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找到血衣
字數:7210 加入書籤
內知沒聽懂她的話,解釋:“新茶宴那日,蘇小姐穿的就是這身衣裳。”
周蒲英聽懂了,拿過她手裏的衣裳,抖開檢查一遍後,又放到鼻子下聞了兩下:“的確不是這身衣裳。”
內知還想解釋,周蒲英說道:“蘇小姐在新茶宴穿的是這樣的衣裳,但不是這一身。新茶宴那身衣裳沾了不少的血跡,想要洗去那些血跡,上衣需用白虎膏及米漿浸泡,下裳則需用木瓜汁浸泡,即便如此,血跡也不可能完全洗淨。”
“但你看這衣裳,不僅毫無血漬的痕跡,連浸泡的那些味道也沒有。”
內知接過衣裳看後,也聞後,立刻懂了,也瞬間明白,蘇見薇為何要特意告訴她,這套衣裳放在何處。
她早猜到了,會有人要來找這套衣裳,所以才提前備在那裏。
內知原本對她是真凶的事,還保持著三分懷疑,這下是全信了。
陶令儀沒想到周蒲英還懂洗衣的門道,看她兩眼後,隨手在衣櫃裏翻找兩下,吩咐她道:“去問一問浣衣的婢女,她們有沒有洗過她穿的那身衣裳。”
她在寫申狀的時候,就料到了蘇見薇會另買一套新衣來偷梁換柱,因而並不覺驚訝。
各院都有專門浣衣的婢女。
陶杜氏和蘇見薇院裏的婢女,都被陶令儀趕到了院外,由銀刀衛統一看管。
浣衣的婢女也在其中。
周蒲英問了幾句回來,笑盈盈說道:“找到那身衣裳了。”
周蒲英問話時,特意留了個心眼。她並未把浣衣婢叫到別處單獨詢問,而是就那麽當著所有婢女問話。
果然,浣衣婢才答完沒洗過這樣的衣裳,就有蒔花婢站出來說她知道那衣裳在哪裏。
蘇見薇從新茶宴回來,換下的血衣便由陶杜氏交給了兩個貼身伺候她的婢女,並命婢女藏起來,待他日帶出陶氏燒了。
但她們都低估了陶衡對陶令儀的看重。
雖然一切都按照她們所計劃的方向在發展,鄭元方上門後,陶衡即便知道是蘇見薇陷害的陶令儀,也不會拿她怎麽樣,但陶衡發賣了她身邊得用的所有人,還以養病為由,軟禁了她。
唯有鄭家來人的時候,她才得以走出院子。
院外都是陶氏的人,蘇見薇自然不敢將血衣帶出來。
陶杜氏倒是和從前一樣,可以隨意地進出,但她知道,陶衡既軟禁了蘇見薇,那她身邊也少不了監視的人,便也不敢輕舉妄動。
蘇見薇給鄭行之托了好幾回信,讓他設個法子帶她出府,都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在被告知,陶令儀寫的申狀上,有以血衣為證後,蘇見薇嚇了一跳,趕緊讓陶杜氏設法給她重新買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衣裳,血衣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她偷偷埋到了寢房外麵的芭蕉叢中。
蒔花婢是在侍弄芭蕉枯葉的時候,發現泥土有挖掘的痕跡,以為誰埋了熱炭灰燼,想要燒死芭蕉陷害她,立時將那新土刨開,準備拿著贓物去找人。
刨開新土,看清裏麵埋著的是衣物,且還是蘇見薇的衣物後,她嚇得趕緊將土又埋了回去,見無人注意到她,趕緊離開,隻當什麽也不知道。
蒔花婢也不是沒有想過,將這件事告知陶衡,但她害怕落得跟那些被發賣之人的下場,故而一直守口如瓶。
今日看到陶令儀回來,又讓銀刀衛守著陶杜氏和蘇見薇的院落,不準隨便進出,便料定與那埋著的衣物有關,也料定陶杜氏和蘇見薇怕是完了。
直至周蒲英出來問話,證實了她的猜測後,蒔花婢知道不能再隱瞞下去。
蘇見薇要完了,她們這些人,再分配,必定是去姨娘或是庶出旁支的院子。
她不想去這些人的院子,例錢少不說,還要幹許多雜活,以減少這些人的開支。
為著自個兒的前程著想,蒔花婢站了出來。
血衣從芭蕉樹下,刨了出來。
雖被埋在地下好幾日,但人性本能,讓蘇見薇埋血衣時,下意識的將有血跡的一麵卷在了最裏麵,加之近來無雨,蒔花婢又發現得及時,此後也沒有往這裏澆過水,抖落附著的泥土後,倒還算幹淨。
陶令儀將衣裳鋪在地上,看著前胸深褐色的噴濺狀血跡,點頭道:“不錯,就是這身。”
將衣裳收起來,陶令儀再次吩咐周蒲英:“把兩個院落都再搜一遍,看看還能不能搜出些什麽來。”
周蒲英看她要走,忙將在陶杜氏院子裏擔任內知的周雲歸叫了出來,“小姐身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雲歸手腳麻利,讓她跟著小姐吧。”
她不提還好,她一提,陶令儀就想起來,小姑娘身邊也有傅母和六個貼身伺候的婢女。傅母和六個婢女待小姑娘一直盡心盡力,回了陶氏卻未見她們,不由問道:“傅母和含章、清露她們去哪兒了?”
“她們都被老爺送到莊子上了,即便老爺準允,要將她們接回來,一來一回至少也得半月,小姐且將就著雲歸使喚吧。”同有意賣弄她懂浣洗各種衣裳汙漬的本事一樣,周蒲英引薦周雲歸給她使喚,自有她的小心思。
她的小心思倒也簡單,與蒔花婢一樣,同是為了前程著想。
她是陶杜氏院子裏的人,陶杜氏出事,縱是與她無關,陶衡也絕不可能再留用她。
常言道:早知嫁商客,不若事田家。
可她們這等身份,學得再多的本事,來去都是主子的意思,何時給過她們選擇?
而今,陶令儀身邊沒人,她自是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為著自己的前程爭上一爭。
“那我去跟父親說一聲,接她們回來。”陶令儀又交代了她幾句搜到證據,立刻稟報的話後,便走了。
周雲歸與周蒲英素來交好,也都是機靈的人,深知機會難得,趕緊跟上了她。
楊玄略和蕭直方在前庭已經等急了,看到她出來,蕭直方趕忙迎前幾步,快聲道:“大人沒有攔到你們三房的二小姐!”
又道:“大人現在去提審趙大人、陶夫人和蘇小姐了,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裏問出些什麽線索來!”
雖然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陶令儀還是難免有幾分失望。
楊玄略見著,趕緊活躍道:“陶小姐手裏拿的是?”
陶令儀看向手裏的衣裳:“證明蘇見薇就是殺害謝二小姐的證物,給你收著吧。我得去父親那邊走一趟,看看從叔父是否回來了,再看看他怎麽說。如果你們方便的話,我一會兒還想去案發的退居看一看。”
蕭直方反應極快:“我跟你一起去!”
“行。”陶令儀點頭。
早在陶衡的書房時,她就想說了,這小夥子直來直往,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的性格,很對她的脾氣。有他同去,倒是省了每說一句話,就得想了又想的麻煩。
看著她在讚賞的目光中,腰杆越挺越直的蕭直方,楊玄略暗暗搖一搖頭,戲謔道:“去吧去吧,正好我年紀大了,省得辛勞。”
蕭直方朝他揖手:“那就有勞楊兄告知大人一聲了。”
“我先去父親那裏走一趟,”陶令儀吩咐周雲歸,“你帶……”
“在下蕭直方,表字允恭,出身蘭陵蕭氏,今年已二十有三。”蕭直方極有眼力勁地自我介紹道。
帶著血衣,還未走遠的楊玄略暗笑兩聲:蠢小子,人家隻是想問一問你姓甚名誰,你跟人自報家門做什麽?
陶令儀倒沒在意,讓周雲歸帶著蕭直方先去準備出行的車馬後,她便去了陶衡的承圀院。
陶衡已經醒了,就在主廳。
他已經換了身衣裳,頭發也冠了起來,麵色雖不複從前,神態卻已恢複儒雅。
陶令儀在李忠的通報下,走進主廳,掃一眼緩緩流動的九曲流杯渠後,按著規矩,先朝坐在渠首北側紫檀壺門榻上的陶衡行了個叉手禮,又朝坐在第三曲西岸藤筌蹄上的從叔父陶暄行了個叉手禮,這才抬眼,看向陶暄。
陶暄也就四十出頭,模樣普通,神色頹廢中,隱隱帶著幾分不忿與不服。
看來他們談得不怎麽樣呀。
察覺到她的目光,陶暄不自在地扯著嘴角,對著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後,迅速站起來道:“宗子既與大小姐有話要談,我就先行告退了。”
陶衡也怕陶令儀當著他的麵,再說出什麽戳心窩子的話,便道:“去吧。”
目送他遠去後,陶衡收拾心緒,起身領著她要往東閣去。
陶令儀站著不動:“我就問幾句話,問完就走。”
一聽她又要問話,陶衡的心弦瞬間繃緊,悄悄揉一揉還泛著痛意的心口後,勉強坐回來,揚起笑臉,一臉溫和:“瑗瑗想問什麽?”
作為刑警,陶令儀自然懂得察言觀色,看他笑容刻意,坐姿僵硬,明顯對她防備頗深,便知他是被戳心窩子的話,戳出了陰影。
這可不利於談話。
陶令儀走到他身旁坐下,在他戒備的目光中,給他倒了一杯茶,“父親不用緊張,我就是想來問幾句從叔父的事。”
問陶暄的事呀,陶衡暗暗鬆下一口氣,果然不那麽緊張了:“瑗瑗想知道什麽,隨便問,父親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陶令儀莞爾:“父親的身子怎麽樣了,大夫怎麽說?”
聽到她竟然關心他的身子,陶衡愣了一下後,眼中迅速浮上來一層薄淚,偏頭捉起衣袖揩去後,高興道:“瑗瑗不用擔心,大夫說我就是急火攻心,好好養上十天半月,也就無事了。”
“頭發呢,可還有辦法再黑回來?”陶令儀問。
陶衡撫了把白發,不是很在意地說道:“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先前在書房,我的話說得有些重,還請父親不要放在心上。”陶令儀給他道歉,“也請父親好好將養身子,也好多護我幾年。”
陶衡的眼中又蓄了淚:“你的話沒有錯,確實是父親害的你。你放心,父親還年輕著呢,足可再護你幾十年不成問題。”
陶令儀並不擅長說軟話,這幾句,已經是她的極限。為避免再說下去,會弄僵氣氛,又勉強說了兩句後,便轉到了正事上來:“從叔父怎麽說,他們為什麽要偷書信?”
陶衡斂去笑容,冷哼一聲:“除了一己之私,還能為了什麽,簡直愚不可及!”
陶令儀很不滿意他這樣的回答,等他的情緒稍稍平複一些,具體地問道:“鄭大人允諾了他們什麽?”
陶衡又冷哼了一聲:“鄭大人把許諾給陶氏的名額,全部給了他,還把與陶氏的親事,指定給了陶硯秋!可惜,偌大一個三房,沒有一個長腦子的,沒了那些書信挾製,還名額,還親事,做夢!”
陶令儀好奇:“如果沒有各種意外發生,鄭大人允諾給陶氏的三個名額,會有三房的一個嗎?”
“當然沒有!”陶衡沒有任何思考,便幹脆否決。
名額都是用她的命換來的,自然要挑天賦絕佳的後生。三房別說天賦絕佳,連有腦子都稱不上,怎可能給他們?
陶令儀想起陶暄眼裏的不忿與不服,天資普通,卻有野心,難怪鄭元方會找上他們。
這樣的人,在現代也是網絡詐騙的對象。
雖然崔述已經遞來消息,說他沒有攔截到陶硯秋,陶令儀思索片刻,還是問道:“陶硯秋已經將那些書信交給鄭大人了?”
“交了。”陶衡譏諷,“怕被發現,離開陶氏後,他們就將書信交給了趕車的馬夫,由馬夫帶去江州府,交給的鄭大人。”
“看來不是沒有長腦子,”陶令儀揶揄,“隻是沒有長對地方。”
幸好這話說的是陶暄,陶衡不動聲色地揉了揉心口。
“父親打算怎麽處置從叔父他們?”陶令儀又問。
陶衡收起譏諷,輕輕歎了口氣:“若按族規,他們這種損害宗族利益的行為,屬於背族通敵了,一旦查實,就將麵臨沒收財產,除籍削譜,禁錮於族內或是送官究辦的下場。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具體該怎麽處置,等結果出來再說吧。”
陶令儀看他神色多有無奈,隱隱還夾雜著幾分不忍,也就不多說了,瞥一眼外麵的天色,起身道:“父親好好養著吧,我還要去案發的退居,就不多留了,等回頭有時間,我再過來看你。”
陶衡跟著起身,“你去那裏做什麽?”
陶令儀也不瞞著他,把他們以趙明誠和陶杜氏為餌,誘捕鄭元方失敗和她打算從蘇見薇與鄭行之往來的書信中查找證據,卻撲空的事,都同他講了一遍。
容他消化片刻,又繼續:“如今什麽把柄都沒了,想要抓捕鄭大人,可能性已經不大。所以我們打算先把蘇見薇殺害謝二小姐的案子坐實,再看看有沒有機會抓捕鄭大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