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香港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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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客此去,一路平安。”如同先前的每一次,德仁喇嘛再次與他告別。
    “上師珍重。”張海桐回禮後,看了一眼旁邊腦袋圓圓的小喇嘛。小孩古靈精怪,德仁喇嘛彎腰時他就抬頭偷看周圍的大人,
    這個小喇嘛已經不是當年跟在德仁身邊那個了。或許他已經長成青年,在寺裏有了自己的位置和職責。
    德仁喇嘛渾濁的眼睛望著張海桐等人遠去的背影,晴朗的藍天與吉拉寺的紅牆交相輝映,好像一幅巨大的暖色調油畫。
    老喇嘛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小喇嘛說:“您還在看什麽呢,他們已經走遠了。”
    老喇嘛動作遲緩的搖頭,說話時仿佛在歎氣。“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
    小喇嘛道:“您說過,與任何人見麵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麵。”
    德仁喇嘛摸了摸小喇嘛圓滾滾的腦袋,感覺小孩兒的頭發有點紮手。“那不一樣。有些人見麵後隻是分開,有些人見麵後,就是死別。”
    小喇嘛不明白,任由德仁喇嘛揉他的頭。
    即將進入四川時,黑瞎子與張海桐等人告別。他身上被張海桐塞了好幾根金條,這種豪橫讓黑瞎子哭笑不得。
    不過也是,這一行人身上除了金子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大概是因為福晉的原因,張海桐對自己格外關照。隱晦的表示過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他幫忙。
    黑瞎子隻是擺擺手,十分瀟灑的走了。臨別前,他還是單獨叮囑這位長相年輕的長輩:“小先生,要多保重身體啊。”
    說著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下次再見咱們都還一樣。”
    在黑瞎子看來,這或許是長輩的福蔭。但在張海桐的視角看來,他隻是覺得黑瞎子以後肯定會犯點大事,才會被迫當黑戶。通緝犯啊,那得幹了多大的事能一下被通緝那麽多年?
    基於這件事,也大概是因為和福晉的舊事,讓他多了點惻隱之心。反正幫一個也是幫,幫兩個也是幫。多一個也沒什麽。
    ……
    張海桐和張海琪商量後,決定從四川到廣西,然後走水路回香港。
    這這一批黃金運送到目的地後,張海桐好像鬆了一口氣。他不再出門,而是留在張家老宅跟著張海琪當病號。整個人都懶散起來,不想動彈。
    隨著時間推移,張海客也嗅到了香港不同尋常的氛圍。戰爭的即將到來的訊息也會反映在經濟之中,他和張海俠以及族裏那群負責經商的專業人士消化黃金的時候,就發現了這種異常。
    彼時張海桐正在房間裏謔謔張海客的茶葉——英國佬送的中國茶,據說非常貴。張海客大多時候都喝白開水,畢竟茶喝多了老上廁所,論實用解渴還得是白水。
    張海客對張海桐泡茶的習慣都有點不忍直視。不是因為這人謔謔茶葉,是因為這人泡茶還往茶裏加糖。
    “你幹嘛不直接去外麵買汽水?還是現成的。”張海客看著張海桐遞給自己的加糖版茶水,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張海桐單手抓杯,看著白瓷杯裏褐色的茶,說:“年紀大了,應該穩重一點,就愛喝點一看就上年紀的東西。”
    他的年紀在族裏還非常年輕,但放在普通人裏,張海桐應該過六十大壽了。
    但張家但凡壽命長點的族人,都沒有過六十大壽的習慣。第一個是麻煩,第二個是能活到六十的要麽很牛逼,要麽就噶在六十歲之前了。死都死了,自然沒有過壽的需求。
    張海客早已習慣張海桐毫無威嚴的樣子了——這幾天他早就脫敏,完全可以對他懶散的坐姿視而不見。
    “你最近怎麽這麽懶?”
    他不得不承認有點懷念這次回香港之前的張海桐了。在他此次回家之前,幾乎一直都在外麵行動。不是在海上漂,就是在地上跑。
    就差劫持飛機在天上飛了。
    再看看現在的張海桐,每天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有磁鐵一樣,一睜開就要吸到一起。
    “不知道,就是不想動。”張海桐把自己團在椅子上,膝蓋和大腿緊緊貼著肚子,這個動作讓他很有安全感,非常舒服。“總覺得焦躁,不清楚為什麽。”
    “可能是最近食欲不振,吃的少就沒力氣吧。”
    “你最近不停往外發長老令簽,許多活動都停了下來。物資也越來越少,反而開始往目標方手裏直接送錢了。”
    “這樣看來,族人手裏的事會越來越少吧?”
    “我閑一會兒沒事的。”
    張海客哭笑不得。“我在你眼裏到底有多壓榨人啊。”
    張海桐歎氣,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張海客的眼睛。“族裏就你和我兩個人黑眼圈最重。當然,我是體質問題,長出來就下不去。”
    “你之前完全沒有這種東西吧,最近兩天眼底都是青的。”
    “你這人使喚別人心狠,使喚自己也心狠啊。”
    兩人之間的對話似乎很輕鬆,與當前的世界局勢完全不同。外麵的聯絡點緊鑼密鼓收網,張海桐反而難得空閑。
    他休息的兩周時間裏,問族醫拿了點消炎藥治療胃炎——雖然不會疼,但身體的異樣他能察覺到。
    可能是吃了藥的原因,加上突然放鬆,張海桐前所未有的困。剛回香港,他就狠狠睡了兩天兩夜。
    中間連水都很少喝,更不要說吃飯。
    醒過來時,陽光從窗簾縫隙裏溜進來。張海桐恍惚以為自己還在上輩子,睡過頭錯過了上班時間。
    他蹭的一下坐起,看著花紋複古的被子,才恍然想起自己都二世投胎了。
    那段記憶距今過去了六十多年,竟然曆久彌新。讓人犯惡心。
    事實上他真有點惡心。
    兩天多沒吃飯,他以為是餓的。所以穿著睡衣爬起來去廚房給自己開小灶,隨便煮了碗麵條,吃了一半又不想吃了。
    人一閑下來,好像就和這個世界脫離了軌跡。張海桐抱著麵碗坐在廚房外麵的桌子前,就是這麽想的。
    所以他選擇來和張海客說說話,也幫忙做點文書工作。
    看著張海客逐漸熬出來的黑眼圈,張海桐大發慈悲說:“你睡一會兒吧,我幫你把沒那麽重要的文件批了。到時候叫你。”
    張海桐指了指張海客身後的牆,那裏有一扇門,推開後是一個小房間。他一般在那裏休息。
    張海客笑了一聲,沒拒絕。
    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爬上桌麵。風溫柔的吹,連時間都變得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