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番外:張海桐倒鬥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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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已經在這裏種了很久的地了。
    他是從外麵來的,聽口音像北方人。世道很亂,有些活不下去的北方人會往南邊跑也正常。不過對於現在的中國人來講,跑去哪裏都沒區別,到處都在打仗。
    而這樣一個憨厚老實的年輕人,竟然甘願窩在老山村裏種地。
    張海桐沉了沉氣,雙臂揮起鋤頭落到土裏,帶出來一大團泥巴。
    廈門天氣濕潤,挖出來的土表麵是一層幹燥碎泥,下麵全都是濕漉漉的。這一鋤頭下去挖斷了一隻蚯蚓,斷成兩截的蚯蚓都顧不得疼,被挖斷的瞬間就跑了。
    這也是一個劣勢。
    意味著張海桐逮蚯蚓的成功率要比普通人低一些,因為蟲見他就跑,沒點功夫還真拿不下。有時候他會在地裏蹲一下午,就為了抓蚯蚓去釣魚。
    你也別說他無聊。
    為了釣魚,他已經在這個名叫燧燔的村子呆半年了。村子雖然叫燧燔,但是跟火一點沒關係。當地人口音的問題,把水返說成燧燔同音,其實是漲水的意思。
    燧燔村外麵有一個天然淡水湖,裏麵盛產魚蝦。雖然比不上人工繁殖,但在純天然的環境裏能有那樣的產量也很不錯了。
    魚蝦如此豐沛,不僅僅是湖的問題,還有人的問題。當地人不吃湖裏的魚,也很少會去那裏玩耍。
    湖沒名字,村子叫燧燔,湖就跟著叫燧燔。
    本來這個湖屬於另一個離它更近的村子,幾乎就在那個村子門口。離奇的是,燧燔湖十年前漲過一次水後,這個村子就死了很多人。死狀十分淒慘,屍體呈現腹中嬰兒狀,頭腳相連,蜷縮一處。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表情痛苦,在形成最終死狀前都有過劇烈掙紮。
    當時村子裏正在舉行盛會,大擺流水席。當地的規矩,村寨裏有事,第一天請自家人,第二天請周圍村寨的人,第三天祭鬼神。這是祖上留下來的規矩,一是教導村民和諧內部,與人交好。二則記得上天恩賜,讓他們生在這塊水土能養活人的地方。
    中國人對土地的敬畏遠大於實際的神靈,黎民百姓很清楚是土壤供給他們糧食。農耕文明的共性便是對土地的無限崇敬。
    沒人知道那天燧燔湖漲水,湖水淹了小半個村子,差點漲到燧燔村跟前。潮水退去後,村子裏的人也都死了。有的屍體被衝進湖裏,但人們沒在裏麵撈出來任何一具。
    從此當地居民就對這裏諱莫如深。燧燔村原本覺得那個湖跟自己一個名字很晦氣,但是喊的人太多,也隻能認了。
    畢竟時時刻刻叫人家“鬼湖”,“屍體湖”什麽的也不太好聽。
    張海桐在南部檔案館的日子裏,不僅負責檔案館建設工作,也會偶爾出外勤。這個案子被撒出去的特務傳回來時,被命名為燧燔湖案。
    根據南部檔案館特務的觀察,這個湖漲水是有規律的。當地村民說,燧燔湖每五年漲一次水。也就是在過去的十年裏,除了那次滅村慘案,燧燔湖還漲過一次水。
    但那個時候燧燔村已經默默把村寨的位置往外移了不少,因此漲水仍舊在原範圍,燧燔村民也沒有特喜歡觀察這個湖。
    倒是那個死了很多人的村,在濕潤的氣候和湖水的衝刷中漸漸不成樣子,如今已經荒廢成林。原本在村子裏的草木長勢茂盛,漸漸掩蓋了遺跡。
    張海桐在這裏種地挖蚯蚓釣魚,就是為了觀察什麽時候漲水。
    作為一個專業的特務,融入當地風土人情是必備課程。就像小哥以後在廣西種地,唱戲的土夫子搭台挖土,這都是一個道理。
    有時候太引人注目,那是給自己惹事。
    張海桐專門用流民的身份在這裏安頓下來,並說服村長給自己安排了一間離燧燔湖最近的屋子居住。這種屋子通常荒廢很久,加上位置不吉利,沒人住。村長都沒要錢,而是以一種不耐煩且恐懼的語氣說:“住住住,不怕你就住!”
    這樣符合張海桐逃難的身份。他都跑那麽遠了,口袋裏哪能有錢?當然無所謂吉不吉利的,能住就行。
    張海桐把那間屋子修繕一番,不漏水不透風就行。接下來給自己圈了一塊地,開始自給自足。就這裏的土壤肥沃程度,隻要勤快點,插根棍都能活。
    張海桐很精心的布置這塊地,除了糧食,田邊種的全是他愛吃的菜。仿佛真是個兢兢業業的老農民。甚至試著種過西瓜,雖然比不上現代的甜,但也很甘冽了。
    看著地裏忍著疼痛到處翻滾的蚯蚓,張海桐伸出發丘指就是一個製裁,抓起來扔旁邊的竹編小罐裏,然後繼續挖。
    再努努力,剩下半邊他也能翻完,到時候就能種點白菜煮麵吃。
    這一上午光蚯蚓他就抓了不少,堆在罐子裏有一指厚。這裏不僅糧食易熟,蟲子體型也很大。蚯蚓長得非常壯,一根能當好幾次用。
    遠處的田埂上,一個高高瘦瘦打著赤腳的少年走來,邊走邊喊:“叔,過來喝水!”
    少年把水翁放在田埂上,蹲著抱住水翁往碗裏倒滿清冽的井水。
    “你怎麽越來越瘦了,光長個不長肉啊海壹。”
    張海桐扛著鋤頭坐到旁邊,接過碗猛灌一口。
    張海壹咧了咧嘴,假裝嚴肅道:“桐叔,你說的出門在外不能亂叫本名。”
    “那好吧,阿狗。”張海桐從善如流。
    張海壹:……
    不知道為什麽,一離開檔案館,桐叔的語言能力突飛猛進。
    甚至有點放飛自我。
    這就是所謂的演技嗎?
    望著張海桐那張明顯易容過的臉,非常普通,很年輕,臉上還專門做了一些溝壑。整個人又黑又瘦,看起來少年老成。
    相比之下,常年田間地頭亂竄像隻猴兒的張海壹都顯得眉清目秀的。
    張海壹,南部檔案館特務。與張海樓同一批,由張海桐執行任務時帶回,現年十六歲。
    目前查探燧燔湖案,為燧燔湖村暗探特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