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嫌疑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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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述早料到會是這個答案,聞言,也不藏著掖著了,幹脆說道:“你還活著的事,暫時不宜聲張,且委屈你在我府裏躲避幾日。”
    待她點頭應下,崔述又向崔夫人道:“陶小姐還受著傷,阿玉年紀尚小,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後幾日,就讓陶小姐暫避我們屋中,勞夫人費一費心。正好我又要查案,又要處理火後災情,可能會忙得抽不開身,有空回來,暫住這書房就夠了。”
    不容崔夫人回答,他又轉向謝臨舟:“按理,你傷這麽重,應該放你回去歇著,但依你衝入火場的架勢,就這麽回去了,又難免叫人起疑。是以,還要再辛苦你走一趟,去前麵追問一下蘇小姐案發當日的情況。”
    蘇見薇既已露怯,逼一逼,未必不能逼出一、二線索來!
    到時雙管齊下,正可堵主謀狡辯。
    謝臨舟看一眼陶令儀,見她並無多餘的表情,才答應下來。
    崔述呷口茶:“至於幾樁案子,就交由我的人來辦吧。”
    見陶令儀和謝臨舟都無異議,崔述放下茶碗:“大致上的安排就是這樣,你們要是沒什麽問題,時辰不早,就各自散了,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回頭有什麽問題了,可以隨時找我。”
    時辰確實已經很晚了,崔夫人提醒他幾句當心的話後,便朝陶令儀笑著伸手道:“在獄中擔驚受怕這麽久,趁著他們都用不上你,正好歇一歇,養一養你頭上的傷。”
    雖然接觸的時間尚短,但陶令儀看得出來,崔述是一個有責任、有手段的人;崔夫人也是一個性格果決、周全的人。對於他們的安排,她自是無異議,便站起來,跟著崔夫人走了。
    走到門口,她突然想起來,先前還有些話沒有問清楚,便轉過身,再次問崔仲:“謝二公子的手、腳好了之後,會不會影響他正常的讀書、寫字和走路?”
    崔仲連忙答道:“不影響。”
    那就好。陶令儀寬心之餘,又向崔述道:“麻煩大人給他準備一頂軟轎,再多安排兩個人照顧著吧,他傷這麽重,正好可以賣一賣慘,讓那背後的主謀寬一寬心。”
    崔述看向謝臨舟,笑道:“所言有理,就是委屈賢侄了。”
    崔仲不等吩咐,已著手安排去了。
    將眾人送走,崔述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文晦兄、深甫兄、允恭兄在哪裏,去把他們都請過來!”
    韋明遠,表字文晦;楊玄略,表字深甫;蕭直方,表字允恭,三人皆是崔述的私人幕僚,隻是各自負責的事務不同。
    其中,韋明遠和楊玄略在崔述任大理寺少卿時,就是他的幕僚。崔述在預感要出事的前半個月,暗中遣散了他們,才讓他們躲過一劫。
    崔述出獄之後,兩人帶著新認識的蕭直方,又重新投奔了他。
    陶令儀遭誣陷的事,在謝沛與謝臨舟找上門,說明情由之後,韋明遠、楊玄略幾人便跟著知曉了。
    女獄失火,幾人明了這又是崔述要過的一道坎,邁不過去,很有可能會再次下獄,便都在屋中等著他。
    聽到傳喚,幾人疾步到了書房。
    崔述看到他們,便先歎了一聲:“罪過呀,跟著我還沒有過幾天清靜日子,就又要遭難了。”
    “大人說哪裏話,”韋明遠故作輕鬆地開口,“眼前的案子我看並不複雜,隻要順藤摸瓜,很快就能抓到凶手。”
    楊玄略附和:“以往遇到的大案、難案,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眼前的案子確實算不得什麽。唯一困難的,也就是時間有點緊。”
    蕭直方跟著崔述的時間尚短,沒有他們兩個那麽隨意,微垂著眼皮,等他們寒暄完畢,才抬起眼,直接問道:“凶手是誰,大人應該已經有人選了吧?”
    崔述再次歎了口氣,“的確有人選了,要抓住他也不難,關鍵是缺少直接的證據呀。”
    在得知張阿荊自盡的原因後,用最簡單的排除法,他就已經推算出來背後的主謀。
    趙明誠是正七品下的司法參軍,在地方,這官階已經不算低了。
    能驅使他包庇謀害謝瑤的真凶,又誣陷陶令儀的人,唯有兩類:一是比他官階更高的人;二是有一定背景,能許他以重利的人。
    比趙明誠官階更高的人,在潯陽城隻有四個:一個他;一個別駕謝晦;一個長史鄭元芳;一個司馬王懋。
    他和謝晦都不可能,那就唯剩一個鄭元方,一個王懋。
    王懋是純靠戰功起家,於垂拱二年,單騎追百裏,陣斬徐敬業部將唐之奇於嶽陽樓下後,得當今聖上特敕為江州司馬,總攬鄱陽至武昌水程的江防。
    崔述對他的了解不多,卻也知道他是一個醉心軍務,行事低調的人。
    且他的官階雖比趙明誠高,但家世簡單,並沒有重利能許趙明誠。
    是以,他是主謀的可能性極低。
    鄭元方就不同了,他是正兒八經的明經科出身,卻是靠鑽營才當上的江州府長史。
    他最近的一門關係,是秋官司門郎孫德全的夫人,是他的堂姐。
    孫德全就是一個負責檢查、核對出入京城各城門“禁物”,協助刑部、大理寺或製獄緝捕罪犯的看門官,因其崗位之便,能接觸大量的人員與貨物,有天然的機會發現“不法言行”,故常常利用職權,對攜帶普通“非禁”但值錢物品的商旅、官員家眷進行刁難,以放行為條件暗示或明示索取賄賂,以中飽私囊。
    這些倒罷,更可惡的是,為往上攀爬,他還主動當了來俊臣那幫狗雜碎的爪牙,因一己私利,殘害過不少的人。
    跟來俊臣那幫狗雜碎一樣,稱得上是臭名昭著。
    鑒於此,崔述很難理解,陶氏雖自陶文鼎彈劾李義府貪瀆失敗,遭貶致家族沉寂至今已有三十年,但陶氏好歹也是清流門楣,怎會同鄭元方這等汙濁之人糾纏在一起?
    尤其陶衡作為族長,還將陶令儀許給了鄭元方的次子。
    這等自甘蒙塵的做法,碰上眼前的案子,陶氏的名聲怕是要一落千丈,成為各清流世家的笑柄了。
    但……
    看陶衡得知陶令儀出事時,那悲痛欲絕的神色不像作假,或許這背後,還藏著不為人知的隱秘。
    這隱秘恐怕也要落在鄭元方的身上。
    這個鄭元方,嫌疑不小呀。
    隻是想要拿下鄭元方,困難也不少呀。
    陛下尤為寵信來俊臣那幫酷吏,他要拿下鄭元方,就得對上來俊臣。
    一想到離京之前,來俊臣那句陰惻惻的‘我在京城恭候大人’,崔述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怎能不怕?
    隻是再怕,也不能助紂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