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深圳的召喚:未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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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的光標停在“是否立即入庫”選項上,狀態為“等待確認”。陳帆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沒有按下。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幾秒,緩緩收回手,關掉了終端窗口。
    實驗室裏安靜得隻剩下服務器風扇的低鳴。他站起身,繞過工作台,走到窗邊。玻璃映出他的輪廓,還有身後兩台並排的服務器。它們已經運行了整整十二小時,沒有崩潰,沒有延遲超標。係統終於穩定了。
    桌角那個未拆封的快遞信封還在原處,白色紙麵泛著冷光。他走回去,拿起它,指尖摩挲著封口邊緣。寄件地址是深圳,沒有寄件人姓名,隻有公司抬頭的燙金字樣。他撕開封口,抽出裏麵的邀請函。
    紙張厚實,印著一行正式措辭:“誠邀您加入我司金融創新部,參與新一代智能投研平台建設。”後麵列著幾項條件:獨立研發空間、千兆網絡接入、硬件自主采購權限。
    他把信紙翻來倒去地看,目光停在最後一行——“期待您的回複”。
    門外傳來輕微響動。他抬頭,林悅正站在門口,手裏提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兩瓶水和幾包餅幹。“又沒吃飯?”她走進來,把東西放在桌上,“你這習慣什麽時候能改?”
    陳帆把邀請函折好,放進抽屜。“剛做完一輪測試。”
    林悅掃了一眼關閉的顯示器,又看了看他臉上的倦意,沒追問,隻是說:“市科委的人今天打電話到我家,問你有沒有提交驗收材料。”
    “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他愣了一下。
    “你是聰明人。”她聲音很輕,“這種機會不會天天有。”
    他沒接話,轉身打開電腦,調出係統後台日誌。數據流正常,爬蟲任務編號已更新到第431條,風險評估模塊評分準確率提升至87.6%。一切都運轉良好,但他也清楚,這裏的網絡帶寬、設備性能、政策支持,都到了極限。
    “深圳能提供我們目前缺的所有東西。”他說,“不隻是網速,還有生態。那邊已經有團隊在做類似的事,但他們依賴人工判斷。如果我們過去,可以把係統真正跑起來。”
    林悅點點頭,忽然笑了下:“你還記得高二那年嗎?你說以後要建一個沒人能控製的係統,不靠關係,不靠背景,隻靠數據和邏輯。”
    “記得。”
    “現在它已經在動了。”她看著那兩台服務器,“你留在這裏,隻會讓它慢下來。”
    陳帆低頭看著鍵盤,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空格鍵。
    “怕我不高興?”林悅問。
    他抬眼。
    “你要去的是更大的地方。”她說,“不是離開我,是帶著我們一起往前走。”
    他喉嚨動了動,沒說話。
    “等你站穩了,”她頓了頓,“我來找你。”
    這句話像一塊壓在胸口的石頭突然被挪開。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回到實驗室。天空剛蒙蒙亮,走廊盡頭的燈還亮著。他插上電源,啟動服務器,進行最後一次全鏈路測試。實時行情刷新穩定,曆史回測響應迅速,風險評估模型在模擬環境中連續預警三隻異常波動個股,全部命中。
    他導出最新版係統日誌,刻錄進一張CDR,貼上標簽:“FinalLocalRun19980329”。然後打開文件夾,開始整理代碼結構。核心算法模塊單獨歸類,數據庫配置參數加密打包,前端界麵資源壓縮成獨立包。他刪掉臨時緩存文件,清空回收站,最後將整個項目目錄複製到三個U盤中,分別標注“主備”、“異地”、“應急”。
    做完這些,他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兒呆。牆上掛著一塊白板,上麵密密麻麻寫著過去的開發計劃,從最初的OCR識別優化,到後來的網頁解析規則庫,再到最近的風險權重調整方案。每一行字都是幾個月前一筆一劃寫上去的。
    他拿起黑板擦,從左到右,慢慢擦幹淨。
    中午時分,他撥通了快遞公司的電話,預約三天後上門取件。兩台服務器需要專業包裝,硬盤必須單獨防震處理。他還訂購了五個加厚紙箱、防靜電泡沫墊和密封膠帶。
    傍晚,母親出現在門口。
    她穿著家常外套,手裏拎著保溫飯盒,站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才走進來。“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她把飯盒放在桌上,掀開蓋子,是熱騰騰的排骨湯。
    “還沒吃?”
    “馬上。”
    她沒急著走,而是環顧四周。“你在收拾東西?”
    他點頭:“要去深圳。”
    “什麽時候走?”
    “一個月內。”
    母親沉默了幾秒,輕輕“嗯”了一聲。“那邊天氣比這兒濕,衣服多帶點。錢夠不夠?”
    “夠。”
    “別熬夜。”她頓了頓,“也別怕變主意。要是覺得不對,就回來。”
    “這不是逃避。”他說,“是換條路繼續走。”
    她看著他,眼神平靜。“我知道。你爸當年要是有你這份膽子,也不會一輩子困在廠裏。”
    說完,她轉身走了,背影利落,沒回頭。
    夜深了,實驗室隻剩他一個人。
    他逐一下電服務器,先關應用服務,再停數據庫,最後切斷主機電源。風扇轉動聲漸漸減弱,直至完全靜止。他拆下網線,用防靜電布一層層裹住機箱,再套上塑料袋,綁緊紮帶。兩台服務器並排躺在工作台上,像完成使命後卸甲的士兵。
    他打開最後一個抽屜,取出那張刻好的備份U盤,握在手裏。標簽上的日期清晰可見:19980328。
    窗外城市燈火稀疏,遠處有車燈劃過天際線。他坐回電腦前,打開係統部署清單,一項項核對:
    代碼打包 ?
    數據遷移 ?
    硬件封裝 ?
    外部聯係 ?
    還差一項沒勾選:本地環境銷毀。
    他點開數據庫管理工具,輸入指令,準備清除所有殘留記錄。手指懸在回車上方,停了幾秒,最終沒有按下。
    他退出程序,合上筆記本。
    桌麵上擺著三個U盤,兩台包裹嚴實的服務器,還有那封已經被揉皺又展平的邀請函。他拿起其中一個U盤,放進胸前口袋,站起來,環視這個待了近半年的房間。
    牆上的白板已經空白,角落的舊桌椅還在原位,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金屬與塑料混合的氣息。
    他走到門邊,關燈。
    黑暗瞬間吞沒一切,唯有備用屏還亮著微弱指示燈,一閃一滅,像呼吸。
    他重新打開燈,走回去,拔掉最後一根電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