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宮中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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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走後,程錦瑟臉上的溫順笑容寸寸褪去,心中頓感疲憊。
    她走到窗邊,望著庭院裏被風卷起的枯葉,心緒也如這落葉一般,翻滾不休。
    辰王,到底是何用意?
    他能將眼線安插進被太子視為囊中之物的程家,這份手腕與心計,絕不簡單。
    他懲治程錦婉,究竟是單純的示好,還是另有深意?
    是想借她這顆棋子,攪動程家這潭水,進而影響太子嗎?
    程錦瑟甩了甩頭,索性不再鑽牛角尖。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無論辰王蕭雲湛的真實目的是什麽,這一次,他的確是幫了她。
    不僅讓她出了口惡氣,更重要的是,讓她看到了擺脫程家這個泥潭的希望。
    僅憑這份恩,她就該心懷感激。
    程錦瑟的目光重新變得清明。
    她轉身回到桌案前,攤開了那本外祖母留下的醫書。
    眼下最要緊的,是將這些醫書徹底研讀通透。
    前世,辰王大婚當夜暴斃,她也被殉葬。
    雖然不知辰王真正的死因,但這一世,她絕不能讓悲劇重演。
    多讀一頁醫書,或許就多一分機會,能救下他的性命,也救下她自己。
    接下來的幾日,程錦瑟便徹底沉浸在了書卷之中,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隻在自己的小院裏安心待嫁。
    她想安穩,有人卻偏不讓她如意。
    程錦婉被押回自己的院子後,結結實實地挨了程士廉一頓訓斥。
    程士廉罵她膽大包天,連未來王妃、當朝皇子都敢隨意編排議論。
    也就是在自己家裏,若是在外麵犯下這等大錯,誰能護得住她?
    斥責過後,程士廉的懲罰卻高高舉起,輕輕落下,隻罰了她抄寫五遍家規。
    程錦婉抄完家規,起初還心懷惴惴。
    尤其聽說辰王府派了吳嬤嬤前來時,她更是嚇得好幾夜沒睡安穩,生怕辰王府的人下一刻就衝進來,將她拖出去重罰。
    可一連幾天過去,除了辰王府送來了些傷藥給程錦瑟,府裏風平浪靜,再無半點動靜。
    等到她臉上的指痕徹底消退,預想中的懲罰也遲遲沒有到來,她心裏那點僅存的畏懼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憤怒與嫉恨。
    程錦瑟那個賤人,憑什麽打她!
    柳嬤嬤那個老虔婆,憑什麽說她是庶女!
    她娘王氏如今是堂堂正正的程夫人,她就是嫡女!
    程錦瑟才是死了娘、沒人要的孤女!
    那個賤人,霸占著她生母留下的巨額嫁妝不放,現在居然還敢動手打她!
    母親都說了,若不是程錦瑟從中作梗,那些價值連城的鋪子莊子,都是她的嫁妝!
    這和明搶有什麽區別!
    一想到程錦瑟即將風光大嫁,而自己卻要屈居其下,程錦婉胸中的妒火就熊熊燃起,將她不多的理智焚燒殆盡。
    她絕不能讓程錦瑟如此輕鬆得意地備嫁!
    於是,新一輪的刁難開始了。
    先是程錦瑟院子裏的膳食被截了。
    廚房那邊得了王氏的暗示,每日送來的不是殘羹冷飯,就是幹脆忘了。
    緊接著,院裏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被各種名目調走。
    程錦瑟自然清楚這是誰的手筆,但她並不在意。
    柳嬤嬤見程府這般刁難程錦瑟,順勢留下來伺候她,不叫她孤苦無依。
    第一日午時,廚房沒有送飯。
    柳嬤嬤急得團團轉,程錦瑟卻安之若素,隻讓她取些糕點墊一墊。
    到了晚膳時分,程錦瑟從窗前經過,意外發現窗外的石桌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食盒。
    柳嬤嬤趕緊上前打開一看,四菜一湯,葷素搭配,精致可口。
    還冒著騰騰的熱氣,顯然是剛出鍋不久。
    程錦瑟心中明白。
    這多半是辰王安插在府中的眼線所為。
    她沒有聲張,隻叫柳嬤嬤提進來,兩人分食了飯菜,再將食盒放回石桌上。
    食盒便又如出現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自那以後,程府的飯菜雖斷了,但程錦瑟的一日三餐卻從未短缺,甚至比從前更為精細。
    程錦瑟樂得清靜,每日讀書品茗,安心備嫁,權當是看一出猴戲,等著程錦婉黔驢技窮。
    程錦婉一連使了好幾日手段,程錦瑟卻連一句抱怨都沒傳出來。
    她派去監視的下人也隻回報說,大小姐每日都在院中讀書,氣色甚至比從前還好些。
    她沒有挨餓?
    難道她能憑空變出吃食來不成!
    程錦婉坐不住了。
    她決定親自揭穿這個賤人的偽裝,看她還如何得意!
    怒氣衝衝的程錦婉,帶著幾個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殺向了西偏院。
    衝進屋時,就見程錦瑟坐在妝台前,細細端詳著禮部剛送來的王妃吉服。
    那是一件深青羅裱褙禮服,以五彩雀羽線密密繡出十二對搖曳的翟紋,翟鳥長尾華美,於衣襟與袖間成對展翅,流光溢彩,華貴非凡。
    陽光下,金線隨著角度的變換,像有鳳凰在其上展翅欲飛,栩栩如生。
    一旁的首飾匣中,靜靜躺著一頂九翟鳳冠。
    冠上九隻金鳳口銜珠串,鳳身鑲滿了東珠、貓兒眼與各色寶石,在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華。
    每一顆寶石都比程錦婉見過的任何首飾上的都要碩大、通透。
    程錦婉看到這景象,頓時愣住了。
    所有的怒火都被那刺目的光華給澆熄了,隻剩下滿眼的震驚與貪婪。
    程錦瑟抬起頭看向她,似笑非笑地問:“妹妹來得正好,快來瞧瞧,這是宮中禮部剛送來的王妃禮製,可還入眼?”
    那輕描淡寫的語氣,落在程錦婉耳中,成了最尖銳的嘲諷。
    “啊!”
    程錦婉尖叫一聲,瘋了似的撲上前,伸手就要去搶奪程錦瑟手中的吉服。
    “放肆!”
    程錦瑟眼神一厲,抱著吉服側身一讓,避開了程錦婉的手。
    “妹妹這是要做什麽?此乃禦賜之物,代表的是皇家威儀。你若是弄壞了分毫,別說是你,便是父親母親,也擔待不起這藐視皇權的罪名!妹妹是想讓整個程家,都為你這一時的意氣,賠上項上人頭嗎?”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澆得程錦婉的動作僵住了。
    但她仍不甘心,片刻回神,指著程錦瑟大罵。
    “賤人,你得意什麽!不過是嫁給一個快死的病秧子,有什麽了不起!”
    程錦瑟並不生氣,小心將吉服地放回案上。
    她抬起眼,輕笑一聲。
    “看來前些日子的教訓,還是太輕了些,竟沒能讓妹妹學會何為慎言。”
    “懲罰?什麽懲罰?”程錦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辰王又能如何?一個馬上要進棺材的短命鬼,誰會怕他?根本就沒人會為了他來懲罰我!”
    她越說越得意,上前一步,逼近程錦瑟。
    “反倒是你,就算要嫁給辰王又怎樣?還不是隻能被關在這破院子裏禁足!程錦瑟,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程錦瑟看著她那副自以為是的猖狂模樣,挑挑眉。
    “哦?”
    “妹妹怎知沒有懲罰,或者……懲罰正在路上呢?”
    不知怎麽的,程錦婉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她反問道:“什麽意思?”
    程錦瑟還未說話,屋外就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一個小丫鬟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色煞白,上氣不接下氣地對程錦婉哭喊道。
    “小……小姐!不好了!宮裏……宮裏來人了!說是……說是要給您賜婚!”
    “賜婚?”程錦婉莫名其妙,“賜什麽婚?”
    那小丫鬟帶著哭腔,顫抖著道:“是……是給您和吏部尚書府的……趙二公子賜婚!”
    趙……二公子?
    程錦婉在口中喃喃地念了一遍這個稱呼。
    隨即,一張紈絝浪蕩、臭名昭著的臉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的臉色瞬間血色盡失,變得慘白。
    她轉過頭,雙目赤紅,死死盯住程錦瑟,嘶聲尖叫。
    “是你!是你幹的!程錦瑟!你這個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