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順風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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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當時國喪消息還未傳到浙江,不知者無罪,但那也得是本就無罪的情況下,他這等情況,那就該叫數罪並罰!
    革職查辦都算輕的。
    想到事發後的慘狀,一股涼意從尾巴骨直通後腦勺,指揮使欲哭無淚,真恨不得當場拿刀把自己給抹了。
    正當他在上吊和自刎間猶豫徘徊之際,聽聞林府有賊人闖入,頓感抓到了救命稻草。
    隻要能抓到賊人,把毀壞攔江索的罪名往賊人身上一扣。
    那他不說有功,也至少功過相抵了。
    是以他才點齊家兵,趨馳快馬,星夜趕來。
    要不是為自己小命,他堂堂指揮使怎麽會管林氏這等土豪劣紳的死活。
    現下,指揮使唯一的目標就是將這夥賊人一網打盡,把事情辦成鐵案!
    本以為賊人被圍困府中,已是窮途末路。
    沒想到竟能想出這麽個渾水摸魚的鬼主意。
    當真是,狡詐至極!奸猾至極!
    在他命令下,幾路人馬一齊圍追堵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令人群漸漸平息。
    他手下家兵不斷呼喊:“坐下,都坐在原地!”
    這時,府內又是轟隆一聲巨響,接著衝天火光竄起。
    好不容易平息下的人群再次受驚,四散衝去。
    不少林府女眷,隻穿了抹胸、褻褲,尖叫奔跑之間,露出大片雪白肌膚,春光大瀉。
    指揮使家兵軍紀嚴明,尚能忍住。
    巡檢司士兵、典史民壯哪裏見過這等場麵,一個個眼睛都陷在了那翻湧雪浪之中。
    甚至有膽子大的,直接湊過去上手亂摸。
    女眷受了揩油,更是驚慌無措,尖叫不止,刺激的其餘林府人等也跟著亂竄,已有人趁機跑出去一兩裏地,家兵連忙縱馬追趕。
    一時間林府門前,又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指揮使身旁,一個家兵拱手道:“將軍,府內似乎還有賊人殘黨,我帶人去看看。”
    指揮使沉吟片刻,緩緩搖頭。
    一來,火藥可用藥線引炸,賊人未必就在府中,很可能是疑兵之計,好讓他分兵,方便渾水摸魚。
    二來,府內情形不明,家兵貿然前去,可能有所死傷。即便真有賊人在府裏,守住出口再甕中捉鱉就是。
    指揮使一念至此,問向巡檢道:“府邸後門通向何處?”
    巡檢臉上浮現茫然,看向那鄉勇隊正。
    隊正忙道:“後門出去不過一二裏,就是永寧河,賊人走不遠!”
    指揮使心中暗道:“糟了!”
    指揮使忙對家兵道:“叫二十人,隨我一道繞去後門!”
    ……
    此時,林府後門。
    借昏暗晨光,船員們帶著最後一點金銀細軟魚貫登船。
    “六船人齊!”
    “五船人齊!”
    ……
    七條鳥船上,報數聲不斷傳來。
    “三船人齊!”
    雷三響一番點數:“舵公,一船人也齊了,走吧!”
    “啟航!”
    林淺一聲令下,七條鳥船緩緩搖櫓啟航。
    “賊子休走!”遠遠馬蹄聲傳來,夾雜著一聲氣貫雲霄的怒喝。
    隻見林府西牆外,一隊騎兵急馳而來。
    雖隻有二十餘人,但人人身披甲胄,手持長刀,悍勇之氣撲麵襲來。
    “嗖!”
    騎兵疾馳之中,拉弓引箭,一箭射出,帶起破空之聲。
    “咚!”
    林淺身側,一船員盾牌中箭,帶起一聲悶響,那船員一個趔趄,差點被帶倒在地。
    好在這等騎射功夫隻有當先一騎有。
    林淺下令道:“舉槍!”
    身後船員從船艙中掏出十杆火繩槍來,熟練的裝藥、填彈,點燃火繩,不斷吹燃。
    此地水道狹窄,不能揚帆,隻能搖櫓緩行,騎兵追上隻是時間問題。
    林淺目光緊盯著不斷逼近的騎兵,心中估算距離。
    看到騎兵已至二十步內,林淺大喝:“放!”
    “嘶——”
    “砰砰砰……”
    十發火繩槍響,白煙四起。
    遠遠可見兩匹馬胸口爆發一團血霧,接著前腿一軟,馬背上的騎兵也栽了下去。
    還有一騎被射中手臂,大半胳膊化作空中血肉,僅剩下一層皮與身子相連。
    那騎兵慘叫一聲,跌下馬去。
    見此情形,其餘騎兵不僅勢頭不減,反而悍不畏死的衝殺向前。
    林淺道:“弩箭!”
    火槍手退後裝彈,十二名弩手靠近船舷,銳利弩矢瞄準騎兵。
    “嗖!”
    這時,領頭的騎兵拉弓射箭,一箭襲來,快若流星,直指林淺。
    呂周眼疾手快,連忙舉盾格擋。
    “咚!”一聲悶響,箭狠狠釘入盾牌,尾羽顫動不止,箭頭透盾而出,離呂周咽喉,不過五寸。
    “放!”林淺麵色不變,看到騎兵已進十五步內,大聲下令。
    隨即周圍一陣弩弦聲響。
    騎兵中又綻起一陣血霧,又有數人墜下馬來。
    剛剛射箭那人也中箭落馬,慣性帶著滾了幾滾,塵土中,站起身來,他身上沒有中矢,右肩臂手上,一道猙獰凹痕,這箭僥幸彈開。
    剩餘的騎兵,離船已不過十步,幾乎轉瞬即至。
    林淺大吼:“就是現在!”
    雷三響起身,獰笑著擲出一物,隻見那是一個長方柱體,手臂長短,通體黑色,一端綁著引線,此時引線已被點燃,空中飛快燃盡。
    此時剛剛破曉,周圍尚有些昏黑。
    隻見那物落地,嘶的一聲火藥響,而後爆發出濃烈的白光和煙塵。
    周圍騎兵被白光晃眼,霎時間什麽也看不清。
    胯下戰馬也都受了驚,四處亂跑。
    一名騎兵控不住馬,直奔向前,竟直接落到水道中。
    他一身布麵鐵甲沾了水,沉重無比,眼又不能視物,慌亂之下連嗆了幾口水,掙紮幾下,把住河岸,算是撿了條命。
    “過癮!再來!”雷三響張狂大笑,隨即又點燃一根碳熱劑,丟到岸上。
    霎時間又是一團刺目白光亮起。
    碳熱劑將紅丹還原出鉛水,在地麵肆意流淌,又引燃了周圍植被,一時間升騰起熊熊烈火。
    雷三響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又拿碳熱劑點火,點燃引線後,扔到岸邊。
    這次沒響。
    這碳熱劑棒,林淺是純手工配置,丟三個能響兩個,已經是走了大運。
    見雷三響還要再扔,林淺趕忙阻止。
    此時岸上騎兵已亂作一團,再也無力追趕了。
    先頭的鳥船已駛入永寧河。
    河麵上正刮西北風,鳥船自上遊而下,順風又順水,端的是行船如飛。
    “右轉舵,升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