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章 棋子的覺悟,林氏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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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曦的房間裏,奢華與死寂交織。
    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窗外的一切光與聲,空氣中彌漫著昂貴香水與威士忌混合的頹靡氣息。幾麵巨大的光幕是唯一的光源,正無聲地循環播放著同一段影像。
    風暴巨龍從天而降,青色的龍卷撕裂大地,營地化為齏粉。
    曾經的“盟友”調轉刀口,猙獰的麵孔下是貪婪的狂歡。
    星辰公會的成員們在背叛與絕望中,成片成片地化作白光。
    每一幀畫麵,都像一把銼刀,反複刮擦著她曾引以為傲的一切。
    “啪。”
    又一隻水晶杯被手臂掃落在地,碎裂聲在空曠的房間裏突兀地響起。林若曦跪坐在地毯的碎片中央,失魂落魄,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精致人偶,對掌心被玻璃劃出的細小傷口毫無所覺。
    書房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林天南走了進來,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他沒有看地上的狼藉,更沒有看跪坐在那裏的女兒。他徑直走向酒櫃,取出一隻古典杯,用銀夾夾了兩個冰球放進去。
    “哢。”
    冰球碰撞杯壁的聲音,清脆,冷冽,像是在為這場潰敗敲響的喪鍾。琥珀色的液體被緩緩注入,酒香與寒氣一同在死寂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他端著酒杯,走到光幕前,看著那場一邊倒的屠殺,語氣平靜得像在瀏覽一份無關緊要的晨報。
    “看清楚了?”
    林若曦身體一顫,沒有抬頭。
    “看清楚自己是怎麽輸的了?”林天南抿了一口酒,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們……他們背叛了我……”林若曦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
    “背叛?”林天南仿佛聽到了一個幼稚的笑話,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弧度。“若曦,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背叛,隻有交易。當別人開出的價碼,超過了你所能提供的‘忠誠’價值時,新的交易就達成了。”
    他抬起手指,點了點光幕上王浩那張得意洋洋的胖臉。
    “他用一把史詩匕首和幾句空頭支票,就買斷了你所謂的‘盟友’。而你,除了勝利時的許諾和失敗後的怒火,什麽都給不了他們。這場買賣,你從一開始就輸了。”
    林天南走到沙發旁坐下,雙腿交疊,姿態從容,仿佛這裏不是女兒崩潰的現場,而是他的董事會議室。
    “爸……我……”
    “你錯在,從一開始就沒搞懂你的對手是誰。”林天南打斷了她,“你以為你在和他玩遊戲,在和他進行一場玩家對玩家的PK。錯了,大錯特錯。”
    “他不是玩家。”
    林天南的聲音冷了下來,像杯中的冰塊。
    “他是莊家。是一個從進場開始,就在試著改寫規則的‘規則製定者’。你用遊戲裏的思維去和他鬥,就像一個程序員,妄圖用自己寫的幾行代碼,去攻擊操作係統的底層。這不是勇猛,是愚蠢。”
    他頓了頓,用一種更直接、更傷人的方式,為女兒的失敗做出了商業定性。
    “我們之前選擇與他為敵,是一次失敗的風險投資。我們把他當成了一個技術好的代工廠,妄圖用資本和規模去碾壓。事實證明,我們低估了專利的壁壘。他手裏掌握的,是這個新興市場的‘操作係統’,是定義所有商品價值的權力。你告訴我,怎麽贏?”
    林若曦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父親。這些冰冷的詞匯,她聽得懂,但她無法接受。
    “那……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星辰公會……”
    “星辰公會?”林天南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一支已經清倉的垃圾股,“完了。這個項目,投資失敗,及時止損。我會解散公會,清算所有剩餘資產。”
    “不!”林若曦失聲尖叫。
    林天南沒有理會她的崩潰,繼續用他那不帶一絲感情的語調說下去。
    “但是,我們林氏的商業版圖,不允許出現無法對衝的虧損。遊戲裏的戰場輸了,不代表整場戰爭的結束。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改變賽道。”
    他放下酒杯,目光如鷹隼,銳利地落在女兒那張蒼白而美麗的臉上。那眼神,不像父親在看女兒,更像一個經驗豐富的鑒寶師,在評估一件塵封已久、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若曦,你最大的優勢,從來不是你那個S級的遊戲職業,更不是你自以為是的指揮才能。”
    他上下打量著她,從她精致的鎖骨,到她曲線玲瓏的身段,再到她那張足以讓任何男人心動的臉。
    “是你的身份,你的樣貌,以及你身為女人本身所擁有的,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談判資本。”
    林若曦徹底呆住了。她看著父親的眼睛,那裏麵沒有親情,沒有安慰,隻有商人的精明和算計。
    一股寒意,比在龍之墓地被數千人圍攻時還要冷上千倍萬倍,順著她的脊椎,一寸寸地向上攀爬,凍結了她的血液,麻痹了她的神經。
    “遊戲裏的戰場,你輸了。但是,人生的牌局,才剛剛開始。”
    林天南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既然我們無法在技術上戰勝他,那就在規則之外……控股他。”
    “從現在起,我會動用林家在現實世界的所有資源,去調查這個叫‘蘇明’的年輕人。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他的一切社會關係,他所有的‘需求’和‘弱點’。”
    “而你,”林天南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命令,“我要你,成為我們林氏‘控股’他的,執行人。”
    “你可以讓他愛上你,讓他依賴你,甚至讓他恨你。我不在乎過程,我隻要結果。最終,你必須像一根柔軟的藤蔓,纏住這棵參天大樹,將他所有的養分,都吸收到我們林家的商業版圖裏。”
    房間裏一片死寂。
    林若曦跪在冰冷的地毯上,淚水已經幹涸,在臉上留下一道道冰涼的痕跡。她沒有再哭,隻是垂著頭,長發遮住了她的臉。
    父親的話,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她二十年來賴以生存的那個名為“驕傲”的腫瘤。
    “交易”、“價碼”、“風險投資”、“止損”、“控股”……
    這些冰冷的詞匯在她腦中反複回響,將她的屈辱、憤怒、絕望……所有她認為天經地義的情緒,統統碾成了毫無價值的粉末。
    原來,在父親的世界裏,哭泣是無效的資產,憤怒是負麵的損耗,隻有價值,才是唯一通行的貨幣。
    她的雙手,在身側死死地握成了拳,指甲嵌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但這痛楚,反而讓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許久。
    她鬆開了拳頭,任由掌心的痛感緩緩消散。就像在確認,舊的自己,連同那些無用的情緒,已經隨著這痛感一起死去了。
    林天南以為她會崩潰,會拒絕,會像以前一樣哭鬧。
    但她沒有。
    她隻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頭。
    那雙曾經寫滿了驕傲與任性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所有的情緒,無論是屈辱,是憤怒,還是絕望,都已經被徹底抽幹,隻剩下一種讓林天南都感到些許意外的,絕對的冰冷與平靜。
    她看著父親的眼睛,問出了一個問題。
    一個,和遊戲、和仇恨、和那個男人,都毫無關係的問題。
    “爸,如果我成功了,我在集團的股份,能提升多少?”
    那一刻,林天南知道,那個隻會玩遊戲、會哭會鬧的星辰大小姐,死了。
    一個懂得在投入自己之前,先為自己爭取“股權”的、合格的“合夥人”,誕生了。
    他看著女兒那張依舊美麗,卻已經失去了所有溫度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百分之五。”
    他給出了一個足以讓任何職業經理人瘋狂的數字。
    林若曦的嘴角,也微微牽動了一下,那不是笑,隻是一個模仿笑容的肌肉動作。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