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病房門口，趙雲妍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話語間均在替宋槿姝著想，宋三叔和程蘭芝沒有懷疑。
    唯有宋淮冷冽的視線掃過兩人。
    宋三叔憤怒地推開門，看到病床上昏睡的宋槿姝，眼底一片憤懣。
    偏頭一看，罪魁禍首正在玩手機。
    怒氣怎麽也抑製不住，他快走幾步，一巴掌打在她手上。
    啪的一聲。
    手機滑出，砸在地上。
    宋苒抬起眉梢，眼底籠上一層寒冰，似鋒利的尖刃，飽含殺意，令人不寒而栗。
    對上這一雙眸子，宋三叔頓覺被黑夜裏的凶獸盯住般，渾身僵住。
    “三叔，你做什麽？”
    宋淮第一時間護在宋苒麵前，背影沉穩堅實，帶著濃濃的安全感。
    宋苒握緊的拳頭微微鬆開。
    宋淮的袒護稍撫平她內心的躁意。
    此時，腦中回響著那對夫妻恐懼中帶著詛咒的話。
    【小七，你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你沒有心，這輩子注定孤獨，別以為回到宋家就能改變一切，沒人會愛你。】
    某種程度上，那對夫妻的話確實應驗了。
    她期待過親情，以為宋家人的小心翼翼是愛，可那不是。
    她也期待過愛情，以為顧北煜的承諾是愛，現在才明白，不是。
    宋苒從宋淮身上感受到了被愛的感覺，可他更愛宋槿姝。
    她甚至滿懷惡意的想，若她和宋槿姝隻能活一個，宋淮會選誰？
    趙雲妍和齊昊對視一眼，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
    駭然的目光被擋住，宋三叔心底竟升起一股慶幸，反應過來自己被一個小輩嚇住，臉色一沉，當即破口大罵。
    “宋淮，你捫心自問姝姝對你如何？現在她被欺負，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你竟還護著宋苒？”
    宋淮語氣篤定：“三叔，苒苒想用六千萬買斷和宋家的親情，你覺得她會說出讓姝姝滾出宋家這種話？外人胡亂說幾句，你還真信了？”
    宋三叔神色凝住，似覺得丟臉，梗著脖子道：“有什麽不能信的？才相處一個月，她能保證她私下是個好的？”
    在宋三叔眼中，宋槿姝確實占了宋苒二十年的身份，她憎恨是應該的。
    但宋槿姝從頭到尾都很無辜，在他看來，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二哥一家可以補償宋苒，但不能忽略宋槿姝的感受。
    畢竟宋苒冷漠無情，最後陪在他們身邊的人定然是宋槿姝。
    “三叔。”宋淮向來溫潤和煦，此時臉上卻不見一絲柔和，全被冷意覆蓋，“我不求你公平對待苒苒，像寵愛姝姝那般對她，但請你別刻意針對，她是我親妹妹，是宋家千金，不是你的仇人。”
    語調中夾雜著警告，宋三叔囁嚅，最終憤懣地收回視線，關切地看向病床上的人。
    宋淮將屏幕破碎的手機撿起來，“苒苒，待會兒哥哥陪你去買手機，可以嗎？”
    宋苒從他手裏接過，冷淡道：“不用，能修。”
    程蘭芝一心關注宋槿姝，自動忽略了三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她眼帶淚光，“姝姝從小就怕疼，我們都沒讓她破點皮，現在受了這麽嚴重的傷，肯定很疼。”
    帶著責怪的視線看向宋苒，隻是一瞬間便消失了。
    “苒苒，姝姝的傷和你有關嗎？”
    語氣中小心翼翼，帶著試探。
    宋苒沒有錯過她的表情，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譏笑，“另一種程度上說，有關。”
    程蘭芝表情一變，宋三叔刷的一下站起來，衝宋淮發火，“看吧！我就說是她害的。”
    宋淮皺眉，正想說話，宋槿姝呢喃一聲，緊張的氣氛驟然消失。
    “媽媽。”宋槿姝一睜眼便看到母親，嘴唇一扁，眸中閃著水花，似有多種委屈無法言語。
    程蘭芝的心瞬間軟下來，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還疼嗎？”
    “不疼了。”
    她鼻尖紅紅的，聲音帶著哭腔。
    宋三叔看得眼眶一紅，心疼道：“姝姝，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是宋苒針對你，故意害你嗎？”
    提到宋苒，宋槿姝下意識側頭，對上一雙古井無波的眼。
    她著急否認：“不是姐姐，是趙雲妍推的我，姐姐還保護……”
    “姝姝！”宋三叔氣急，打斷了她的話，“你別再替宋苒說話了，你朋友都告訴我們了。”
    趙雲妍說了什麽？
    宋槿姝一臉迷茫。
    “二嫂，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宋苒對姝姝有恨，這次運氣好隻是撞傷額頭，若是下次，她是不是想害死姝姝？你們若冷眼旁觀，我就帶著姝姝搬出去住！”
    宋三叔死死盯著宋苒，宋苒毫不在意地凝望回去，眸光帶著戲謔。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似乎隻差一點火星，便能點燃整個現場。
    程蘭芝率先打破了沉寂，“苒苒，是你推的姝姝嗎？”
    “我說不是，你信嗎？”
    宋苒凝視著她，窗外刺眼的陽光穿過玻璃，斜斜地照射在她臉上。
    一半白晝，一半黑夜。
    左眼瞳孔璀璨明亮，右眼卻隱在黑暗中，如黑洞般深邃幽沉，永遠觸摸不到。
    兩種極端的對比，似乎隻要程蘭芝一句話，她便會做出選擇。
    宋淮心底一驚，往前邁了一步，連忙出聲：“媽——”
    宋苒側頭，一張臉徹底藏在黑暗中，她冷冷地看著他，眼中帶著警告。
    宋淮讀懂了宋苒表達的意思，他停住腳步，緊張地地看向母親，期望她說出“我信”兩個字。
    可他失望了。
    母親猶豫了。
    她眼神複雜，有愧疚，有自責，有難過，也有不信任。
    “苒苒，怪媽媽當初沒有看好你，若你在宋家長大，一定不是現在這樣。”程蘭芝聲音哽咽，“我養了姝姝二十多年，親情無法割舍，你們和平相處？好嗎？就當媽媽求你了。”
    話音落下的一刻，宋苒歪頭笑了下。
    這下，她留在了陰影中，身上沒有一絲陽光。
    宋槿姝愣住，瞪大眼睛，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她都解釋了，為什麽他們會不信。
    “媽媽。”宋槿姝抓住了程蘭芝的衣擺，“你真的誤會——”
    “我懂了。”
    清冽的嗓音響起，截斷了她的話。
    宋槿姝側眸，看到了一雙冷淡漠到極致的眼，帶著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