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股自城外滲透而來的強大氣息，如同無形的陰雲，籠罩在常寧城的上空。
    姚睿端坐房中，感知網絡鋪開，清晰地“看”著這幾股氣息如同訓練有素的獵犬，悄無聲息地潛入城內各處陰影，蟄伏下來，再無動靜。
    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是壓抑。
    接下來的兩天，姚府表麵上風平浪靜。
    姚睿沒有再冒進，而是將所有時間都用在了鞏固自身境界上。
    凝氣境二重巔峰。
    體內的靈氣比初入時凝練了數倍，運轉之間，如臂使指。他對眉心那枚神秘銅錢的運用，也從最初的被動接收警示，變為了可以主動進行精細化感知的熟練操作。
    同時，他與祠堂那股浩瀚空間之力的共鳴，也隨著他境界的穩固，變得愈發清晰與穩定。
    他甚至可以在靜心時，隱約“聽”到那股力量如同深海巨獸般、沉重而富有韻律的“呼吸”聲。
    然而，這種程度的了解，遠遠不夠。
    他能感知到危險的降臨，能分析出各方勢力的意圖，但這都是基於“信息”層麵的優勢。一旦真正的衝突爆發，麵對絕對的力量差距，任何計謀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需要力量。
    需要真正能握在自己手中的、可以改變戰局的力量。
    而目前，他唯一能接觸到的、最高層級的力量源頭，便是姚家祠堂之下，那沉睡的神秘力量！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不可遏製地生根、發芽。
    不能再僅僅是“感知”了。
    他必須嚐試，更深入地去“連接”它！
    下定決心後，姚睿再次來到了父親的書房。
    姚震這兩日顯然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眼窩深陷，但精神卻異常矍鑠，整個人的氣勢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父親。”
    “說吧，又有什麽新想法了？”姚震放下手中的密報，看著這個已經讓他無法再當做少年看待的兒子。
    “孩兒想……嚐試更深入地感應祠堂的力量。”姚睿沒有繞圈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姚震的瞳孔微微一縮。
    “胡鬧！”他下意識地低喝道，“你可知那力量何等浩瀚？你如今不過凝氣二重，強行深入感應，無異於以螻蟻之軀，窺探神龍之威！稍有不慎，你的心神便會被那股力量徹底吞噬、同化！”
    “孩兒知道危險。”姚睿的眼神異常堅定，“但父親，外敵已至，隨時可能發難。我們不能隻守著一座無法動用的寶山。孩兒的血脈既然能引發它的異動，就說明孩兒是那個‘可能’。如今，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與其被動等待敵人打上門來，不如由我主動去嚐試喚醒這份屬於我們的力量。哪怕隻有一絲機會，也值得去冒這個險！”
    姚震死死地盯著姚睿，看著他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眸子，心中天人交戰。
    理智告訴他，這太過冒險。
    但姚睿的話，卻又字字句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
    是啊，姚家已經等了數百年，如今大敵當前，哪裏還有下一個數百年去等？
    這個兒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姚家唯一的希望。
    良久，姚震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
    “我為你護法。但你記住，隻能在祠堂之外靜坐感應，絕不可物理靠近。一旦有任何不對，立刻收回心神，不可貪功冒進！”
    “孩兒明白！”姚睿心中一喜，鄭重應道。
    是夜，月朗星稀。
    姚家祠堂外，十丈見方的區域，被徹底清場。
    姚震親自坐鎮，化罡境後期的強大氣息如同一道無形的壁壘，將這片區域與外界完全隔絕，確保不會有任何人或任何窺探，能打擾到祠堂前的那個身影。
    姚睿盤膝坐在祠堂正門前的石階上，閉上了雙眼。
    他能感覺到，近在咫尺的祠堂，就像一個巨大的能量黑洞，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沉寂與威嚴。
    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雜念摒除，心神完全沉入眉心那枚古樸的銅錢之中。
    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地接收共鳴，而是將自己的精神意誌，與銅錢的力量完全融為一體，主動化作一道無形的探針，順著那條早已建立的、與祠堂之間的共鳴絲線，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而去。
    穿過厚重的石牆，穿過層層的封印。
    他的意識，仿佛潛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凝固的深海。
    這裏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純粹的、浩瀚的、帶著空間屬性的規則之力。
    在這片規則之海的最深處，他“看”到了。
    那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龐大輪廓，它蜷縮著，沉睡著，仿佛一座連綿不絕的地下山脈。它的每一片鱗甲，都如同最古老的岩石，烙印著歲月的滄桑；它的每一根骨骼，都支撐起一方空間的穩定。
    一個模糊的“龍”形虛影。
    這就是祠堂之下，那神秘力量的真麵目！
    姚睿的心神在它麵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
    他強忍著意識即將被同化的巨大壓力，鼓起全部勇氣，將自己的感知，再向前探出了一絲。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或許是他的這份“冒犯”，驚擾了這頭沉睡的巨獸。
    就在他的感知觸及到龍形虛影外圍的刹那——
    那龐大的、如同山脈般蜷縮的龍首，那雙緊閉了千百年的、巨大如湖泊的眼瞼，竟緩緩地，睜開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縫隙！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古老、蒼茫、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氣息，如同宇宙初開的第一次爆炸，順著那道眼縫，猛地掠過姚睿的意識！
    在那一瞬間，姚睿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徹底分解，又在瞬間重組。無數關於空間的、玄奧難懂的規則碎片，如同狂暴的數據洪流，衝刷著他的心神。
    “噗！”
    祠堂外，姚睿猛地睜開雙眼，張口噴出一小口鮮血，臉色煞白如紙。
    “睿兒！”姚震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他身旁，大手按在他的後背，一股渾厚的罡氣湧入，幫他穩住體內暴走的靈氣。
    姚睿大口地喘著粗氣，眼中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芒。
    他沒有被那股力量吞噬。
    他雖然狼狽，但他成功地“看”到了，並且承受住了那一眼的威壓，安然返回。
    他不僅確認了那股力量的真實性，更確認了，自己真的可以與之“溝通”！
    他緩緩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跡，目光堅定地望向那座在月光下顯得愈發神秘的祠堂。
    光是在外麵感知，還遠遠不夠。
    那一眼所帶來的信息洪流，他連萬分之一都未能解析。
    “必須想辦法，更接近那裏，才能真正明白……”
    一個強烈無比的念頭，在他心中徹底萌生。
    他要親自去探索祠堂的秘密，去觸碰那股屬於姚家、也屬於他的，沉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