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陽光沉醉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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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最後,吳邪隻聽見吳三省瘋了一樣大喊我明白了。然後抓起包就往外跑,邊跑邊說讓他就在這裏照顧潘子。
吳邪大喊:“那個小哥現在就在醫院!咱們直接去問他啊!”
然而吳三省理都沒理,甩開腿狂奔,沒幾秒鍾就下樓了。
吳邪:“誒!你聽見沒啊!”
顯然他三叔根本沒聽,就像聾了一樣直接跑出去,這會兒估計都攔上車了。至少吳邪跑出去的時候,大街上哪還有吳三省的影子。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現在他娘的是信息時代,打個電話又不會死。他趕緊掏出手機,卻見上麵已經發來一條信息。
“問不出來東西的,有些事,得自己辦。”
此時的吳邪並不清楚,這是他跟他三叔匆匆別離匆匆相見的一個序章。以後每一次,都是如此。
但吳邪偏不信邪。
他現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望著不遠處慘白慘白的醫院建築,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去不遠處的水果店買了一個果籃。上一次是疏忽了,這次再上門可不能空手。
……
“大概就是這樣吧。”張海桐握著一瓶礦泉水,給自己灌了一口。
吃過飯總不能還在房間裏坐著,張海桐帶著小族長下樓走了一圈。他們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打完點滴,他們第二天早上就會離開。
現在他跟張起靈坐在醫院的花園的小長凳上。小族長聽,他講。
張海桐真覺得自己一天把半年的話都講了。
講到最後,用一句“大概就是這樣吧”收尾。
其實他已經講完了,講了所有他能知道的東西。他隻是不確定,這些東西在張起靈這裏是否有用,又是否真的說全了。
小哥聽完,倒是默默良久。兩人中間,隻有張海桐抓著瓶子喝水的聲音。
喝到最後那瓶水已經見底了,他不得不仰頭喝掉最後一點。就是這個動作,讓他看見身後病房樓上窗戶邊的吳邪。
吳邪正向下看,張海桐叼著瓶子向上看。
兩個人的目光就這麽撞在一起。
吳邪使勁揮手。
張海桐抓著瓶子的手鬆開兩根手指晃了晃。
吳邪的頭縮回去了。
張起靈好像在發呆。看樣子大腦正在高速運轉,以至於無暇顧及外界反饋了。
張海桐懟完一瓶礦泉水,感覺舌頭上那種又苦又酸又辣的感覺終於被衝散。
他剛想扔掉瓶子,卻聽見小族長問:“那個藥喝多久了?”
張海桐擰瓶蓋的手微微一頓。半晌說:“我記不清了。”
小族長又問:“什麽病?”
張海桐指了指自己剛剛灌滿藥汁和礦泉水的肚子。“胃有點問題,吃藥維穩。”
小族長卻直接靈魂發問。“還能活多久?”
“……”張海桐轉頭去看張起靈,卻發現張起靈也在看他。
一個人身體好不好,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何況張海桐已經病的很嚴重了,他臉上的憔悴不是易容能夠呈現出來的效果。
那種發自靈魂一樣的死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周圍的人他命不久矣。
“大概,還有個好幾年吧。”張海桐也摸不清楚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根據目前的狀況來看,恐怕真的沒幾年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第二次了,上一次你也這麽問。”
張海桐懷疑後麵他或許還會問一次。
死字當頭。張海桐還是沒摸清楚那件事——關於自己在這裏死掉之後,另一個世界的他會是什麽狀態。
前幾次回到現實世界——他姑且把那個世界稱之現實世界,張海桐就發現兩具身體越來越像。
傷疤、疼痛,幾乎是實時反饋。
不同的是,現實世界的身體的體力正在接近他這具身體的巔峰期。而現在用的這具身體,已經漸漸走向衰弱。
他不清楚這一世死亡之後,另一個世界的他是不是也要死去。
還是說,會變成生命的延續。
張海桐並不敢奢求,也不敢想太多。
其實活這麽久,見過不一樣的風景,有了親人朋友,已經都足夠了。更多的,似乎有一些奢侈。
說到這件事,他便思緒紛雜。在香港那幾年,張海桐無事可幹,想了很多事,往往無疾而終。
放在床頭的本子全是他劃出來的亂碼,中性筆隻在上麵留下淩亂的劃痕,全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
所以他來杭州了。
一切故事發生的地方。
張海桐是這麽想的。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個明白吧?
所以他就來了。又開始忙碌。
死到臨頭,張海桐反而鬆懈了,覺得一切都無所謂。
從前剛到這個世界的防備和冷漠,嗜殺好鬥,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張海桐,已經泡在了時間裏麵,重複著三輩子都如此熟悉的時空,在被稱之為新時代的二十一世紀裏生活,
陽光很溫和,風也很溫和。時間如此緩慢,他沉醉其中。懶散的像一個徹夜不歸家的浪蕩人,開著和任務沒有任何關係的書店,每天兢兢業業算賬、進貨、賣書。大把浪費時光,浪費在瑣碎的事情上。
他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裏,除了張家人,幾乎都化作黃土。
張海桐已經有些茫然了。他很久不用刀了,也太久不殺人。他不再鋒利,嗜殺好鬥都成了過往,血與火在這個世紀早已消失。
那些猙獰冷冽的過往都落在張海桐腳下,塵封在路裏。
他也要沉醉在這樣的日子裏,像漸漸老去的刀。
張海桐靠著椅背,又重複了一次。“大概還有幾年吧。”
張起靈問:“不會好了嗎?”
他們已經認識了很多年,跨越整整一個世紀。當過往被這個人說出來時,他似乎能看見一張又一張畫卷。
張海桐講述過去的感覺和黑瞎子完全不同。黑瞎子娓娓道來,像北歐深夜酒吧裏的一杯褐色的酒。冷峻、酷烈,帶著些致命的幽默。
張海桐的講述,更像此時此刻。他們坐在椅子上,用不痛不癢的語言,說一些看似不痛不癢的過去。
張海桐點頭。“族醫說能養。”
兩個人又開始沉默。前路茫茫,叫人無話可說。
他們坐在太陽下,很快太陽要往西邊走,建築下的陰影便從小腿爬上來。
兩個人坐在這歲月靜好,病房裏反而很熱鬧。
吳邪把果籃放著,剛想下去找人,張海樓提著水壺進門。兩個人差點撞上,吳邪幾乎能看見這人耳朵上那隻小巧青銅鈴鐺耳飾上精致的花紋。
張海樓往後仰了仰,皺眉問:“你幹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