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把你的嫁妝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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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王氏有請,程錦瑟有些驚訝。
前世,大婚之前,王氏稱病,對她的一切不聞不問。
無論是弟弟程錦淵生病,還是她孤身一人籌備嫁妝,這位繼母都躲在正院裏,連麵都未曾露過,更別說找她去敘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氏此番一反常態,主動召見,所圖之事,十有八九便是衝著她生母留下的那份豐厚嫁妝來的。
想通了這一層,程錦瑟心中便有了底,再無半分顧忌。
她就是要讓王氏的如意算盤,在她這裏,一個子兒也崩不響。
她懶懶地倚在榻上,抬起眼皮,望著張嬤嬤,唇邊噙著一抹笑。
“張嬤嬤怕是忘了,父親有令,錦瑟尚在禁足之中,不得隨意離開。母親的美意,錦瑟心領了,隻是這正院,錦瑟去不得。”
她將“父親”二字咬得很重,提醒眼前這個狗仗人勢的奴才。
這府裏,隻有程士廉是當家的人,而非她一個側室扶正的繼室。
張嬤嬤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不悅地皺起眉。
她顯然沒料到,軟柿子一般的大小姐,竟敢當麵駁她。
“大小姐說笑了。”張嬤嬤聲音冷下來,“夫人也是心疼您,特意為您解了禁足。您如今是未來的辰王妃,身份尊貴,夫人怎會讓您一直被禁著呢?”
程錦瑟依舊不動,疑惑地問:“既是解了禁,也該由父親身邊的管事來傳話才是。母親雖是主母,可這禁足令是父親下的。若是父親回府問起,錦瑟私自出院,怕是又要惹父親不快……”
張嬤嬤的耐心終於告罄,臉上的假笑收斂,陰森森地盯著她。
“大小姐!老爺那邊,夫人自會分說!您這般推三阻四,可是對主母心存不敬?”
一頂“不敬主母”的大帽子扣下來,分量足以壓垮京中任何一個待嫁的貴女。
程錦瑟頓時惶恐地站起身。
“嬤嬤言重了,錦瑟怎敢。既是母親相召,錦瑟這便隨您過去。”
張嬤嬤嗤笑一聲,帶著她穿過抄手遊廊,走向正院。
路上,程錦瑟注意到,整個程府的氣氛都與往日大不相同。
院子裏的丫鬟仆婦們個個垂首斂目,走路都踮著腳尖,大氣也不敢出,見到她們一行人,更是遠遠地便躬身行禮。
踏入正院,屋內的陳設顯然是新換過的,從紫檀木雕花的多寶閣到桌上的汝窯天青釉茶具,無一不是新的。
程錦瑟心中了然。
看來,王氏氣得不輕,砸了不少房中擺件,如今隻能靠著這些嶄新的器物,勉力維持著表麵的體麵罷了。
主位上,王氏正襟危坐。
她顯然精心妝扮過。
臉上敷著厚厚的脂粉,頭上戴著全套的金鑲玉頭麵。
隻是那厚重的妝容,掩不住她眼下的青黑和紅腫的眼眶。
看著很是憔悴。
程錦瑟一進來,王氏立刻向她看過來。
那眼裏的仇恨、嫉妒與不甘,都快化為實質,想將她撕成碎片。
程錦瑟隻當未見。
她走到屋子中央,對著王氏,盈盈一拜:“女兒給母親請安。母親萬福。”
王氏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發一語,想用這種沉默的威壓讓她難堪。
程錦瑟並不慌張,就這麽亭亭立著。
一旁的張嬤嬤察覺到氣氛不對,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提醒:“夫人……”
王氏這才如夢初醒般,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坐吧。”
程錦瑟依言落座,脊背挺得筆直。
王氏端起茶盞,用杯蓋撇了撇浮沫,卻沒有喝,一雙厲眼始終沒有離開程錦瑟的臉。
“如今離你大婚之日,已不足七日。你諸事可都準備妥當了?陪嫁的丫鬟,可選好了?”
程錦瑟垂下眼簾,恭順地回道:“回母親的話,都已妥當了。女兒打算帶著柳嬤嬤,和……我生母當年留下的四個丫鬟一同陪嫁。”
她故意模糊了新買丫鬟的來曆,隻強調是生母舊人。
王氏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生母留下的那些,都是老人了,怎比得上府裏這些年輕機靈的?為何不從府裏挑幾個得用的人帶去?”
程錦瑟抬起頭,直視著王氏,聲音裏帶著孺慕與哀思。
“這是女兒生母的遺願。她當年曾說,希望她們能親眼看著女兒風光出嫁。錦瑟不孝,不能時時在母親膝下承歡,唯有此事,萬萬不願違背她的心意。”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又將過世的吳氏抬了出來。
王氏被她堵得一口氣憋在胸口,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隻強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罷了,罷了。我知你是個孝順孩子,你母親雖去世多年,你依舊時時記掛在心,這是好事。既然你都定好了,便隨你的心意吧。”
她話鋒一轉:“今日叫你來,主要是為著另一樁事。”
“你妹妹錦婉的婚事也定了下來,是吏部趙尚書家的二公子,與你同一天出閣。隻是這婚期定得實在倉促,許多事情都來不及籌備,尤其是你妹妹的嫁妝,還缺著不少大件。”
王氏說到這裏,放下茶盞,擺出一副慈母的姿態,聲音也放軟了許多:
“錦瑟,母親今日也是舔著老臉跟你開這個口。你如今,不僅有你生母留下的那份十裏紅妝,還有辰王府送來的聘禮,更有寧貴妃娘娘的添妝,嫁妝之豐厚,在整個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
“你妹妹就沒你這麽好的福氣了。母親想著,你手裏如今也不缺這些,可否……將你生母嫁妝裏的那幾個田莊和鋪子,勻給你妹妹做嫁妝?”
“那些莊子和鋪麵,平日裏也都是我在打理,一年到頭的盈利並不算多,你嫁入王府後,要操持的是王府的中饋,怕是也無暇顧及這些俗務,接過去反倒是給你平添負擔。不如就此留下,也全了我們母女姐妹的情分。”
“再者說,前些日子,你與錦婉之間有些不愉快,你也合該……補償她一二,不是嗎?”
好一個“舔著臉開口”!好一個“增添負擔”!好一個“合該補償”!
程錦瑟蹙起秀眉,萬分為難地道:“母親……家裏有難,女兒作為程家的一份子,自是願意幫忙的,隻是……”
她欲言又止,抬頭怯怯地看了一眼王氏,才繼續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道:
“隻是……隻是女兒愚鈍,前幾日想著,辰王府那邊或許要提前入庫存錄,便……便鬥膽將嫁妝的禮單,提前送到了辰王府,交由王府內務府的管事查驗了。”
“若是來日女兒嫁過去,嫁妝實物與禮單對不上,丟了女兒的臉麵是小,怕隻怕……會讓人以為我們程家治家不嚴,言而無信,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啊……”
此言一出,王氏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幹幹淨淨,那雙塗著丹蔻的指甲死死掐進掌心。
她再也維持不住端坐的姿態,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死死地瞪著程錦瑟,聲音尖厲,又驚又怒:
“你說什麽?你把嫁妝單子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