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驚覺

字數:20299   加入書籤

A+A-


    數個小時後。
    當楚雨荀唱完最後一首歌,在漫天飄落的彩帶和數萬人不舍的呐喊聲中深深鞠躬時,整個“星耀”體育館的氣氛達到了最終的頂峰。
    “謝謝北疆城!謝謝大家!我愛你們!”
    楚雨荀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成功演出的喜悅和感動。
    燈光漸暗,演唱會在無盡的歡呼中,正式落下帷幕。
    後台,氣氛瞬間從極致的喧鬧轉為一種緊張的忙碌。
    助理、經紀人、造型師等人立刻圍了上來,簇擁著楚雨荀往專屬休息室走去。
    “雨荀,剛才真是太危險了!嚇死我們了!”
    “幸好有譚先生在!”
    “安保部門已經控製住那個人了,初步檢查,精神似乎被某種力量嚴重侵蝕……”
    眾人七嘴八舌,心有餘悸。
    楚雨荀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很快便看到了那個沉默地跟在隊伍側後方,如同影子般的少年。
    他依舊保持著警惕。
    回到專屬休息室,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楚雨荀接過助理遞來的水,喝了一小口,然後看向譚行,展顏一笑,那笑容比舞台上少了幾分距離感,多了幾分真誠:
    “譚先生,剛才……真的太感謝你了。”
    譚行微微點頭,算是回應,言簡意賅:“分內事。”
    他的目光掃過休息室的窗戶、通風口等可能潛入的位置,沉聲道:
    “楚小姐,演出雖結束,但危險未必解除。
    請盡快卸妝換裝,我們需按計劃路線,即刻離開。”
    楚雨荀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到了嘴邊的客套話咽了回去,順從地點了點頭:“好,聽你安排。”
    她知道,在這個少年人麵前,任何不必要的拖延都可能帶來未知的風險。這
    種被他強勢保護著的感覺,讓她心中那份異樣的情緒,又悄然滋生了幾分。
    她轉身在助理的陪伴下走向內間更衣室,走到門口時,卻忍不住回頭,輕聲問了一句:
    “譚行,等一下……能送我回酒店嗎?”
    譚行抬眼,對上她那雙清澈中帶著一絲希冀的星眸,沒有任何猶豫,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我的任務是確保你全程安全,直至交接。
    自然包括護送你返回住處。”
    楚雨荀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很快又被笑意掩蓋。
    “那就……辛苦你了。”
    她轉身進入內間,門輕輕合上。
    譚行立於休息室中央,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體育館外的霓虹依舊閃爍,但喧囂已漸漸散去。
    然而,譚行心中那股莫名的警兆卻並未隨之消失,反而如同烏雲般越積越厚。
    他隱隱感覺到,方才舞台上那個狂熱“粉絲”被他踹飛時,其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扭曲、邪異的氣息,在此刻高度集中的精神感知下,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是了……那種被異質能量浸染、混亂中帶著特定秩序的精神波動……
    他絕對在哪裏遇到過類似的感覺!
    記憶的碎片在腦中飛速閃回,荒野、廢墟、扭曲的怪物、癲狂的教徒、榮耀挑戰……畫麵宛如走馬觀花,一個模糊的輪廓似乎就要浮現。
    可偏偏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那靈光一閃的線索,倏地一下又隱沒於記憶的深潭之中,一時難以捕捉。
    “到底是什麽?!這種感覺……我很確定遇到過!”
    譚行眉頭緊鎖成川,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摒除雜念,細細思索。
    “哢嚓。”
    內間門打開,楚雨荀已迅速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休閑服,臉上厚重的舞台妝也卸去,顯露出清麗絕倫的本來麵貌,少了幾分耀眼星光,多了幾分鄰家少女般的清新,但那雙星眸依舊璀璨。
    “我準備好了。”
    她看向譚行。
    譚行點頭,沒有任何廢話,直接拉開休息室的門,對外麵守候的助理和經紀人快速交代:
    “按預定計劃B路線,車輛就位,我們即刻出發。途中保持安靜,聽從我的指令。”
    讓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團隊瞬間安靜下來,下意識地點頭。
    一行人迅速而安靜地通過專用通道,一輛經過防彈改裝的黑色豪華越野車已經悄無聲息地停在出口。
    譚行先一步拉開車門,銳利的目光掃過車廂內外每一個角落,確認無誤後,才對楚雨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楚雨荀彎腰上車,譚行緊隨其後,坐在她側方的位置,這個角度既能保護她,又能兼顧車窗外的動靜。
    車輛平穩啟動,駛離了依舊殘留著狂熱餘溫的體育館,匯入北疆城夜晚的車流。
    車內氣氛有些沉默。
    楚雨荀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麽,但看到譚行那始終凝視窗外的側臉,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隻是悄悄用餘光打量著他,心中那股異樣的情愫如同藤蔓般悄然蔓延。
    譚行完全無視了這份靜謐中的微妙,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護衛任務中。
    感知著周圍每一輛可疑車輛,每一個可能隱藏狙擊手的製高點。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引擎的細微變化,以及司機略顯緊張的呼吸聲。
    預想中的襲擊並未發生。
    車輛有驚無險地抵達了下榻的五星級酒店,通過特殊通道直接進入地下車庫,停在了直通頂層套房的專屬電梯前。
    “到了。”
    譚行率先下車,再次確認電梯廳安全後,護著楚雨荀及其核心團隊幾人走入電梯。
    電梯平穩上升。
    “叮”
    頂層到了。
    電梯門無聲滑開,酒店專屬樓層的安保與楚雨荀的核心保鏢團隊已肅立等候,氣氛嚴謹。
    “楚小姐已安全送達,我的任務到此結束。”
    譚行對著迎上來的經紀人平靜宣告,隨即目光轉向楚雨荀,依舊是那副拒人千裏的公事化口吻:
    “楚小姐,建議留在酒店內,非必要不外出。任何行程變動,提前知會林氏。告辭。”
    話音未落,他已微一頷首,不等任何回應便果斷轉身,按下了下行按鈕。
    動作迅捷如電,沒有絲毫遲疑,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浪費。
    “等等,譚……”
    楚雨荀下意識地上前半步,伸出的手停頓在半空,隻能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緩緩閉合的電梯門後。
    她怔怔地看著那的電梯門,心底那抹自他出手相救後便悄然滋生的情愫,混合著此刻被幹脆利落“拋棄”的失落,如同漣漪般層層擴散,變得清晰而磨人。
    “楚姐?你沒事吧?”
    抱著古琴、身材曼妙卻神經大條的趙鐵柱,湊過來疑惑地端詳著楚雨荀悵然若失的側臉。
    而一旁,完顏拈花的反應截然不同。
    他雙眼灼灼,如同發現了稀世珍寶,緊盯著譚行消失的方向,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楚姐!是我過去坐井觀天了!”
    “總以為天啟市才是群星閃耀之地,雲頂天宮、黃金台便是最好的……今日方知,真龍潛藏於大澤,豪傑崛起於草莽!
    這聯邦五道,才是藏龍臥虎之地!”
    他猛地轉過頭,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戰意與欣賞:
    “這個譚行!手段凶悍,心性果決,身上那股子凶悍勁兒……太對我胃口了!”
    “我決定了,等您這邊巡演結束,我就向龍芳主事申請,遊曆五道,會盡八方豪傑!然後……直上長城!”
    此言一出,不僅楚雨荀微怔,連抱著琴的趙鐵柱也愣住了。
    楚雨荀很快回過神,莞爾一笑:
    “拈花,你素來不喜交際,隻願在黃金台閉關練拳。
    當年龍芳主事力薦你擔任‘五道行走’,代表雲頂天宮年輕一代,你都一口回絕。
    這次怎麽突然轉性了?想通了!?”
    “嗯!”
    完顏拈花重重點頭,目光堅定,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不得不說,與譚行雖隻是短暫接觸,但我心裏清楚.....現在的我,打不過他!”
    “我與他年紀相仿,論天賦,我自問不弱於人;
    論資源,我背靠雲頂天宮,丹藥、功法、名師指點,樣樣不缺。
    可如今……”
    他的聲音漸低,似在捫心自問,又似在立下誓言:
    “我想親眼去看看,這廣袤的聯邦五道,究竟還藏著多少像他這樣的對手!我想去見識,更想去……結識!”
    楚雨荀凝視著眼前這個自幼在身邊長大、立誌攀登武道絕巔的少年,不由得欣慰淺笑:
    “好!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楚姐一定支持你。”
    ......
    電梯平穩下行,將頂樓的奢華與那抹若有若無的牽絆徹底隔絕。
    譚行大步穿過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旋轉門將他的身影送入北疆城的夜色之中。
    清冷的夜風瞬間包裹而來,仿佛要洗刷掉沾染在身上的一切喧囂、脂粉氣以及那種令他不適應的“保護者”角色帶來的束縛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這帶著涼意與自由氣息的空氣,隻覺得胸中塊壘盡去,比打贏一場硬仗還要舒暢。
    沒有絲毫耽擱,他掏出那部特製的手機,利落地撥通林東的電話。
    幾乎是瞬間接通。
    “喂!老林!”
    通訊那頭剛傳來一絲雜音,譚行已經開口,聲音恢複了往常的隨意不羈,帶著任務卸下後的徹底放鬆,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嫌棄:
    “搞定了!目標人物已安全送達酒店包廂,一根頭發絲都沒少。”
    “以後這種給人當‘全職保姆’的活兒,下不為例!太磨嘰,憋屈死老子了!”
    “行了行了!逼逼啥!這次算欠你的!”
    電話那頭,林東的聲音立刻變得眉飛色舞,帶著男人都懂的賤兮兮語氣:
    “要不……晚上給你安排個頂配的放鬆套餐?
    北疆雲頂天宮分部,我聽於大少說,剛到了一批‘棋’字序列的小姐姐!那可是‘琴棋書畫’四絕中的棋字序列!”
    他刻意壓低聲音:
    “清一色的凝血境修為,修煉的都是雲頂天宮秘傳的《柔雲鍛骨手》,推宮活血,疏通經絡那是一絕!
    保管把你這一身疲憊和晦氣揉得幹幹淨淨!
    嘿嘿嘿……譚狗,怎麽樣?久違地體驗一下咱們的傳統藝能?好久沒有爽過了吧!”
    電話那頭的林東嘿嘿賤笑說道。
    “果真嗎?義……”
    譚行聞言,眼睛猛地一亮,幾乎脫口而出,嘴角也下意識地揚了起來。
    但下一秒,他仿佛瞬間清醒,硬生生把後麵那個“父”字咽了回去,臉上閃過一絲掙紮,最終化為無奈的咂嘴:
    “嘖!算了!”
    他甩了甩頭,語氣恢複了冷靜:
    “明天就是武法天王召集的正日子,不能有半點差池,得保持最佳狀態。可惜了……”
    雖然拒絕,但他話鋒一轉,帶著不爽說道:
    “這場子你必須給我記在賬上!等老子辦完正事回來,連本帶利,一起清算!
    到時候,我要兩個‘棋’字序列的!少一個我拆了你辦公室!”
    手機那頭,林東聞言,原本臉上那猥瑣笑容瞬間凝固,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化不開的擔憂。
    他沉默了一瞬,聲音裏沒了之前的戲謔,帶著認真:
    “你回來……老子就算砸鍋賣鐵,傾家蕩產!
    別說‘棋’字序列,就是把‘琴棋書畫’四絕都給你包圓了!
    隻要你他媽能全須全尾地給老子回來!”
    聽著林東的話,譚行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心中了然.....
    這小子是在擔心明天的天王召集,怕他此行凶多吉少。
    “嗬……”
    譚行不由得嗤笑一聲,語氣卻帶著無比的自信與張揚:
    “怎麽?林狗!覺得你譚爺我搞不定?”
    他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
    “把心放回肚子裏!準備好你的錢袋子!等老子回來,我帶上你,你特麽給老子準備好錢,到時候在喊上葉開,咱們好好爽個三天三夜!
    他罵罵咧咧,卻帶著久違的期待:
    “媽的,仔細想想,自從上了這破高中,整天不是修煉就是廝殺,老子都快忘了按摩床上躺著是什麽神仙滋味了!”
    “哈哈哈!吊毛!行!就這麽說定了!”
    林東被他的情緒感染,放聲大笑,但笑聲很快收斂,語氣轉為前所未有的嚴肅:
    “去了長城,萬事小心!北疆這邊,有我在!放心!”
    “嗯!”
    譚行重重應了一聲。
    “掛了!”
    通訊切斷,忙音響起。
    林東放下手機,慢慢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北疆城璀璨卻冰冷的萬家燈火,先前所有的戲謔與不羈都從臉上褪去,隻剩下深沉的凝重,最終化作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低語:
    “譚狗……武運昌隆!”
    夜風獵獵,吹拂著譚行略顯單薄的衣衫,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火熱。
    他切斷通訊,將手機揣回兜裏,目光投向“春風小區”的方向,腳步堅定。那座橫亙於人族邊境的“長城”,是所有武者心中的聖地與戰場,最低的戰鬥單位都是內罡境!他一個先天境,竟能得此機遇,這怎能不讓他心潮澎湃,戰意沸騰!
    力量!他渴望更強、足以碾碎一切阻礙的力量!
    然而,就在這興奮如岩漿般湧動之時,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浮上心頭!
    那個狂熱粉絲身上散發出的扭曲、邪異氣息,依舊讓他如鯁在喉,難以釋懷。
    “不對勁……那種被異質浸染的‘味道’,我絕對遇到過!”
    他眉頭緊鎖,喃喃自語,記憶的迷霧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躁動,卻一時難以捕捉。
    “到底是什麽……”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動,便如同融入了夜色陰影,朝著自己家疾行而去。
    他需要為明日武法天王的召集養精蓄銳,更需要一點安靜的時間,來理清腦海中那些混亂的線索。
    ……
    與此同時,北疆城外,荒蕪死寂的荒野深處。
    一座靈能複蘇時代前遺棄的化工廠,如同巨獸的骸骨匍匐在黑暗中。
    殘垣斷壁之上,此刻卻覆蓋著一層蠕動黏滑的活體菌毯,散發出幽綠磷光與一股甜膩如蜜、卻又腐敗刺鼻的混合怪味。
    昔日巨大的廠房內部,景象更是駭人.....
    數百個高達數米、如同心髒般搏動不休的慘白卵巢猙獰矗立,半透明的薄膜下,是無數扭曲、糾纏的蟲形陰影在瘋狂蠕動,發出的“窸窣”聲密集如潮,仿佛萬千利爪在刮撓著生者的理智邊緣。
    先前在體育館現身的蟲巢教會“教父”,正無比虔誠地跪伏在那枚懸浮的“王血之卵”前。
    那卵約有拳頭大小,表麵遍布蛛網般猩紅的詭異紋路,如同一顆活著的心髒緩緩搏動,每一次收縮擴張,都散發出令人心悸窒息的能量威壓。
    就在這時....
    嗒…嗒…嗒…
    一陣僵硬、拖遝,卻又帶著某種冰冷規律的腳步聲,從廠房最深沉的陰影中傳來。
    一個麵色慘白如屍,眼神空洞死寂的男子,邁著僵硬詭異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跪伏的索納倫麵前。
    教父立刻將頭顱埋得更低,幾乎觸及冰冷黏滑的地麵,聲音因極致的敬畏與狂熱而顫抖:
    “屬下,蟲巢教會教首,蟲母麾下最卑微的仆人,索納倫……恭迎尊貴的王血信使降臨!”
    那被稱作“信使”的男子,頭顱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角度,緩緩垂下。
    他眼眶之中,根本不見人類的瞳孔,隻有一對幽綠、冰冷、如同毒蛇般的三角複眼,漠然地凝視著腳下卑微的教首。
    死寂,在巢穴中蔓延。
    就在這詭異寂靜之中.....
    “嗤啦!”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皮肉撕裂之聲猝然響起!
    那名麵色慘白的“男子”軀幹,如同被無形巨力從中硬生生撕開,一道猙獰的裂縫瞬間貫穿胸腹!
    沒有預想中的鮮血噴湧,隻有粘稠得如同瀝青的暗綠色體液,從裂口處緩緩溢出,散發出刺鼻的酸腐氣味。
    裂縫急速擴張,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內部瘋狂掙紮、膨脹!
    下一瞬.....
    “噗!噗!噗!”
    一隻隻覆蓋著黑亮猙獰外殼、邊緣鋒銳如刀的節狀肢體,猛地從裂開的人皮血肉中暴力穿刺而出!
    它們瘋狂地向外伸展、攪動、撕裂,將那具勉強維持人形的皮囊,如同撕碎一張浸透的廢紙般,徹底扯爛、撐爆!
    轉眼間,一個完全非人的恐怖存在,從這具“人形皮囊”中徹底掙脫昂然立起!
    它大約兩米高,主體如同放大了數倍的猙獰蜈蚣,環節狀的軀幹上覆蓋著黑綠相間的油亮甲殼,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
    身體兩側是數十對不斷劃動的尖銳步足,摩擦地麵發出“沙沙”的滲人聲響。
    它的頭部一對不斷開合、如同鐮刀般的巨大顎肢,以及一根不斷顫動、探測著空氣的細長觸角。
    一股混合著蟲巢信息素、純粹殺戮欲望以及高等生命威壓的恐怖氣息,如同海嘯般轟然擴散!
    整個巢穴內的菌毯如同活物般劇烈蠕動起來,那些卵巢的搏動也變得更加急促、狂亂....
    它們在歡呼,在恐懼,在迎接這位來自母神身邊的.....“王血信使”!
    這就是“王血信使”.....蟲母意誌的直接延伸,蟲巢教會最高等級的聯絡官與監督者!
    索納倫教首幾乎將整個身體都匍匐在地,因極致的激動與敬畏而劇烈顫抖,聲音卻扭曲出無比的虔誠:
    “恭迎信使降臨!願母神的光輝,永照我等前路!”
    那王血信者巨大的顎肢開合著,發出一種尖銳、混雜著精神波動的奇特音節,直接響徹在索納倫的腦海:
    【索納倫……‘王血之卵’……已送達。】
    【母神神諭:孵化即刻開始……以這座城市……所有生靈的血肉與靈能,滋養‘孩子們’的第一次蛻変。】
    【‘蟲音發生器’……必須完成進化……引導蟲潮方向,瓦解抵抗意誌。】
    【鎮嶽天王……傷及母神本體……此城,便是對他,以及整個人族……第一份懲戒!】
    信使的精神波動中充滿了冰冷的毀滅意誌,沒有絲毫屬於生靈的情感。
    索納倫臉上那抹扭曲的慈祥笑容綻放到了極致,他抬起頭,眼中是徹底的瘋狂與奉獻:
    “謹遵神諭!能為母神的偉業奉獻一切,是我等無上的榮光!”
    他轉向身後黑暗中躁動不安的陰影,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狂熱的煽動性:
    “聽到了嗎?孩子們!母神已降下最終旨意!”
    “饑餓吧!躁動吧!盡情地……去繁衍!去吞噬!”
    “待到‘蟲音’響徹之時,便是這北疆城……化為我等神聖苗床與獵場之刻!”
    “為了偉大的蟲母!”
    “為了……蟲群的永恒升華!”
    隨著他瘋狂的戰吼,那些巨大的卵巢劇烈地搏動起來,半透明的薄膜下,無數蟲形陰影的蠕動變得更加狂躁,窸窣聲匯聚成一片渴望的血肉潮音。整個廢棄工廠,仿佛化作了一顆即將引爆的、活著的生物炸彈。
    而那顆懸浮的“王血之卵”,其上的血色紋路驟然亮起,如同呼吸般明滅,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頻率,抽取著周圍地脈中稀薄的靈能。
    但這,還遠遠不夠!
    在索納倫狂熱的注視下,那王血信使的下一步動作,超出了他的想象!
    它那對如同鐮刀般的巨大顎肢,猛地回轉,毫無征兆地狠狠刺向自己節狀軀幹的核心部位!
    “噗嗤!”
    甲殼碎裂與血肉撕裂的混合異響格外刺耳!暗綠色粘稠、帶著強烈能量波動的體液猛地爆濺而出!
    它竟是以自身顎肢為屠刀,硬生生在最為堅硬的胸甲處,剖開了一個血肉窟窿!
    緊接著,在索納倫的驚愕中,信使用一隻最為靈巧鋒銳的步足,無比虔誠、卻又帶著一絲急切地,捧起那枚搏動愈加劇烈的“王血之卵”,將其緩緩地、深深地,嵌入了自己軀幹上那不斷溢出生命精華的猙獰創口之中!
    異變,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那卵體仿佛瞬間化為了一個貪婪無盡的黑洞!
    其上的猩紅紋路爆發出吞噬光線的黑紅色邪芒!
    信使那龐大猙獰、足以媲美人類外罡境的強橫身軀,如同被瞬間抽幹了所有精髓,開始肉眼可見地、無法逆轉地幹癟、萎縮、枯萎!
    油亮的黑綠甲殼急速失去光澤,變得灰敗、脆弱;
    強健如鋼鞭的節肢無力地鬆弛、垂下,仿佛頃刻間風化;
    那對象征著死亡與收割的鐮刀顎肢,也失去了所有凶戾,軟塌塌地牽拉下來,再無生機。
    它正在將自己的一切....生命本源、磅礴的能量、以及最為核心的蟲族基因序列,作為最初始、也是最基礎的養料,毫無保留地,獻祭給那枚代表著更高層力量的“王血之卵”!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這隻能媲美人類外罡境的強大怪蟲,身軀迅速萎縮,最終隻剩下一具覆蓋著枯萎甲殼的空洞軀殼,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態。
    而在那空殼胸腹的核心,那枚被嵌入的“王血之卵”搏動得愈發強勁有力,黑紅色的邪光如同深淵的心跳般明滅,散發出的能量波動比之前強橫了數倍不止!
    它不再僅僅是一枚卵,更像是一顆正在貪婪吮吸、醞釀著更恐怖災厄的活體災禍核心!
    就在信使意識徹底消散的前一瞬,一股極其微弱、卻沒有絲毫感情的精神波動,傳入了索納倫的腦海:
    【吾身……已達此態極限……以此為基,僅能喚醒聖卵……遠不足以支撐其完美孵化……】
    【聖卵……需更豐沛之基……可容納、解析、融合……爾等人族,真丹境以下,所有生靈之血肉基因……】
    【去尋找……獵殺那些強大的武者,掠奪他們的生命代碼……以其精華,哺育聖卵……】
    【唯有匯聚足夠強度的基因源質……聖卵方能孕育出……超越凡俗理解的……完美戰爭兵器……為母神……掃清一切……】
    精神波動戛然而止,信使怪蟲殘存的最後一絲聯係徹底斷絕,那具空殼終於支撐不住,“轟隆”一聲砸落在地,摔成一地殘渣。
    索納倫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震撼而殘酷的獻祭,看著那在殘骸中如同黑暗太陽般搏動的聖卵,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明悟,隨即,那扭曲的慈祥笑容如同病毒般擴散開來,變得無比瘋狂、無比熾熱!
    他徹底明白了!
    母神的聖卵,豈是尋常血肉可以承載?
    這“王血聖卵”乃是至高無上的神之胚胎,它需要的是高質量的血肉基因!
    是那些實力強大、天賦異稟,至少也是先天境、凝血境,乃至內罡、外罡境的人類武者的一切!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仿佛燃穿透了工廠的阻隔,死死鎖定北疆城的方向,眼中閃爍著最貪婪的獵食者光芒。
    “更強大的生靈……更強更特殊的基因……”
    他低聲咀嚼著這幾個字,腦海中瞬間閃過了幾個身影.....尤其是擁有音律武骨的楚雨荀……
    這些都是最完美的祭品!是促使聖卵發生質的飛躍的關鍵!
    “如您所願!至高無上的聖卵!”
    索納倫朝著那搏動的黑暗核心五體投地,行下最虔誠的大禮:
    “您所需的高等血食,您忠實的仆人,必將為您一一獵取,雙手奉上!”
    他猛地站起身,轉向身後那片因聖卵氣息蛻變而陷入極致狂躁的黑暗,張開雙臂,聲音嘶啞卻帶著無盡的狂熱:
    “孩子們!都看到了嗎?!聖卵需要更豐盛的食糧!需要更強壯的血肉!”
    “嗅探這座城市!鎖定所有散發著強大氣息的武者!尤其是……那些被譽為天才的存在!”
    “撕碎他們!將他們的血肉與基因,奉獻於此!”
    “為了聖卵的完美降生!為了蟲群的永恒升華!”
    “獵殺……開始了!!!”
    “獵殺…撕碎…帶著他們的血肉回來!!”
    霎時間,那些原本劇烈搏動的慘白卵巢,猛地膨脹、扭曲到極限!
    “噗嗤!噗嗤!噗嗤!”
    連綿不絕的薄膜撕裂聲如同死亡的交響樂驟然奏響!
    下一秒,無數覆蓋著粘稠黏液、形態各異的猙獰怪蟲,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從破碎的卵巢中瘋狂噴湧而出!
    它們有的形如放大千百倍的鐮刀螳螂,前肢閃爍著金屬般的寒光;
    有的如同披甲的蟲犬,裂開的口器中滴落著腐蝕性的涎液;
    更有一些仿佛是由扭曲肢節胡亂拚湊而成的怪物,發出意義不明的尖銳嘶鳴……
    這些新生的“孩子們”互相踩踏、撕咬,卻又在某種更高意誌的驅使下,迅速匯聚成一股毀滅一切的洪流。
    它們摩擦甲殼的“沙沙”聲匯聚成一片淹沒一切的死亡潮音,猩紅的複眼在幽暗的巢穴中亮起,如同鋪滿地麵的血色星辰,充滿了對血肉最原始的饑渴!
    索納倫教首張開雙臂,站在沸騰的蟲海之前,臉上洋溢著近乎癲狂的陶醉。他深吸一口這充滿殺戮欲望的空氣,嘶聲咆哮:
    “去吧!我的孩子們!遵循聖卵的指引,去獵殺,去吞噬!將這座城市……變成吾等獻給母神的血色盛宴!”
    蟲潮如同毀滅的洪流,首先淹沒了工廠外圍那些依舊沉浸在狂熱祈禱中的信徒!
    這些虔誠的羔羊,直至那猙獰的陰影籠罩頭頂,才從囈語中驚醒,眼中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填滿。
    “不!母神!我們是您忠實的……”
    哀求與慘叫瞬間被蟲群撕碎血肉的“噗嗤”聲淹沒!
    數以千計的信徒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塊,頃刻間消融在洶湧的蟲海之中。
    他們的血肉、骨骼,乃至殘留的靈能,都成為了這些新生怪蟲最初始的“營養劑”!
    吞噬,帶來了立竿見影的進化!
    吞噬了信徒的怪蟲們發出興奮的嘶鳴,身體如同充氣般急速膨脹,甲殼變得更加厚重猙獰,爪牙愈發鋒銳致命!
    原本混亂的蟲潮,仿佛在瞬間完成了一次殘酷的優勝劣汰,氣息陡然變得凶厲了數倍!
    然而,在這片血腥的屠宰場中,一道身影爆發出了絕望的反抗!
    “為什麽?!母神!這就是您許諾的永恒升華嗎?!”
    安巴托,這位蟲巢教會的骨幹,內罡境的武者,目睹著同伴被他們奉若神明的“孩子們”撕碎、吞噬,信仰在瞬間崩塌殆盡!
    極致的恐懼與背叛感化為了瘋狂的怒火!
    “呃啊啊啊!”
    他嘶吼著,雙臂肌肉詭異賁張,皮膚撕裂,十指瞬間化作一對閃爍著幽光的骨質利爪!
    這是他壓箱底的武技,此刻卻用來對抗曾經自己信仰的“神跡”!
    “滾開!你們這些怪物!”
    他狀若瘋虎,內罡境界的氣血轟然爆發,雙爪裹挾著罡氣揮舞出道道殘影,瞬間將撲來的幾頭鐮刀螳螂蟲和地獄犬蟲撕成了碎片!
    粘稠的綠色體液濺了他一身,更添幾分癲狂。
    他想突圍,想逃離這片比地獄更可怕的“聖地”!
    “吼!”
    但更多的怪蟲,被他的反抗和強大的氣血氣息所吸引,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從四麵八方更加瘋狂地湧來!
    安巴托左衝右突,利爪揮出漫天爪影,不斷有怪蟲被他撕碎,但他的氣血也在飛速消耗,動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不……我不能死在這裏……”
    絕望的念頭剛剛升起,一股巨力猛地從身後傳來!
    一頭進化後體型格外龐大的披甲巨蟲,用它攻城錘般的頭顱,狠狠撞在了他的背心!
    “噗!”
    安巴托一口鮮血噴出,護體罡氣破碎!身形一個踉蹌。
    就是這一瞬間的破綻!
    數十頭形態各異的怪蟲猛地撲了上來,尖銳的步足刺穿他的肢體,鐮刀般的前肢割開他的血肉,腐蝕性的涎液澆在他的頭上……
    “母神……你欺騙……了我們……”
    安巴托最後的意識,停留在無盡的悔恨與蟲群啃噬他骨骼的“哢嚓”聲中。
    這位內罡境武者的血肉,蘊含著遠比普通信徒精純百倍的能量和更優秀的基因序列,成為了蟲群瘋狂爭搶的至高美味!
    吞噬了他的那些怪蟲,產生了更加驚人、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化!
    它們的嘶鳴聲中,開始夾雜著類似人類痛苦哀嚎的音調;
    它們猙獰的蟲首結構,開始扭曲、重塑,隱約浮現出模糊的五官輪廓;
    它們的肢體比例也在調整,部分開始嚐試直立行走……
    雖然依舊覆蓋著甲殼,依舊保留著蟲類的特征,但它們的形態,正不可逆轉地朝著一種扭曲的類人形態演變!
    仿佛在拙劣地模仿著它們所吞噬的、曾經被稱為“主人”的存在。
    一股混合著蟲性暴戾與人性癲狂的、更加詭異邪惡的氣息,從這些進化體中彌漫開來。
    索納倫教首冷漠地注視著安巴托被吞噬、注視著蟲群的又一次飛躍式進化,臉上沒有任何悲憫,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滿意。
    “看到了嗎?安巴托!融入蟲群,化為蟲群!這就是……融入永恒升華的必經之路!”
    他張開雙臂,迎向那變得更加恐怖、更加智慧的蟲潮,聲音如同來自深淵:
    “去吧!我完美進化的孩子們!去找到更多像他一樣……不,是比他更強大的血食!”
    “將他們的力量,他們的基因,統統奪來!獻給聖卵!”
    就在蟲巢教派以獻祭整個教派信徒的代價,催化蟲群,使其朝著更恐怖形態進化之時……
    譚行已經回到了位於春風小區的家中。
    “砰!”
    房門關上的瞬間,他再難壓抑翻騰的心緒,直接盤膝坐下。
    腦海中,對“長城”的渴望與未知挑戰的興奮,最終都被一股強烈的警兆壓下.....
    必須想起來!
    那個狂熱的歌迷身上纏繞的邪異氣息,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熟悉,像一根毒刺紮在他的感知中,令他坐立難安!
    識海深處,記憶的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翻湧、碰撞……
    血腥的荒野、扭曲的怪物、幽冥淵的詭譎、摩羅教的癲狂、血神教的暴戾……無數險死還生的場景一一掠過。
    最終,所有的畫麵轟然定格!
    定格在那場榮耀試煉,那座由血神偉力構築、回蕩著古老戰吼的猩紅角鬥場!
    就在那片充斥著原始殺戮意誌的角鬥場上,他曾無比清晰地感知到觀眾席上.....那些由血神神力凝聚的神選戰士虛影所散發的磅礴氣息。
    其中,一道尤為猙獰、混亂與暴虐交織的獨特精神波動,源自一個自稱“撕裂者”利卡特的異族虛影!
    那絕非人類,而是一頭來自異域、形態可怖的蟲族戰士!
    “就是它!同源的氣息!”
    譚行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爆射,一股冰冷的寒意自尾椎骨炸開,直衝天靈蓋!他幾乎控製不住地低吼出聲:
    “異域蟲族!蟲母的眷屬!”
    絕不會錯!
    演唱會現場那個狂熱粉絲身上被侵蝕的精神印記,其本質源頭,與榮耀試煉中感知到的異蟲虛影“撕裂者”利卡特同出一轍!
    隻不過,前者更加微弱、隱晦,像是……某種拙劣而低廉的模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