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像是被灌滿了鉛。
    蘇明嚐試撐起手臂，大腦發出的指令，在傳遞到指尖時出現了零點五秒的延遲。眼前的垃圾堆分裂成兩個模糊的重影，不停晃動。
    【時空紊亂】。
    他分析著這個debuff，這不僅是屬性降低，更是一種來自整個世界的排斥。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肌肉收縮，都像在逆著激流遊泳，消耗著成倍的體力。
    “嘿，兄弟，需要幫忙嗎？”
    一個帶著戲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蘇明艱難轉頭，重影的視野裏，幾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昏暗的光線。為首的是一個ID叫“黑狼”的狂戰士，肩上扛著一把比門板還寬的巨斧，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他身後跟著的，正是剛才那個“拾荒傑克”。
    蘇明沒說話，扶著旁邊一根鏽跡斑斑的金屬柱，緩緩站了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讓他額頭滲出細汗。
    黑狼看著他虛弱的樣子，笑得更開心了。他沒直接動手，反而從腰間摸出一個豁了口的破碗，遞到蘇明麵前。
    “兄弟，新來的吧？不懂規矩？”
    黑狼晃了晃手裏的破碗，發出叮當輕響。
    “咱們這片兒，是‘清道夫’的地盤。在這裏，你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得交稅，懂？”
    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一股劣質麥酒的酸臭味撲麵而來。
    “看你可憐，給你個機會。自己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放進這碗裏，我們幫你‘保管’。等你頭頂上那玩意兒沒了，隨時來贖。”
    他伸出另一隻手，重重拍了拍蘇明的肩膀，那力道讓本就站不穩的蘇明晃了一下。
    “當然，你也可以不配合。那樣的話……我們就隻好親自動手，幫你‘體檢’一下了。我這幫兄弟，手重，萬一不小心把你身上什麽零件給拆了，那可就不好了。”
    他身後的幾個同夥發出一陣哄笑，眼神就像在看一隻已經被逼入絕境，隨時可以開膛破肚的羔羊。
    這不是單純的搶劫，這是一種有組織、有“規矩”的勒索，揭示了這座宏偉浮空城之下，最殘酷的生存法則。
    蘇明抬起頭，重影的視野讓他看不清黑狼的臉，但他能清晰地“看”到，對方身上那代表著等級和力量的【規則之線】，比他粗壯了數十倍，散發著危險的紅光。
    硬拚，是找死。
    他沒看那個破碗，目光在周圍環境中飛快掃視。
    垃圾堆，廢棄的煉金管道，以及……他手邊這根金屬柱旁，那個鑲嵌在牆壁裏的不起眼的裝置。裝置上，有一塊巴掌大的藍色晶石，上麵用古精靈文刻著一行小字。
    【煉金廢液自動回收口7號】。
    在他的視野裏，這塊晶石的【規則之線】與眾不同。它像一個微型的數據中樞，無數細密的能量絲線從晶石內部延伸出來，與周圍的空氣相連，仿佛在時刻“嗅探”著什麽。
    而在晶石的右下角，有一處幾乎無法察覺的瑕疵。那裏的【規則之線】，出現了極其微小的斷裂和錯位。
    一個bug。
    一個在設計之初就存在的，致命的程序漏洞。
    蘇明心中，瞬間生成了一個完整的行動方案。
    “怎麽？還沒想好？”黑狼見蘇明遲遲沒反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變得不耐煩。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兄弟們，給他‘體檢’！”
    “等等。”
    蘇明終於開口，聲音因虛弱而有些沙啞。
    黑狼愣了一下，重新咧開嘴笑了。
    “哦？想通了？早這樣不就好了。來，把你的寶貝都放進來。”
    蘇明沒理會他遞過來的碗，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我身上，沒錢。”
    黑狼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你他媽耍我？”
    他身後的幾個同夥已經握住了武器。
    蘇明搖了搖頭。
    “我隻有這個。”
    他說著，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半個巴掌大、邊緣鋒利的廢鐵片。
    看到這一幕，黑狼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和同夥們一起爆發出了大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想幹嘛？用這塊破鐵跟我們拚命？”
    “一個掛著‘時空紊亂’的廢物，站都站不穩，還想反抗？”
    “頭兒，別廢話了，直接剁了他，看看爆出來的靈魂水晶值幾個錢！”
    黑狼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用巨斧指著蘇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小子，我他媽欣賞你的勇氣！真的！來，往這兒砍！你要是能在我身上留下一道白印，今天這稅，老子給你免了！”
    蘇明沒有看他。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那塊有瑕疵的識別晶石上。
    在【神級熟練度】的視野裏，他能清晰看到晶石內部那幾根錯位的【規則之線】，甚至能計算出需要多大的力道，從哪個角度衝擊，才能讓這個bug完美觸發。
    他動了。
    在所有人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他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廢鐵片，朝著他身旁的牆壁，猛地擲了出去！
    不是砸向黑狼，也不是砸向任何一個人。
    而是砸向了那個毫不起眼的，“煉金廢液自動回收口”的識別晶石。
    “當！”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廢鐵片精準地擊中了晶石右下角的瑕疵點，然後無力地彈開，掉落在地。
    晶石上，連一道劃痕都沒有。
    黑狼等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搞……搞什麽？”拾荒傑克一臉懵逼。
    黑狼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媽的，真是個瘋子！給我上！把他剁成肉醬！”
    他怒吼著，舉起了巨斧。
    然而，就在他即將動手的瞬間。
    滴——滴——滴——
    一陣急促尖銳的警報聲，突兀地從那個被擊中的裝置裏響起！
    緊接著，一道刺眼的紅光從晶石中爆發，形成一個巨大的扇形掃描區，將黑狼和他的所有同夥都籠罩了進去。
    一個冰冷的機械合成音，響徹了整個垃圾處理區。
    【警報！檢測到非法傾倒高危煉金廢料‘虛空之息’（模擬等級）！】
    【根據《天啟之城環境法》，正在鎖定汙染源頭……】
    【鎖定成功！責任方：‘清道夫’團隊。】
    黑狼和他的同夥們全都傻眼了。
    “什……什麽玩意兒？虛空之息？我們哪有那東西！”
    “靠！係統出bug了？”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兩道散發著強大威壓的身影便從天而降，重重落在他們麵前。
    是兩名身穿銀色全身甲，手持能量長槍的天啟之城衛兵。他們頭盔下的麵容模糊不清，隻有兩點紅光在閃爍，等級欄上是三個血紅色的問號。
    一股強大的威壓瞬間籠罩全場，黑狼等人感覺像是被一座大山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其中一名衛兵，用他那冰冷的機械音，對黑狼宣讀道：
    “檢測到‘清道夫’團隊，在第七垃圾處理區，非法傾倒高危煉金廢料。”
    “根據《天啟之城環境法》，裁定如下：”
    “一，‘清道夫’團隊本月環保信用積分清零。”
    “二，處以罰款五百金幣，強製扣除。”
    “三，團隊負責人‘黑狼’，監管不力，禁閉二十四小時，即刻執行。”
    宣讀完畢，另一名衛兵伸出手，一道光鏈憑空出現，直接鎖住了黑狼。
    黑狼的臉，從豬肝色變成了慘白，最後轉為一片死灰。
    五百金幣！
    還有信用積分清零！這意味著他們這個月別想再接到任何來自NPC的委托了！
    這一下，比把他們殺回零級還狠！
    “不！這不是我們幹的！是那個小子！是他搞的鬼！”
    黑狼瘋狂掙紮，指著不遠處的蘇明，聲嘶力竭地吼道。
    衛兵頭盔上的紅光閃了閃，轉向蘇明。
    在看到蘇明頭頂那鮮紅的“時空紊亂”debuff時，衛兵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目標為‘時空滯留人員’，不具備接觸及傾倒高危煉金廢料的能力。裁定有效，駁回申訴。”
    說完，衛兵根本不給黑狼再辯解的機會，直接拖著他衝天而起，消失在天際。
    原地，隻留下一群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清道夫”成員。
    他們看著那個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來，依舊步履蹣跚的少年，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可思議。
    蘇明沒有理會他們，隻是平靜地轉身，拖著虛弱的身體，一步步走向了貧民區更深處的黑暗。
    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脫身。
    那500金幣的罰款和信用清零的懲罰，已經讓他和“清道夫”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
    身負debuff，身無分文，還徹底得罪了地頭蛇。
    他必須立刻找到破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