
    柳寒緩緩握緊雙手,眼中沒有半分悔意,唯有決絕。
    最後一舞麽?
    那就跳得絢爛一點。
    “縱然生死道消,也要拉著這幫藏頭露尾的人類叛徒....一起下地獄!
    ....
    一夜過去,晨光灑下。
    經過一夜的運功調息,病房內還殘留著能量波動的餘韻,以及那對漆黑羽翼散發出的淡淡邪異氣息。
    柳寒汐緩緩活動著手腕,感受著體內那股陌生而強大的暗蝕之力在奔湧。
    這力量冰冷而饑渴,帶著腐蝕毀滅的傾向,與她過去中正平和的寒冰元氣截然不同,但卻真實不虛,讓她重新擁有了一戰之力。
    就在她熟悉這新生的、墮落的力量時,病房角落的陰影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
    下一秒,那個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子去而複返,悄無聲息地再次出現在房間裏。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柳寒汐身上,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氣息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及床邊那支已經空了的試劑試管。
    男子臉上露出一絲早已料到的、滿意的微笑,推了推眼鏡:
    “明智的選擇,柳寒汐同學。歡迎擁抱……新的未來。”
    他的語氣依舊溫和,但那份溫和之下,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掌控與威脅。
    柳寒汐心中警鈴大作,但臉上卻迅速收斂了所有情緒,隻餘下一種仿佛認命般的平靜,甚至刻意讓眼神流露出一絲對力量的迷戀與貪婪。
    “這力量……確實強大。”
    她聲音沙啞地開口,仿佛還沉浸在力量恢複的震撼中。
    男子輕笑一聲:“這僅僅是開始。神的恩賜,遠超你的想象。”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而充滿壓迫感:
    “既然你已經接受了這份‘禮物’,那麽,也該履行一些小小的‘義務’了。”
    柳寒汐心頭一緊,她沉默著,等待對方的下文。
    男子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內袋中,再次取出一管一模一樣的“神血試劑”。
    那漆黑如墨、血絲流轉的液體,散發著不祥的光芒。
    “我們得到確切消息,今晚,馬乙雄,特意在雲頂天宮的‘赤琉璃’包廂設下宴會,邀請了此次參賽的頂尖天才。”
    男子將試劑遞向柳寒汐,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的任務,就是去參加這個宴會,想辦法……將這管神血,讓他們服下。”
    柳寒汐瞳孔微縮。
    她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為難和抗拒:“雲頂天宮?我如今聲名狼藉,重傷未愈,如何能進得去?就算進去,又如何能讓他們服下這……”
    “那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
    男子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聲音陡然轉冷:“我們隻看結果,不問過程。記住,柳寒汐,你已別無選擇。”
    他似乎覺得威懾還不夠,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別以為服下神血,僅僅獲得了力量。
    它既是恩賜,也是枷鎖。
    一旦服下,便會得到吾神‘賜福’,但同時,也意味著與吾神建立了聯係。
    若心誌不堅,或試圖背叛……”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
    “神,會收回賜福,並降下‘神罰’.....那將是世間最極致的痛苦之一:無邊饑餓!”
    “那並非生理上的饑餓,而是源於靈魂深處的可怕幹涸與煎熬。
    你會感到前所未有的饑餓,仿佛整個身體、整個靈魂都在燃燒,渴求著任何可以填補空虛的東西,但無論吞下多少食物、甚至能量,都毫無作用!
    那種空虛感、焚燒感、絕望感,會折磨得你發瘋發狂,恨不得啃食自身!”
    隨即,男子眼中幽光一閃。
    正凝神聽著的柳寒汐驟然間渾身劇顫!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空虛感和灼燒感猛地爆發!
    仿佛她的胃、她的經脈、她的靈魂瞬間被徹底掏空,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尖叫著渴望填充,一種足以逼瘋任何人的極端饑餓感如同海嘯般淹沒了她!
    “呃啊!”
    柳寒汐悶哼一聲,瞬間蜷縮起來,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手指死死摳住床沿,指甲幾乎斷裂。
    那種痛苦,遠超肉體折磨,直擊靈魂最脆弱之處,讓她瞬間體會到了什麽叫生不如死!
    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柳寒汐幾乎要失控的邊緣,那股恐怖的饑餓感又如潮水般退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慘白如紙,眼中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與後怕,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僅僅是瞬間的體驗,已讓她心悸不已。
    男子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溫和,卻更令人毛骨悚然:
    “看來你已經初步體會到了。
    而這,僅僅是最輕微的警告。
    真正的神罰,遠比這恐怖千萬倍。
    屆時,唯一的解脫之道,便是向吾神虔誠祈禱,奉獻你的信仰與忠誠,方能獲得片刻的緩解。”
    他將試劑塞入柳寒汐冰冷的手中。
    “記住這種感覺。
    也記住,今晚,我會在暗處看著你。
    你的一舉一動,皆在吾神注視之下。
    不要試圖耍花樣,否則……下次降臨的,將是真正永恒的無邊饑獄。”
    說完,男子不再多言,身形再次如同鬼魅般融入陰影,徹底消失不見。
    病房內,隻剩柳寒汐粗重的喘息,與手中那管神血試劑。
    她緩緩握緊試劑,眼中卻閃過一抹嘲諷。
    果然……他們的目標,是這一屆的天才!
    但,她早已做出選擇。
    柳寒汐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銳利堅定而充滿死誌。
    雲頂天宮?赤琉璃包廂?馬乙雄?
    也好,那便從這場宴會開始,跳好她柳寒汐人生的……最後一舞!
    她拿起床頭手機,按下開機鍵。
    屏幕亮起,瞬間湧入十幾條未讀訊息和未接來電的提醒......來自焦灼的父母,歡欣的妹妹寒霜,還有幾個陌生號碼。
    指尖劃過屏幕,一條條信息映入眼簾。
    「小汐!別怕!爸爸正在想辦法!就算傾家蕩產,也必定為你治好武骨!我已動身前往首都,求見一位隱居的木係真丹境前輩,已有眉目,等我好消息!」——是父親,字裏行間透著堅定和希冀。
    「小汐!媽媽明天一早坐第一班靈晶高鐵趕來北疆!等著媽媽!」——母親的信息簡短,卻充滿了即刻便要奔她而來的急切。
    「姐姐!我和媽媽馬上就到醫院啦!你最愛的酒釀丸子剛剛出鍋,還熱乎著呢!」——寒霜的信息後麵還跟著一個可愛的笑臉,純粹而溫暖,不染絲毫陰霾。
    最後一條,來自陌生號碼,語氣爽朗而直接:
    「柳寒汐,傷勢恢複得如何?我是馬乙雄。從慕容玄那兒費了點勁才問到你的號碼,打不通,隻好發信息。
    今晚我在雲頂天宮組了個局,赤琉璃包廂,咱們這屆說得上名字的家夥基本都會來。我知道你..算了不說了...希望你能來!」
    看著這些信息,柳寒汐眼眶控製不住地泛起濕熱。
    是啊,縱然前路已斷,深淵在側,但終究……還有人真心愛著她,記掛著她。
    她指尖微顫,卻異常迅速地編輯了兩條簡短的信息回複父母:
    「爸,放心,我很好,勿念。」
    「媽,路上小心,我沒事。」
    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亮起,她仿佛了卻一樁心事,隨即毫不猶豫地回撥了馬乙雄的號碼。
    通訊幾乎瞬間被接通,那頭傳來馬乙雄一如既往充滿陽光爽朗的聲音,甚至帶著點驚喜:
    “柳寒汐?你可算回電了!怎麽樣,今晚能來嗎?
    放心,譚行那家夥也在,不過他台下和台上完全是兩個人,你要是氣不過,過來當麵罵他幾句出出氣,我保證他不敢還嘴!哈哈!”
    柳寒汐的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
    “好,我會準時到。”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透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我確實有些話,想和譚行‘好好聊聊’。到時候他若有什麽反應,或者來找你,不必意外....”
    “今晚,我們或許會有很多……‘事情’要做。”
    “啥?”
    通訊那頭的馬乙雄顯然沒完全理解這番話背後的深意,一臉懵逼.....語氣充滿了錯愕和茫然。
    柳寒汐沒有給他追問的機會,直接結束了通訊。
    她將通訊器丟回床頭,一個人在漸亮的晨光中靜坐了片刻,周身彌漫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沉寂。
    忽然,她俯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最深處取出了一疊信紙和一支筆。
    筆尖懸在紙頁上空,遲疑了刹那,隨即落下,發出沙沙的輕響,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地書寫起來。
    片刻後,三張信紙已被寫得滿滿當當。
    第一張紙上的字跡略顯急促,卻依舊帶著一絲屬於她過往的清傲風骨,是寫給父母和妹妹的:
    父親、母親、寒霜: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或許已踏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不必尋我,不必悲傷,更不必為我涉險。
    武骨之損,非藥石能醫,徒耗家財心力,女兒不忍。。
    望父親保重身體,勿再為女兒奔波。
    望母親寬心,勿以女兒為念。
    寒霜,姐姐願你永遠如今日般明媚快樂,替姐姐多陪陪爸媽。
    所有一切,皆是我自願抉擇,無怨無悔。
    寒汐 絕筆
    第二張紙上的字跡卻陡然一變,淩厲、冰冷,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決絕,是寫給武道協會官方的:
    吾,柳寒汐,以原“玄翼”之名及殘存之武魂起誓,以下所言,句句屬實。
    吾身雖廢,然洞察一驚天陰謀....“破滅教廷”或“彌撒教派”之邪教勢力,已滲透北疆。
    其以所謂“神血”為餌,誘我墮落,圖謀於雲頂天宮赤琉璃包廂,借宴會之際,對以北疆天才馬乙雄、譚行等為首之十餘名未來棟梁,行不軌之事!
    其“神血”邪物,可蝕人武骨,控人心智,歹毒無比。
    吾佯裝應允,將於今夜赴宴,伺機揭露或阻止其陰謀。
    然敵勢浩大,深不可測,吾此行九死一生。
    若吾不幸身隕,或此後音訊全無,墮入邪道,望聯盟即刻徹查!
    絕不可讓邪魔之輩,斷我北疆武運之根基!
    第三張紙上的字跡,與前兩份又截然不同。
    它不再是留給家人的溫情,也並非呈送官方的冷峻告示,而是筆走龍蛇,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是單獨寫給那個親手將她打入深淵之人....譚行。
    譚行:
    見字如麵。勿驚,勿疑,更別他媽跟老娘廢話!
    今日之果,昔日之因。大比之上,我偷襲你在先,你碎我武骨、毀我前程在後,這一報還一報,我柳寒汐認了!
    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心術不正,活該有此一劫!
    但如今,有比你我那點破恩怨重要一萬倍的事!
    聽著,異域邪教那幫雜碎已經帶著能毀人武骨的“神血”邪毒摸進來了,目標就是今晚雲頂天宮赤琉璃包廂裏的所有人,包括你和馬乙雄!他們要斷了北疆這一代最強的苗子!
    老娘已經假意被他們脅迫,答應帶毒進去。
    這封信,就是破局的關鍵!
    今晚,我會準時到。
    那幫雜種肯定在暗地裏盯著。
    我會按計劃行事,假意把‘神血’下在酒水裏。
    你們他媽都給老子機靈點!提前告訴信得過的人,動作隱蔽點,別打草驚蛇,都給老娘裝得像一點!
    等我的信號,或者等那幫雜碎自己跳出來,你們就立刻動手,往死裏打!
    一個都別放跑!絕不能讓他們的毒計得逞!
    這不是求你,是通知你!
    老娘這麽做,不是為了你譚行,是為了北疆,為了聯邦!
    要是因為你們這群蠢貨誤了事,老娘就算變成邪鬼也從地獄裏爬回來弄死你!
    要是事成了……你我之間,恩怨兩清,互不相欠!
    還有.....祝你們這些個王八蛋.....武運昌隆!
    柳寒汐
    ......
    筆鋒在此戛然而止,最後的落款名字,仿佛用盡了全部力氣,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慘烈。
    這,就是柳寒汐。
    即便決心赴死,她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低下頭!
    她將三封承載著不同重量的信仔細折好,放入不同的信封。給家人的那封,被輕輕塞在枕頭底下,柔軟而隱秘。
    而給武道協會和譚行的兩封,則被她以特殊手法折疊密封,謹慎地藏入病號服內側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口袋中,緊貼著她的肌膚,仿佛藏著兩團灼人的火。
    做完這一切,她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卻又背負起了更為沉重的東西。
    她抬眼望向窗外,雨後的天空湛藍如洗,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
    她忽地莞爾一笑,笑容燦爛而明媚,一如往昔那個驕傲飛揚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