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程府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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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錦婉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架回了自己居住的“錦繡苑”。
    聖旨已下,木已成舟,可她哪裏肯信,哪裏肯認?
    一回到院子,她便如同瘋了一般,哭喊掙紮,將屋裏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粉碎。
    瓷器的爆裂聲、木器的傾倒聲和她淒厲的哭嚎聲,響徹後院。
    下人們圍了一圈,既怕她傷了自己,又怕上前阻攔時被誤傷,個個手足無措,最後隻能派了個管事嬤嬤,戰戰兢兢地去向程士廉稟報。
    程士廉卻是將自己關在了書房。
    他沒有點燈,任由西斜的日光透過窗格,在書房裏投下斑駁而昏暗的光影。
    坐在平日裏最愛的那張紫檀木太師椅上,他隻覺頭痛欲裂,太陽穴突突直跳。
    一個女兒嫁了便嫁了,這本不是什麽大事。
    程錦婉要嫁的趙二雖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但其父吏部尚書趙庸卻是朝中重臣。
    若在平時,能與趙尚書結為姻親,也算是一步好棋。
    但壞就壞在,時機不對,陣營不對!
    滿朝皆知,吏部尚書趙庸與其長子,皆是辰王一黨。
    而他程士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幾乎賭上全族身家,才剛剛攀附上太子這棵大樹。
    他將程錦瑟獻給病弱的辰王,本就是太子授意的一步棋。
    如今,皇帝卻大筆一揮,將他的次女程錦婉賜婚給了辰王黨羽的親弟弟。
    這在外人看來,他程家豈不是兩頭下注,左右逢源?
    不,以太子那多疑的性子,他絕不會認為這是“左右逢源”。
    他隻會覺得,這是背叛!
    是他程士廉心生二意,想要腳踏兩條船!
    一想到太子那張看似溫潤如玉,實則陰鷙冷酷的臉,程士廉便如墜冰窟,冷汗涔涔。
    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信任,若是因此引來太子的猜忌和厭棄,那他的鑽營謀劃,豈非全都成了泡影?
    可他又不敢抗旨。
    當今聖上心思深沉,聖心難測。
    一道賜婚旨意,究竟是隨性而為,還是刻意敲打,誰也說不準。
    他若是膽敢抗旨,那便是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他程士廉心裏有鬼。
    仕途本就如履薄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程士廉想不明白,皇帝為何會突然給程錦婉指婚,還偏偏指給了趙二。
    更讓他心驚的是,陳公公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要讓程錦婉和程錦瑟在同一天出嫁。
    算算日子,距兩人的婚期,已不足一月!
    時間如此倉促,處處透著詭異。
    “老爺!老爺!”
    書房的門被敲得“砰砰”作響,一個管事嬤嬤焦急的聲音傳了進來。
    程士廉正心煩意亂,聞聲怒火中燒,猛地拉開門,對著門外的嬤嬤劈頭蓋臉地罵道:“鬼叫什麽!天塌下來了不成!”
    那嬤嬤嚇得一哆嗦,跪在地上,顫聲回道:“老……老爺,二小姐在院子裏鬧得實在是厲害,尋死覓活的,奴婢們……奴婢們實在是勸不住啊!還請老爺示下!”
    “廢物!”程士廉一腳踹在門框上,“她要鬧就由著她鬧?讓她立刻給老夫安靜下來!今天在天使麵前丟的人還不夠嗎!勸不住?勸不住就去找夫人!讓她去管!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養你們何用!”
    嬤嬤嚇得把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回……回老爺,夫人……夫人在聽說二小姐的賜婚旨意後,一口氣沒上來,就……就昏過去了。方才府醫去看過,紮了針,人是醒了,可一聽說您已經接了旨,婚期也定了,夫人……夫人她又昏過去了,這會兒還沒醒呢……”
    “什麽?”程士廉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沒用的東西!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沒一個讓老夫省心的!”
    而西偏院裏,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天地。
    程錦瑟端坐於窗前,正就著明亮的日光,安靜地翻閱著一本泛黃的古舊醫書。
    她神情專注,纖長的手指偶爾在某個生僻的藥名上輕輕劃過,若有所思。
    直到柳嬤嬤端著一盞安神茶,腳步匆匆地走進來。
    “小姐,您是不知道,外麵已經亂套了!”
    柳嬤嬤將茶盞放下,壓低了聲音,臉上卻帶著幸災樂禍的快意。
    “哦?怎麽個亂套法?”程錦瑟抬起眼問。
    “是二小姐,聖旨下來後,就在院子裏又哭又鬧,尋死覓活的。最後還是老爺發了話,讓幾個壯實的婆子把她給捆了手腳,嘴裏還塞了帕子,直接禁足在屋裏了,派了好幾個嬤嬤日夜盯著呢!”
    柳嬤嬤頓了頓,又道:“還有王氏,聽說她前後暈過去兩回呢!這會兒還躺在床上起不來。”
    ”方才吏部趙尚書府上派了媒人來行納采之禮,她都下不了床,最後還是劉姨娘出麵應付的場麵。“
    ”嫡母臥病,由妾室出麵主持嫡女的納采禮,這事兒傳出去,王氏和二小姐的臉麵可真是丟盡了!”
    所謂納采,乃是六禮之首。
    賜婚聖旨雖已定下名分,但這三媒六聘的禮數,尤其是這第一步,是萬萬不可少的。
    程錦瑟聽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氏當然要暈。
    前世,她雖未活到程錦婉出嫁那一日,卻也清楚,王氏多年來死死霸占著自己生母那筆豐厚得驚人的嫁妝,一多半都是為了給程錦婉準備一份風光無限的十裏紅妝,以及為她的寶貝獨子程錦祥鋪路。
    如今,自己釜底抽薪,將母親的嫁妝悉數奪回。
    王氏兩手空空,拿什麽去給程錦婉置辦嫁妝?
    別說風光了,就算隻是備一份尋常官家小姐的嫁妝,憑她那點私房,也捉襟見肘。
    更何況,婚期不足一月,時間緊迫,隻怕連一件像樣的嫁衣都趕製不出來。
    從雲端跌落泥潭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亂點也好。”程錦瑟合上醫書,“他們自顧不暇,就沒精神再來尋我的麻煩了。也給了我們喘息之機。”
    她側過頭,看向柳嬤嬤:“嬤嬤,趁現在府中大亂,各處管束鬆懈,你今晚便尋個由頭偷偷出府一趟。“
    "你之前看好的那四個丫鬟,把她們的賣身契簽上,直接帶回府裏來。就說是給我新添的丫鬟,如今府裏亂著,沒人會細查。待我出嫁那日,這四人便是我身邊的一等丫鬟,直接隨我一同去辰王府。”
    “是,小姐,老奴明白!”柳嬤嬤深知事關重大,重重地點了點頭,“老奴今晚一定辦妥。”
    程錦瑟微微頷首,望向窗外漸漸沉下來的夜色。
    她之所以特意在今夜將柳嬤嬤支開,除了辦理賣身契這件要事,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
    如果她預料得沒錯,今夜,會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