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林灣琪呀？”
    湮塵露出淺笑，把手中的錘子放到了一旁，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悠然道：
    “這有什麽好計較的？她心境狹隘，竟然以超越我為目標，修為上注定不會有大發展，不必放在心上，而且逗她還挺好玩的。”
    魔族如今看人類也是如此心態。
    楓秀一直認為，隻有強者看著咬著自己不放的螻蟻時，才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他們會看著螻蟻在自己身上，掙紮，逃跑，撕咬，拚盡一切地反抗，而他們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看著，捉弄，玩鬧，就跟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尋找了一個也不是很有意思的樂趣一般，等興趣過了，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螻蟻。
    而這種上位者的心態，竟然在眼前這個九歲的小女孩身上出現了。
    看著睜著漂亮雙眼看著自己的小姑娘，楓秀莫名覺得，有什麽東西悄然觸動。
    玲軒，她長得很像你，但她體內，流的是我的血脈。
    湮塵自然不知道楓秀的內心變化，她隻看著纏著楓秀的手指到處亂層的黑蛇，不滿地命令一聲：“好了，太諂媚了，回來！”
    黑蛇吐著蛇信子，在她的授意之下緩緩消失。
    楓秀還是第一次見人類身上有這種隨叫隨到的魔獸，問：“那是什麽？”
    “一種，類似於本命召喚獸的東西？”湮塵胡亂想了一個理由，隨後十分無奈地聳了聳肩：“反正沒有什麽殺傷力，隻能用來嚇嚇人咯。”
    她笑得一臉淡然，卻絲毫不知道自己召喚出來的是什麽。
    可是楓秀知道。
    這不是黑蛇。
    這是幼年期，還未進化的逆天魔龍。
    真想把她帶回去親自教養，她或許會成為自己最滿意的繼承者。
    楓秀盯著湮塵，盯的久了，湮塵有些不自在，小聲問：
    “風叔叔？”
    楓秀收回自己的思緒，轉而問道：“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湮塵不明所以，好奇地看著這個莫名對自己很好的男人。
    楓秀隻是略加思索，就輕易解釋道：“我是遊走於人魔兩族之間的商販老板，這裏很多沒有的材料，我可以幫你弄到手。”
    湮塵想了想，直接回去，扯出一張紙，在上麵迅速畫了一塊晶體的模樣，雙手遞到了楓秀麵前，認真地解釋道：
    “這個晶體叫做龍須晶，是……我無意中看過的一種上古晶體，我也不知道現在聖魔大陸上還有沒有，風叔叔平時行走商隊，不麻煩的話，還請幫我留意一下。”
    “可以。”楓秀收起了那張鬼畫符，隨即淡淡道：“我以為你會拒絕我。”
    湮塵格外坦蕩，重新回到打造台前麵，拿起錘子，一錘一錘地敲打著新的烙鐵，隨後道：
    “按照叔叔之前說的，叔叔願意幫我，說明我身上有能給叔叔提供價值的東西，不知道叔叔希望我做什麽，但我希望，能借叔叔的手，讓我身上增加更多的價值。”
    楓秀有點驚訝，他似乎沒想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話便能直接點撥到這個小丫頭。
    可惜了，小丫頭九歲了，開始記事了。
    但凡早兩年，他一定要把她帶回魔族……
    湮塵加重了力氣，剛好在鐵塊上麵打出一片火花，她稍微往後避了避，絲毫沒有留意到楓秀盯著自己的目光變得越來越銳利。
    不對，不用讓她回到兩年前。
    情魔神西迪最擅長玩弄記憶，使用點小技術，便能讓小丫頭忘記從前，從魔族重新開始。
    楓秀幾乎就要付之行動了，就在此時，一聲略帶急促的女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湮兒。”
    湮塵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立刻輕笑一聲，招了招手，乖巧地喊道：“媽媽！”
    白玥一個箭步越過楓秀，立刻將湮塵抱在懷裏，用的力氣之大，好像生怕失去什麽似的，甚至不顧還髒兮兮的湮塵，強行露出笑容，對她說道：
    “我們該回家了。”
    這麽早嗎？
    湮塵困惑地歪了歪頭。
    現在連中午都沒到呢。
    白玥可不管那麽多，她抱起湮塵，警惕地盯著楓秀，聲音卻依舊溫柔，道：“跟叔叔說再見。”
    楓秀伸出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他看著麵前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沉默著，沉默著，最終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楓秀的背影消失後，白玥終於鬆了口氣，卻不願意在這裏久待，抱著湮塵，一邊迅速往回走，一邊問：“他跟你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風叔叔是個很好的人。”湮塵乖巧地趴在白玥身上，一邊玩著媽媽烏黑亮麗的長發，一邊隨意問：“你那麽討厭他，他不會真是我那失蹤九年還不負責的爹吧？”
    白玥一時無語住了。
    湮塵卻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一樣，恍然大悟道：“我就說他怎麽會突然出現，還對我這麽好，而且我還有種親切的感覺，原來是我爸呀！”
    白玥沒忍住，將她丟在地上，指了指她的小腦袋：“你的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湮塵被指得歪了歪腦袋，卻還是頂著好奇的大眼睛，眼巴巴地問：
    “媽媽，你為什麽不原諒他呀？如果他是出軌了家暴了冷暴力了燒殺搶奪或者有滅門之仇，那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他了。”
    “他不是你爸！！”
    白玥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街上其他人都朝她的方向看來，白玥的臉頰微微發紅，卻拗不過湮塵的好奇心，終於，她歎了口氣：
    “算了，你與晨晨不同，既然你想見你父親，那就跟我走吧。”
    湮塵震驚地睜大了眼，連忙握住了白玥的胳膊，激動地問：“這麽多年，您終於要帶我去祭拜父親了嗎？”
    “……”
    白玥深吸一口氣。
    不怪孩子，都怪她自己。
    不怪孩子，不怪孩子。
    為了避免湮塵再想出什麽更加離譜的念頭，白玥帶著湮塵，拖著原本虛弱的身子，一路走得飛快，直到離開小鎮，繞過叢林，最終走到一處懸崖前麵，站在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前，才鬆了口氣，她將湮塵往那個背影的方向推了推，道：
    “去吧，這就是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