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暖下意識地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因為舍不得花錢，那會讓她覺得自己更加窘迫。
    於是，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語氣盡量輕鬆地掩飾道：“嗯……是看到了，不過我覺得自己編的也挺好的，還能省點錢。”
    江禦鐸注意到她閃爍的眼神和那不太自然的笑容，沒有立刻接話。
    他隻是沉默地看了她幾秒。
    池暖被江禦鐸的眼神看得有點不自在，好像這個眼神能看穿她那拙劣的偽裝，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江禦鐸眉頭微皺，想起下午在大院裏，她坐在小凳子上，被至此紮到時微微蹙眉卻很快掩飾過去的模樣，還有她編籃子時，帶著一種珍惜和認真的表情，好像手中的東西是什麽珍貴事物一般。
    這女人，難道是因為想省錢？
    所以才想要自己編一個竹籃子？
    這隻是江禦鐸的一個猜測，但他敢肯定的是，背後應該還有一個更深沉的原因，隻是她不願意礙口、不願意麻煩別人。
    她像一隻小心翼翼探出觸角的蝸牛，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刻縮回自己的殼裏。
    這樣的她，讓他感覺到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難受。
    他喉結微動，想再說點什麽，想讓她不用那麽節省，或者更直接的告訴她，需要什麽可以直接開口。
    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了解她的性子，直接的給予和施舍，隻會讓她逃得更遠。
    最終，他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重新低下頭，扒拉了一口飯。
    好像剛才的問題隻是隨口一問。
    飯桌上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
    池暖暗暗鬆了口氣，以為蒙混過關了。
    但看到江禦鐸的沉默，心裏又變得忐忑起來。
    不知道江禦鐸他信了沒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飯後，池暖看江禦鐸要收拾碗筷，連忙搶著去收拾。
    江禦鐸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去看文件，而是坐在桌邊，看著池暖在廚房來回忙碌的身影，看著她纖細的手指劃過水流，眼神深邃難辨。
    夜色漸深，池小諾玩累了，早早被池暖哄睡。
    江禦鐸也起身回了房間。
    房門關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池暖躺在池小諾身邊，卻久久無法入睡。
    窗外清冷的月光照進來，她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腦子裏亂糟糟的。
    今天江禦鐸為什麽會知道她去供銷社的事情？
    他都看到了？
    他會怎想她？
    一整晚，池暖都沒怎麽合眼。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池暖就醒了。
    這一夜她都沒怎麽睡好。
    身邊的小諾哈睡得香甜。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推開房門，外麵一片寂靜。
    客廳裏空蕩蕩的，江禦鐸住的那間書房，房間門敞開著，裏麵已經沒人了，行軍床收拾得整整齊齊。
    池暖愣了一下。
    今天江禦鐸好像走的格外的早。
    池暖心裏正覺得有些奇怪，腦子裏止不住在想，是不是昨天的事情讓江禦鐸討厭自己了？
    還沒想出一個一二三，她的目光掃過飯桌，猛地頓住。
    飯桌上依舊擺著準備好的早餐，大米粥，鹹菜，雞蛋。
    但在碗旁邊，還放著一樣絕對不應該出現在哎哪裏的東西。
    是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錢幣！
    池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不敢相信，以為自己眼花了，走上前確認一遍。
    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伸出的手都有些發顫，拿起那摞錢，展開一看，竟然是兩張十元的大團結！
    二十塊錢！
    在這個普通人月薪不過三四十塊的年代，二十塊錢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相當於大部分人半個月的工資，甚至是一個月的！
    池暖震驚，不明白江禦鐸為什麽給她留下這麽多錢。
    她低頭，看到錢下麵還留了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條，上麵是江禦鐸那筆鋒淩厲的字跡。
    隻有言簡意賅的一句話。
    “日常用度。需要什麽自行添置。”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就算隻是寫出來的字，但也能讀出來，語氣和他的人一樣，直接、強硬、簡單明了。
    池暖拿著那二十塊錢和那張紙條，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種情緒翻洶湧翻騰。
    震驚、無措、難堪、酸澀和一絲暖意全都湧上心頭。
    他肯定是看出了她的拮據，看出了她連個買個籃子都舍不得。
    所以他用這種方式，笨拙卻又帶著強勢，想讓她得寬裕一些。
    可是，這錢她怎麽能收呢？
    她住著他的房子，吃著他的反，現在還要花他的錢？
    那她成什麽了？
    她僅存的那點自尊心，像被放在火上烤，生疼。
    她盯著那兩張紙幣，好像它們有千斤重。
    最終，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錢按照原來的折痕折好，連同那張紙條，一起放進了自己裝貼身物品的那個小布包裏，塞到了衣櫃最深處。
    這錢，她不會用的。
    等以後……等以後她賺了錢，再想辦法還給他。
    收拾好紛亂的心情，池暖叫醒池小諾。
    母女倆沉默地吃完了早餐。
    她收拾好碗筷，把屋子仔仔細細打掃了一遍，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條。
    太陽漸漸掛上天空，透過窗戶，照亮了房間內簡單的陳設。
    池暖爛了看牆角那隻隻編了一半的籃子，和桌上那嶄新的竹籃，最後，她還是拿起自己編的那隻。
    還剩下不多就可以完工了。
    雖然粗糙，但那是她靠自己雙手做出來的。
    況且江禦鐸也沒有告訴她，這個新的籃子，她可以使用。
    她不想那麽沒禮貌。
    讓池小諾在客廳裏完玩了一會兒。
    自己坐在地上，將籃子剩下的一半完工。
    昨天把難的部分全都做完了，今天隻需要一小會兒的時間就可以把剩下的部分做完。
    過了半個小時，一個手工籃子完成。
    池暖看著自己的籃子，心裏有了一種成就感。
    她幫池小諾穿戴整齊，又囑咐了池小諾去張姨家要聽話。
    池小諾答應後，池暖這才牽著池小諾的手走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