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尋死的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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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淺和鄭芝龍從瞭望塔上下來。
    林淺臉上已一掃之前的凝重,滿是成竹在胸的銳利神色。
    他目光掃到那守塔島民,那人心中一慌,跪下道:“小人看漏了眼,請舵公責罰。”
    林淺給鄭芝龍一個眼色,鄭芝龍立馬道:“起來聽舵公發落!”
    守塔島民惴惴起身,林淺把望遠鏡遞給他:“這‘千裏眼’給你暫用,你給我那礁石的眼線盯住了,何時來,何時走,見了什麽人,吃了什麽,拉了什麽,都記下來,每天向我匯報,知道了嗎?”
    守塔島民接過望遠鏡重重點頭。
    林淺又舒緩了下語氣:“辦好了這差事,就算你無過,而且有功,我賞你一艘漁船。”
    “真的?”守塔島民大喜過望,反應過來口中連連稱謝。
    ……
    下山途中,林淺對鄭芝龍道:“近幾日就別安排別人守塔瞭望了,白天讓他守塔,晚上找人接替,再多找幾人把每日飲食都送上來。”
    鄭芝龍:“舵公放心,我明白。”
    就算在馬尼拉,望遠鏡也是稀罕貨,更別說在大明。
    在馬尼拉時,林淺買了幾個望遠鏡,其中大部分都拆去做六分儀了,留在身邊的隻有兩個。
    搞得他想多布置幾個監視那眼線的哨位都做不到。
    也因此,山頭的這個瞭望塔就格外重要。
    下山後,林淺派島民裝作打魚,駕船繞行到那眼線身後海域偵查,並未看到有大船跟著。
    既然眼線找到了,在胡府盯梢,就沒了意義,林叫人上岸叫回白清。
    兩天後,林淺已基本摸清那眼線的活動規律。
    基本就是每日天亮到礁石旁,待到天黑前架船去西南方岸上。
    因為這年頭幾乎沒有船會在夜間離港,而且晚上能見度也太低,所以沒有安排夜裏的眼線。
    ……
    這日一早,點卯過後,林淺命令聖安娜號起錨離港。
    雷三響大聲號令船員:“準備起錨,所有人都到絞盤位置上,快點,都跑起來!”
    陳蛟抬頭望向桅杆上的風旗,喊道:“風向東南,左舷順風。”
    林淺道:“沿海岸線行駛。”
    陳蛟對舵手道:“航向正西。”
    許久之後,聖安娜號起錨完畢,雪白的風帆落下,緩緩向西航行。
    駛過島西大尖山後,陳蛟又下令道:“左半舵,航向西南,繚手拉緊右側轉帆索,注意帆腳,準備換帆!”
    隨著陳蛟一聲令下,舵手和繚手同步動作,雙方配合默契,聖安娜號平穩轉向。
    隨著幾麵軟帆重新兜滿了風,航速漸漸提高。
    林淺走到船艉甲板,隻見南澳島已越來越小,逐漸縮成海天中的一點。
    林淺拿出望遠鏡,朝天際線眺望,搜尋片刻後,果然在正後方發現一個舢板,舢板上站有一人,正在奮力搖櫓。
    可惜聖安娜號全速航行,船速高達8節,已不是人力搖櫓能夠趕上的了。
    望遠鏡中,那舢板船影正不斷縮小。
    林淺放下望遠鏡,過了許久,問道:“到哪裏了?”
    站在他身旁的陳蛟道:“前麵是鄂溪的南口,再往前就到馬耳澳了。”
    “把主頂帆、前頂帆收起來。”林淺命令,“準備到馬耳澳暫泊。”
    “好。”陳蛟應了一聲,大聲向繚手傳令。
    隨著大帆船降速,後麵拚命搖櫓的舢板,總算是離近了一些。
    ……
    而在那艘舢板之後十幾裏。
    白清也站在小艇上搖櫓前行。
    她視野中根本看不見那舢板,更看不見聖安娜號,她走這條航線是林淺提前告知的。
    是以,當她好不容易趕到馬耳澳,遠遠的見到了聖安娜號和一艘躲在礁石後的舢板時,內心不免慶幸沒有跟丟。
    白清也學那舢板的樣子,將船藏在礁石後麵。
    藏好之後,她探出頭,悄悄觀察。
    隻見前頭那舢板上那人身材健壯、四肢有力,明顯不是靠天吃飯的漁民。
    那人赤著雙腳站在船上,目光死死盯向聖安娜號方向。
    許是感受到了目光,那人毫無征兆的向後回頭。
    白清反應極快,猛的縮回腦袋,沒被發現。
    在礁石後等了許久,白清手握匕首,又悄悄從礁石後探出腦袋。
    隻見那人已開始坐在舢板上咀嚼魚幹。
    吃完之後,他又站直身子,朝聖安娜號望了一眼,俯身從舢板裏撿起把刀擦拭。
    白清看的清楚,那刀上滿是紅褐色血鏽,擦了許久也未見除去。
    這種是血鏽,看鏽蝕程度,沾血應當不超過十天。
    白清心中有股強烈預感,這人就是之前馬耳澳劫船的一員,她一口氣潛過去,將他拖下水,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人製服,進而就能逼問出周秀才下落。
    隻是舵公既然隻讓她監視,她就不會自作聰明的多事。
    聖安娜號在馬耳澳停泊後,用小艇將船員送到岸上搜索。
    岸上渺無人煙,長滿了一眼望不到頭的蘆葦。
    船員們搜索一天,一無所獲,日頭西斜之時,聖安娜號上傳來鳴鑼聲。
    船員們聽到鑼聲紛紛回到岸邊,坐小艇返回聖安娜號。
    待所有船員都上齊之後,聖安娜號伸出吊臂,將小艇也收回,而後再次升帆返航。
    舢板上那人早就等的百無聊賴,一個下午把刀擦了又擦,麵前礁石的螃蟹、青口都抓了個遍。
    見聖安娜號返航,終於打起精神,劃船避過聖安娜號視線。
    正當白清以為那人要劃船跟上時,那人卻一動不動。
    直到聖安娜號走遠,那人才起身搖櫓,竟直奔白清而來。
    白清心跳頓時快了起來,她伏低身子,隻在石縫間露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人,一手操縱船櫓,緩緩繞礁石移動,避開那人視線。
    虧得白清駕船技藝精湛,單手搖櫓,不發出一點水聲的同時,還緊貼礁石,又沒有半點磕碰。
    竟讓那人貼著白清藏身的礁石駛過,都沒發現破綻。
    待那人駕船走遠後,白清才鬆了口氣,伸手擦了下額頭,竟有不少汗水。
    白清從石縫中望去,看清那人正向東南方駛去,她頓時疑心大作。
    那個方向明明是外海,海麵上又沒島嶼,眼瞅就要天黑,他一條舢板貿然駛去,是想尋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