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逐漸減小，沒有剛才那般洶湧。
    耳邊滿是“噠噠噠”的落水聲，和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電筒落到不遠處，光正好照在兩人身上。
    裴璟微微撐起身，後背擋住了雨，光斜射在臉上，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壓在身上的力道撤開，宋苒移動腦袋，睜開眼。
    水順著男人的頭發滴下，砸在她臉頰上。
    微弱的光線下，他的臉霧蒙蒙的，眼神沒有聚焦。
    宋苒知道此地容易發生泥石流，一路上小心翼翼，發現不對勁後及時停下。
    那束光雖微小，但存在感很強。
    她以為是村民，拿著傘下車，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裴璟為何不顧危險衝過來？
    宋苒抬起手，照在他臉上那道光被隔斷。
    光太暗，即使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她也能感覺到那股灼熱的視線。
    他在看著她。
    一陣冷風吹來，鑽進鼻腔中，激得宋苒緊縮鼻子，回過神來。
    “裴璟。”
    天太冷，她凍出了鼻音，“起身。”
    “好。”
    裴璟移開視線，起身的同時將她拉了起來。
    他單腿跪地，迅速扯下拉鏈，脫下雨衣套在她身上。
    裴璟瞬間被淋成落湯雞，他似乎感覺不到冷，起身去撿電筒。
    宋苒的視線跟隨著他的身影。
    裴璟確實很有紳士風度。
    若今晚來的是別人，他應該也會這般做。
    隻是……
    宋苒腦中浮現那道飛奔過來的身影，唇不經意抿了下。
    他對她似乎一直很關心。
    是錯覺嗎？
    裴璟剛彎腰撿起電筒，肩膀被按住，雨衣繞過他的肩膀，比他嬌小許多的身體靠近。
    “雨小了，可以打傘，我車裏還有把。”
    宋苒著急跑過來，傘不知道被風吹到哪去了。
    幸好多備了一把。
    她踮起腳，將帽子罩在他頭上。
    微熱的呼吸打在耳根上，暖暖的，熱熱的。
    惡劣天氣不適合談情說愛，但裴璟還是沒控製住心跳。
    裴璟愣神的同時，雨衣已經掛在了他身上。
    他脫下再次套在宋苒身上，“我打傘，你穿雨衣。”
    雨衣能擋風，比打傘好很多。
    宋苒沒再阻攔，說：“我需要拿一下行李。”
    這麽冷的天，全身濕透，不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即使她有鋼鐵般的意誌也要感冒。
    “一起過去吧！”
    裴璟高舉電筒觀察山勢，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發生了。
    泥石流並不嚴重，泥沙掩蓋大半馬路，靠欄杆小片地方還能勉強下步。
    宋苒先拿了傘給裴璟，轉去後備箱。
    走得著急，她隻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行李箱並不重，剛落地就被裴璟接了過去，“我拿著吧。”
    “多謝。”
    宋苒去主駕駛座拿走鑰匙和手機。
    ……
    外出的人較多，村裏有空出的房子，裴璟和張佑被村長安排在一處沒有人的小院中。
    “你先去洗澡，暫時住在這，我和張佑擠擠。”
    隻有一個廁所，兩人隻能錯開。
    裴璟正準備往外走，宋苒拽住他，“我洗完澡就去奶奶那，你先換個衣服。”
    看到她被淋濕，葉奶奶會自責。
    “好。”
    裴璟背過身，宋苒打開行李箱，手摸到貼身衣物的袋子，霎時頓住。
    她轉過身，看見裴璟高大的背影，總算是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下意識把他當成女性朋友了。
    宋苒心想之後得注意距離，快速拿起衣服，將行李箱蓋上，走出房間。
    裴璟聽見關門的聲音才轉過身，拿出吹風機插好，將換洗的衣服拿好，走出去。
    此時，張佑聽到動靜被驚醒，從房間裏出來，“裴律，你回來了，葉奶奶如何了？”
    看到他身上濕透，張佑著急地走過來，“怎麽都淋濕了？裴律你快去洗——”
    嘩嘩嘩嘩！
    淅淅瀝瀝的淋水聲從廁所傳來。
    張佑肉眼可見地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地盯著廁所的方向，“裴、裴裴裴裴律，有鬼！”
    話音落下，裴律擋在了他麵前，“是宋苒，回你的房間。”
    “啊？”
    張佑愣住，恍惚地進了房間。
    他坐在床上，看著站著不動的人，屁股著火般站了起來，“裴律，要不你坐？”
    “不用。”
    雖然裴璟平易近人，但張佑麵對他總有種在學校麵對老師的感覺。
    在狹小的空間裏，他更局促了，“坐椅子也行。”
    裴璟：“我站會兒。”
    張佑沒再出聲，時不時偷看裴律一眼，腦中滿是十萬個為什麽。
    為什麽宋苒會來這？為什麽裴律去接她？為什麽裴律淋濕了？為什麽把她帶回來了？
    兩人什麽關係？！
    最後一個問題是張佑最關心的，可他沒膽子問。
    “醫務人員應該都到了鎮上，明日一早會趕來，宋苒是為了葉奶奶來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
    “我們是朋友，我去接她。”
    他緩緩敘述事實，側麵解釋了兩人的關係。
    張佑驚得抬起下巴，“受傷了嗎？”
    裴璟：“放心，沒有。”
    張佑鬆了口氣，想到什麽眸色一震，“宋苒是……”
    小七！
    張佑知道宋苒的身世，沒往那方麵想過。
    小七，葉七。
    原來她就是村民們口中那個人狠話不多的小七。
    他們居然來到了她長大的地方。
    宋苒洗完澡，將濕衣服裝進袋子裏，密封，出了廁所。
    裴璟房間的門敞開著，裏麵沒有人，她走了進去，看到了桌麵上的吹風機。
    【我好了。】
    看到消息，裴璟去洗澡。
    他出來時張佑正蹲在大門口，“裴律，宋小姐去葉奶奶那裏了。”
    “嗯。”
    裴璟看了眼手機。
    【葉奶奶我照顧，這幾日多謝你。】
    裴璟吹幹頭發，給村長打了電話。
    ……
    天灰蒙蒙的。
    “呃！”
    葉奶奶趴在床邊吐著，宋苒聽到動靜，從沙發上驚醒，衝了進去，“葉奶奶。”
    她輕輕拍打著葉奶奶的背部，神色沉重。
    葉奶奶緩了口氣，看到是她，渾濁的眼亮了下，“小七。”
    “奶奶，是我。”
    葉奶奶側開臉，“你快戴上口罩，快去。”
    宋苒起身，拉開抽屜拿出口罩戴上，再次蹲下，“奶奶，戴好了。”
    她將葉奶奶扶了起來，“我給你把脈。”
    幾分鍾後，宋苒麵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