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讓蘇牧從昏迷中蘇醒。
    睜開眼，他已經來到了囚仙塔內，正在先前練劍的雪穀之中。
    寧無雪依然坐在山崖之上閉目清修，好像從未動過。
    “仙人，我昏睡了多久？”蘇牧從雪地裏爬起。
    寧無雪眼都不睜，淡然道：“剛來。”
    蘇牧會意。
    看來自己在外的身體受損之後，靈魂意識會自動進入囚仙塔之中。
    如此一來，他即使本體受傷昏迷，也依然可以在塔內空間練劍，相當於平白多出了一些時間。
    他撿起地上的冰劍，腦海中閃過剛剛麵對秦亮時，危機之下逼迫出的刹那靈感。
    手一揮……
    唰！
    劍意帶著寒風呼嘯而過，在岩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嗯？”
    坐在崖上的寧無雪猛然睜眼，被蘇牧這一劍驚訝道了。
    “悟透了？”她問道。
    蘇牧點點頭，然後又搖頭：“隻是粗略體悟到些許意境，還遠遠達不到您的那種境界。”
    他的劍意和寧無雪的劍意完全是兩個概念，差距無法用道裏衡量。
    不過能夠在那麽短時間內把握到一絲劍意，已經非常出色了。
    寧無雪對他的態度一下子改觀不少，臉上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似乎也淡去一些，說道：“你修為粗淺，能有這般理解已是不錯。多加練習，經曆一些生死之戰，便可接近成熟。”
    “多謝指點……敢問仙人，這斷山劍招和劍意，是什麽品級的武學？”蘇牧忍不住好奇。
    寧無雪道：“以你凡世的習慣劃分，那斷山一式，約莫達到五品門檻。至於劍意，則隨你境界而提升。”
    武道功法、殺招，都是分品級的。
    與境界對應，一品武學、一品心法，適用於後天境界；二品則對應先天境，三品化龍境……
    斷山式是五品劍訣，相當於天人境才能自然運用的殺招……難怪以他如今力量，隻是一揮劍就被抽幹全身力氣。
    “仙人，眼下我家族正遇大事，您貴為仙王，定有諸多神奇手段，可否借我一招半式，化解此次危機？”蘇牧詢問道。
    蘇家和秦家之爭，他對家族是有信心的。
    可秦家與炎神宗交好，萬一請動炎神宗，派遣諸多真武境、天人境高手降臨，蘇家就無能為力了。
    寧無雪回道：“我輩仙真，不可幹涉世俗局勢，更何況我被囚禁於此，任何力量都無法外泄，幫不了你。”
    “這……好吧。”蘇牧隻好放棄。
    這時，寧無雪又道：“你即為囚仙塔主，當知此物才是你最大倚仗。我與葉幽嬋不過是塔中囚徒，比起寶物本身，微不足道。”
    蘇牧聞言雙眸一亮，忙問道：“那您可知囚仙塔如何運用？”
    寧無雪搖頭。
    蘇牧表情僵住：“您忽然提起這個，我還以為……”
    比起兩位仙人，囚仙塔的存在的確要更高級一些。不過這東西不會說話，蘇牧根本不知道怎麽用它。
    寧無雪想了想，說道：“塔分七層，各有空間，或許等你修為上漲之後，可以窺見端倪。”
    蘇牧一想，感覺有道理。
    囚仙塔現在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麵見兩位高人，向她們求學的門路。
    但這寶塔有七層，裏頭的東西肯定沒這麽簡單！
    “說起來，此物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也不知道她是什麽來頭，怎會有這樣的寶物？”蘇牧疑惑道。
    寧無雪沒有接他話茬。
    蘇牧的母親是誰，什麽來頭，她不關心。
    她想要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自由！
    “你既昏迷，無所事事，便在此磨礪吧。”寧無雪對蘇牧說了句。
    旋即玉手一台，射出一道寒光，落在蘇牧的身前，凝結成一道宛若冰雕的女子身影。
    “仙人，這是？”蘇牧問道。
    寧無雪冷冰冰的聲音回道：“這是我一縷雜念，她會與你切磋，直至你戰勝她為止。”
    語罷，那冰雕玉人身影凝實，手中多出了一把冰劍。
    沒等蘇牧回應，一道寒意就隨著劍光刺了過來。
    唰！
    劍很快，蘇牧一時躲不開，被刺中了心髒。
    不過這具身體隻是意念虛身，中招了也不會死。
    山崖上的仙王已經閉眼繼續清修，雪地裏的冰雕玉人取代了她，成了蘇牧的陪練。
    蘇牧見狀，心下一喜：“多謝仙人指點！”
    他當即揮劍，和冰雕玉人切磋起來。
    這冰雕的實力和他是一樣的，都是先天六層，隻不過在打鬥經驗、劍道造詣方麵，要比他高出很多很多。
    兩把冰劍互相碰撞，短短十幾招的時間，蘇牧的心髒、咽喉、眉心等要害部位，就受到了不下十次的命中。
    如果是真實軀體，此刻的他已經被寧無雪這一縷殘念殺死十幾次了。
    感受到彼此的差距，蘇牧非但不覺得氣餒，反倒興奮了起來！
    試問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夠像他這樣榮幸，有仙王陪練？
    哪怕這具冰雕隻是寧無雪的殘念，不足她本體萬一，也遠超世間高手。
    如此良機，自當把握！
    蘇牧手握冰劍，和冰雕仙子激烈對抗。
    招式變動間，他經常受到致命一擊，但馬上又能恢複力氣，繼續對決。
    吃虧多了，他漸漸就有了經驗，可以預防躲閃，或者趁勢反擊。
    冰劍叮叮咚咚作響，兩道身影快速移動，雪地裏漸漸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腳印。
    偶爾蘇牧也會使出最近剛學的劍招試圖打殺對手，但冰雕仙子比他強大太多，往往能夠輕鬆預判，非但不吃招，反而在他發力後的虛弱瞬間，一擊刺穿他的要害。
    蘇牧越打越吃驚，感覺自己在寧無雪麵前完全就是個木偶，漏洞百出。
    先前他還因為擊敗秦少風的事情，有點沾沾自喜，如今一看，自己和真正的高手相比，根本就是個呆子！
    劍嘯，雪飛。山穀之中，蘇牧不知疲倦的磨煉著。
    幾十裏外的青山上，魔女葉幽嬋用她的神念遠遠觀望此地，嘴角揚起淡淡笑意。
    “寧無雪，你終究還是心軟了，主動下場教他。”葉幽嬋的神念傳遞到寧無雪的耳邊。
    後者靜坐不動，神念平靜回道：“你教功法，我教殺伐，各自出力。將來脫困，互不相欠。”
    葉幽嬋輕笑道：“何必分得那麽清楚呢，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千年相處，早已情同姐妹。”
    寧無雪冷冷道：“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葉幽嬋打趣道：“寧姐姐，你說……萬一將來蘇牧這小子食言，成了仙卻不放我們走，我們該如何是好？”
    寧無雪果斷道：“殺了他。”
    葉幽嬋道：“可是他是塔主啊，一旦成仙，徹底掌控囚仙塔，他就可以催動寶塔偉力，將咱倆的仙力徹底封禁。到時候咱們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力氣，隻會變成兩個弱女子，任憑他欺辱。”
    寧無雪眉頭微蹙：“你到底想說什麽？”
    葉幽嬋語氣輕佻：“沒想說什麽，就是開開玩笑咯。你想想看，咱倆生得這樣好看，哪個男人不想把咱們收了當禁臠？更何況，你不止好看，還那麽強大。一個仙王級別，清冷孤傲的女劍仙……嘖嘖，征服你的成就感，一定是世間最頂級的享受！我要是塔主，一定不會放過你，非要把你這個傲氣的仙子折騰得咬牙切齒，讓你放下清冷，怒罵叫囂，卻又無可奈何，最終隻能在身體的誠實反饋下露出丟臉的模樣。”
    寧無雪聞言，不氣也不惱，淡淡說道：“若有此事，無非元神破滅。”
    葉幽嬋揶揄道：“那要是他把你元神也封印呢？”
    寧無雪：……
    她不再回應。
    隻不過雪穀之中正在給蘇牧喂招的冰雕玉人，卻是一下子變得淩厲了許多，本就招招致命的出手，愈發凶狠霸道，壓得蘇牧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好強！仙子慢些，慢些！這也太快了！”
    蘇牧一個頭兩個大，感覺寧無雪完全不是在指點自己，而是在虐自己玩。
    然而在連續受到數百次致命攻擊之後，他也適應了冰雕玉人越來越凶猛的攻勢，開始抵擋一二。
    在這種高壓的訓練之下，他的實戰經驗增長飛快，技巧方麵得到了很大的磨礪。
    不知過了多久，雪地裏已經幾乎沒有一處地方是平整的，到處都是劍痕和兩人的足跡。
    冰雕玉人停止了進攻，蘇牧終於能夠緩一口氣。
    “仙人，多謝指點，這對我太有用了。”蘇牧感激道。
    這種“致死而不會死”的對練，遠比外界和同族武者對練的方式要高明得多，給了他很大的成長。
    寧無雪坐在崖上，說道：“別叫我仙人，我不喜歡。”
    蘇牧道：“那我該如何稱呼您？”
    寧無雪淡淡吐出兩個字：“師尊。”
    “啊？”
    蘇牧心頭一震，旋即喜道：“您要收我為徒？”
    寧無雪語氣飄忽：“怎麽，你不願？”
    蘇牧忙道：“願意願意！弟子願意！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這可是仙王！仙人之中的王者，天界頂尖霸主！
    別人遇到個天人境、法相境的高手收徒，都恨不得擠破頭去爭搶機會，而他的師尊，遠超天人境無數倍！
    蘇牧當即行禮拜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寧無雪坦然受了他一禮，隨後屈指彈出一道白光，射入蘇牧眉心：“傳你身法一套，助你自保。至於劍道，每日來此，我會以殘念分身指點你。”
    蘇牧隻覺得腦海中多出了一份奇妙無比、變化萬千的身法，喜道：“多謝師尊！”
    下一秒，寧無雪袖袍一揮，一股排斥感傳來，蘇牧的意識直接脫離塔內空間，回歸本體。
    在他走後，葉幽嬋的身影緊跟著浮現在空中，看著山崖上的寧無雪，輕笑道：“你這是想用師尊的身份，讓他對你產生敬意，以防他色心上頭惦記你的身子？”
    寧無雪閉口不言，懶得理她。
    葉幽嬋嘖嘖讚歎：“寧仙子還真是聰明呢。不過~”
    她拖長了尾音，帶著調侃的意思。
    “不過什麽？”寧無雪眉頭微蹙。
    葉幽嬋嘴角揚起：“凡間有些男子，好像就喜歡以下犯上，騎師蔑祖。征服你這樣嚴厲清冷的美人師尊，一定比征服一個陌生的強者更有意思。”
    寧無雪臉色一黑：“狗嘴吐不出象牙……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