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鍾樓的鍾聲準時敲響了十二下，聲音在廣場上空回蕩。
    蘇明靠在角落的廊柱上，帽簷壓得很低，整個人像是融入了建築的陰影裏，與周圍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一動不動，視線平靜地鎖定在鍾樓下方。
    就在鍾聲的餘音即將散盡時，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打破了廣場的寧靜。
    一輛通體漆黑的越野車，以一個蠻橫的姿態，直接停在了廣場邊禁止停車的區域。車身線條硬朗，充滿了肌肉感，像一頭蟄伏的鋼鐵猛獸。
    “我靠，這是什麽車？‘勇士’係列的軍用定製版？這玩意兒在市麵上可搞不到啊。”
    “你看那牌照，白的！這車背景不簡單啊！”
    周圍路人的議論聲中，駕駛座的車門被推開。
    一條被黑色作戰長褲包裹的逆天長腿率先邁出，褲腿塞在高幫軍靴裏，勾勒出緊實有力的小腿線條。
    緊接著，一個高挑颯爽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
    一件修身的黑色戰術夾克，烏黑的長發高高束成幹練的馬尾。她臉上未施粉黛，五官卻比遊戲裏更加立體明豔。
    沒有了遊戲裏那種刻意營造的妖媚，她此刻的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一股軍人特有的、冰冷而強大的壓迫感。
    如果說遊戲裏的葉清眉是一朵帶刺的玫瑰，那麽現實中的她，就是一柄出了鞘的戰刀。
    廣場上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葉清眉無視了周圍所有的目光，下車後，那雙銳利的眼眸如雷達般掃視全場，不到兩秒，便精準地鎖定了那個隱藏在角落陰影裏的身影。
    找到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股屬於遊戲裏的“妖媚”感才終於回到了臉上，與她此刻的颯爽英姿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更加致命的魅力。
    她徑直朝著蘇明的方向走去。
    “噠、噠、噠……”
    高跟軍靴敲擊著地麵，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人群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氣場推開，自動為她讓出了一條路。
    她穿過人群，最終，停在了蘇明的麵前。
    她比穿著校服的蘇明高出小半個頭，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目光放肆地在他身上遊走，像女王在打量自己最滿意的戰利品。
    “比我想象的……要嫩一點。”
    葉清眉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沙啞。
    她伸出食指，指尖帶著一絲涼意，輕輕勾起蘇明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對上自己的眼睛。
    “小弟弟，讓姐姐我好等啊。”
    這個動作，充滿了侵略性和暗示性，瞬間將遊戲裏那種她主導的、曖昧而霸道的關係，蠻橫地拖入了現實。
    她要在這場“約會”的一開始，就奪回主動權。
    然而，蘇明並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出現任何慌亂或羞澀。
    他隻是抬起頭，鴨舌帽的帽簷向上抬起，露出一張清秀而平靜的臉。那雙漆黑的眼眸，如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不起波瀾。
    他看著葉清眉，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葉清眉的耳中。
    “你遲到了三十七秒。”
    葉清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什麽？”
    “我說，你遲到了三十七秒。”蘇明重複了一遍，語氣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你乘坐的‘勇士’越野車，五分鍾前停在廣場東南角的監控死角，車牌號是軍用偽裝牌照。”
    葉清眉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這些，都是她經過專業訓練後，下意識進行的戰術觀察和安全評估。他怎麽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
    “你在車裏觀察了四分五十秒，確認了三處製高點和七個可疑人員後才下車。對嗎？”
    “你……”葉清眉勾著他下巴的手指，下意識地鬆開了。
    一種被看穿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蘇明仿佛沒有看到她表情的變化，繼續他的“報告”。
    “你從下車地點走到我這裏，總共八十二步，平均步幅75厘米。你的心跳現在是每分鍾82次。”
    當“心跳”這個詞從蘇明嘴裏說出來時，葉清眉感覺自己的心髒，真的漏跳了一拍。
    蘇明仿佛沒有看到她表情的變化，繼續他的“報告”。
    “以你受過的訓練強度和身體素質來判斷，你的靜息心率應該在65次左右。現在這個頻率，對於非戰鬥狀態的你來說，偏高了。你在緊張，或者說……你在興奮？”
    這已經不是觀察了，這是入侵！是一種赤裸裸的、基於數據分析的心理剖析！她感覺自己在他麵前，仿佛變成了一個被徹底拆解的透明模型，從外部行為到內裏的生理反應，無所遁形。
    蘇明頓了頓，看著葉清眉那張已經完全僵硬，甚至帶上了一絲震驚的臉，平靜地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我很好奇。”
    “我們現在，到底是在約會，還是在進行一次安保等級為B級的秘密接頭？”
    “……”
    周圍的空氣，徹底凝固了。
    剛剛還氣場全開，準備“驗貨”的女王，此刻像是被瞬間拔掉了電源的機器人，所有的表情和動作都定格在了臉上。
    她那雙總是帶著鉤子的鳳眼裏，第一次，沒有了玩味和挑釁，隻剩下濃濃的驚訝，以及一絲……被徹底看穿後的惱怒與挫敗。
    她輸了。
    在這場她精心準備的現實初見裏，第一回合的交鋒，她輸得一敗塗地。
    她本以為自己是獵人，來“驗貨”自己的戰利品。卻沒想到，對方從一開始，就把她當成了進入陷阱的獵物，連她心跳的頻率都計算得一清二楚。
    葉清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蘇明，那股惱怒和挫敗感在她胸中翻湧。她想發作，想用更強硬的方式奪回主導權，但看著對方那雙不起波瀾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她所有的氣焰，竟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
    這種感覺……不是被冒犯，而是一種棋逢對手，甚至是被更高維度存在俯視的戰栗感。
    許久，葉清眉臉上的僵硬才緩緩褪去。
    那絲惱怒，也迅速轉變成了更濃烈、更灼熱的興趣。
    她忽然笑了。
    不是那種玩味的媚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帶著一絲瘋狂和興奮的暢快大笑。
    “有意思。”
    她看著眼前這個穿著一身普通校服，看起來人畜無害，卻用幾句話就將她所有防備和氣場剝得一幹二淨的“小弟弟”，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嘴唇。
    “真的，太有意思了。”
    她湊近蘇明，兩人的距離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壓低了聲音，用一種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帶著一絲興奮的語氣說道：
    “看來，姐姐我這次，是撿到寶了。”
    她非但沒有退開，反而靠得更近，溫熱的氣息幾乎要噴在蘇明的耳廓上，聲音慵懶而危險：
    “那麽，‘接頭人’先生，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們這次‘約會’的暗號是什麽了嗎？”
    見蘇明隻是平靜地看著她，沒有回答，葉清眉才直起身，暢快地笑了起來。
    “算了，暗號不重要。姐姐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下一個‘任務地點’。走吧，敢不敢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