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邊緣坊市與異常獵手
    墨天衡在無盡林海中穿行了兩月有餘。
    新生的身體展現出驚人的適應性。他無需刻意運轉功法，周身毛孔便如同精密的傳感器，自動汲取著林中遊離的、被“扭曲蓋亞”定義的木屬靈氣，並通過體內優化後的“能量數據通道”，將其轉化為精純的“編譯能”。效率雖仍不及直接“編譯”能量來得高，但勝在持續且隱蔽。
    他不再輕易進行大規模的規則修改，那紅色烙印如同懸頂之劍，讓他對係統的感知格外敏感。他像一個潛行的黑客，盡可能降低自己的“數據波動”，隻進行最必要的、微觀層麵的編譯操作，用於優化狩獵、療傷和隱匿。
    他獵殺妖獸的手段越發詭異。不再需要近身搏殺，往往隻是遠遠一瞥，分析出目標妖獸“生物代碼”中的某個非致命但關鍵的運行節點（例如控製平衡的小腦協調協議、或是某種激素分泌的反饋循環），然後編譯一段極其細微的“幹擾信號”植入。
    可能隻是一瞬間的眩暈，一次肌肉的失控痙攣，或是突如其來的方向感錯亂。這對於在殘酷林海中生存的妖獸而言，往往是致命的。它們會因此失足墜崖，誤入更強妖獸的領地，或在與其他妖獸的爭鬥中露出不該有的破綻。
    墨天衡則如同一個冷漠的旁觀者，隻在必要時現身，收取戰利品中蘊含規則信息最特殊的部分——某些擁有奇異特性的骨骼、蘊含獨特能量回路的妖丹、或是帶有天然隱匿符文的皮毛。
    他通過這些材料，反向推導、學習著“扭曲蓋亞”規則下，各種“應用程序”（妖獸天賦、靈植特性）的編碼方式，不斷豐富著自己的“知識庫”。
    這一日，他終於穿出了無盡林海的核心區域，抵達了邊緣地帶。根據他從幾具倒黴修士骸骨上找到的簡陋地圖顯示，前方不遠處，應該有一個名為“黑木鎮”的小型修士坊市。
    那是青雲宗勢力範圍的邊緣，魚龍混雜，是散修、小宗門弟子以及各類見不得光之人交易、歇腳的地方。
    墨天衡需要這裏。他需要了解外界的信息，需要地圖，需要關於無盡星隕海的隻言片語，也需要一些必要的物資來偽裝自己——畢竟，一個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卻能在無盡林海深處存活並走出來的人，太過顯眼。
    他在鎮外一條小溪邊停下，水中倒映出他如今的模樣。麵容依舊是那個清秀少年，但皮膚下隱隱的微光和過於澄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讓他看起來與周遭環境有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他需要偽裝。
    他調動“編譯能”，不是改變自身結構，而是在體表編譯了一層極其纖薄的“光學迷彩”和“氣息模擬”協議。這層協議會扭曲光線，讓他看起來膚色略顯黝黑、平凡，同時模擬出大約練氣三、四層左右的、最普通不過的木屬性靈力波動。
    做完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氣，走向那片由粗糙原木和黑色石塊搭建起來的、喧鬧而混亂的坊市。
    黑木鎮比他想象的還要混亂。街道狹窄，兩旁擠滿了攤位，叫賣聲、爭吵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著妖獸材料的腥氣、劣質丹藥的怪味以及各種修士身上混雜的氣息。在這裏，實力就是規矩。
    墨天衡低調地穿行在人群中，他的“律道”之眼悄然運轉，觀察著一切。
    他“看”到攤位上那些法器，其內部鐫刻的符文不過是些粗糙的能量引導“腳本”，漏洞百出。
    他“看”到修士們體內靈力運行的方式，大多遵循著類似《基礎煉氣訣》的、充滿冗餘的低效路徑。
    他“看”到坊市上空那簡陋的防護陣法，其節點處存在著幾個明顯的、可以被利用的“後門”。
    這裏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像是運行在老舊係統上、滿是補丁和漏洞的應用程序。
    他走到一個收購妖獸材料的攤位前，攤主是個臉上帶疤的壯漢，有著築基初期的修為。
    “收材料？什麽貨色？”壯漢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墨天衡默不作聲地取出幾件東西：一根閃爍著微弱電弧的雷狼獠牙（內部能量回路穩定）、一塊蘊含著精純土屬靈氣的龜甲（防禦規則結構完整）、以及一片薄如蟬翼、幾乎完全透明的蝶翼（天然光學隱匿符文）。
    壯漢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神瞬間凝固了。他拿起那根雷狼獠牙，仔細感應，臉上露出驚容：“嘶……這雷力如此精純凝練，像是被淬煉過一樣？還有這龜甲，靈氣內蘊毫無逸散……小子，你從哪裏弄來的？”
    墨天衡早已準備好說辭，聲音沙啞：“林中撿的，可能是高階修士爭鬥後的殘留。”他刻意維持著練氣三層的微弱靈力波動。
    壯漢將信將疑，但東西確實是好東西。他給出了一個遠低於實際價值、但對於普通練氣修士已是天價的靈石數目。
    墨天衡沒有討價還價，直接接過靈石。他需要的是快速融入，而不是引起注意。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坊市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幾名身著統一青色道袍、袖口繡著一柄小劍圖案的修士走了進來，為首一人麵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其修為赫然是築基後期。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靈力波動帶著一種獨特的、令墨天衡感到些許熟悉的“秩序感”，與坊市內其他散修的雜亂氣息截然不同。
    “是青雲宗刑律堂的人！”有人低呼。
    “他們怎麽跑到這邊緣坊市來了？”
    那為首的冷峻修士目光如電，掃視著坊市中的每一個人，他的手中托著一個羅盤狀的法器，羅盤指針微微顫動，散發著微弱的靈光。
    墨天衡心中猛地一凜！
    他清晰地“看”到，那羅盤並非尋常法器，其核心運行的，是一段極其簡陋但針對性極強的“異常規則掃描協議”！它正在檢測與青雲宗核心功法、以及周邊地區已知規則相悖的“異常波動”！
    是衝著他來的？還是衝著別的什麽？
    幾乎在同時，墨天衡感覺到自己意識深處那紅色的烙印，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灼熱感！
    而那名冷峻修士手中的羅盤，指針似乎也微不可查地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偏轉了一絲！
    被鎖定了？！
    墨天衡心跳幾乎漏了一拍。他瞬間收斂所有氣息，連那模擬出的練氣三層波動都降至最低，同時體內“編譯能”急速運轉，全力加固體表的偽裝協議，並嚐試編譯一段臨時的“信息反射”塗層，將那掃描波的探測結果盡可能扭曲、反射回去。
    冷峻修士皺了皺眉，手中的羅盤指針又恢複了混亂的擺動，似乎失去了明確目標。他銳利的目光在墨天衡所在的方向停留了片刻，看到的隻是一個低著頭、似乎被宗門修士氣勢所懾的、毫不起眼的練氣小修。
    “師兄，可有發現？”旁邊一名弟子問道。
    冷峻修士搖了搖頭：“羅盤反應很微弱，可能是附近有剛開啟靈智的妖獸，或者……某種未知的天材地寶出世，引發了規則擾動。”他頓了頓，聲音冰冷地傳遍整個坊市，“近期有不明異常在此區域活動，可能危及周邊安定。所有修士，發現任何可疑人物或異常現象，立刻向青雲宗匯報！隱瞞不報者，視同包庇！”
    說完，他帶著刑律堂弟子，開始在坊市內進行更詳細的盤查。
    墨天衡低著頭，混在人群中，悄然向坊市另一頭走去。
    他心中冰冷。
    青雲宗……刑律堂……異常獵手……
    他們竟然已經開發出了這種針對“規則異常”的探測手段？是因為之前遺跡暴露引動的係統格式化，引起了他們的警覺？還是他們本身，就與這個世界的“主係統”或者“扭曲蓋亞”，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
    那個羅盤，雖然簡陋，但代表著一種方向。這意味著，他未來的行動必須更加小心。不僅僅要躲避係統的直接清除，還要提防這些本土“應用程序”中的“殺毒軟件”。
    他原本打算在黑木鎮稍作休整，打探消息的計劃被打亂。這裏不能再待了。
    他必須盡快離開，尋找更安全、更隱蔽的渠道，獲取前往無盡星隕海的情報。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或許需要主動接觸一些……遊走在規則邊緣的“陰影”。
    比如，那些專門處理“髒活”、信息靈通、且對青雲宗未必有什麽好感的……地下勢力。
    墨天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木鎮嘈雜的街道盡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但他的“律道”之眼，已經在這個混亂的坊市中，看到了更深層次的危機與機遇。
    第十三章 暗流湧動與數據黑市
    墨天衡離開了黑木鎮，但沒有走遠。他在鎮外十裏處一座荒廢的山神廟暫時棲身。廟宇殘破，神像傾頹，香火早絕，但其地下卻有一截微弱的地脈分支流過，能提供一絲稀薄但穩定的能量，勉強可供他維持最基本的隱匿和修煉。
    他需要情報，需要關於青雲宗刑律堂、關於那個規則掃描羅盤、以及關於無盡星隕海的一切信息。黑木鎮的明麵渠道已不可用，他必須轉向陰影。
    在之前穿行坊市時，他那雙“律道”之眼並非隻看到了漏洞與粗糙。他也捕捉到了一些隱藏在正常交易之下的、極其隱晦的“數據波動”。那是一些用特定頻率、特定加密方式傳遞的暗號，如同網絡上的暗網鏈接，散落在某些攤位的特定物品擺放順序、某些修士看似無意義的對話節奏、甚至是牆壁上幾處不起眼的刻痕之中。
    這些暗號指向的是一個存在於正常坊市之下的、更加隱秘的交易網絡——“暗流”。
    要接入“暗流”，需要引薦，或者，展現出足夠的“價值”與“威脅”。
    墨天衡選擇了後者。
    他花了三天時間，利用那截微弱地脈的能量，結合從林海中采集到的幾種特殊材料，編譯了三件東西：
    1. 一張獸皮符籙： 表麵看是粗劣的“斂息符”，但其內部核心被他編譯了一個極其精巧的“規則間隙穿梭”協議。激活後，並非完全隱藏氣息，而是能讓使用者在極短時間內（約三息），自身的存在感在低階規則掃描中呈現出“數據包丟失”狀態，極難被鎖定。這對於常在刀尖舔血的亡命徒而言，是無價之寶。
    2. 一瓶淡綠色液體： 標簽寫著“低階療傷藥”，實則內部編譯了一段“生物代碼修複程序”。它不能生肌續骨，但對於因功法反噬、走火入魔導致的經脈細微損傷、靈力運轉滯澀，有著奇效。這觸及了許多修士的根基隱患。
    3. 一塊看似普通的留影石： 內部卻並非記錄影像，而是被墨天衡編譯了一個一次性的“環境規則回溯”小程序。能模糊地再現某個小範圍內，短時間內發生過的、強烈的規則擾動痕跡（例如戰鬥餘波、陣法啟動瞬間）。這是用來追蹤或反追蹤的利器。
    這三件東西，功能奇特，效果驚人，但其煉製手法（編譯方式）完全超出了當前修仙界的認知範疇，充滿了“異常”氣息。它們本身就是最好的敲門磚。
    深夜，月黑風高。
    墨天衡再次潛入黑木鎮，來到鎮子最西頭一間門可羅雀的、掛著“陳氏雜貨”破舊招牌的店鋪前。根據他破譯的暗號，這裏是“暗流”的一個低級接觸點。
    店鋪裏隻有一個打著瞌睡的幹瘦老頭，修為僅有練氣五層，看起來毫不起眼。
    墨天衡沒有說話，隻是將那張獸皮符籙輕輕放在櫃台上。
    老頭眼皮都沒抬，含糊道：“十塊下品靈石。”
    墨天衡伸出食指，在符籙上某個看似隨意的紋路節點，輕輕一點，注入一絲微不可查的“編譯能”。
    嗡……
    符籙表麵那些粗糙的紋路瞬間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扭曲的光澤，一股奇異的、與周遭靈氣環境格格不入的波動一閃而逝。
    老頭的瞌睡瞬間醒了！他渾濁的眼睛裏爆射出精光，猛地坐直身體，死死盯著那張符籙，又驚疑不定地看向墨天衡。
    “這……這是什麽符？”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幹澀。
    “能保命的符。”墨天衡聲音沙啞，“我要見‘暗流’能做主的人。”
    老頭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在評估風險，最終，他緩緩收起那張符籙，低聲道：“子時三刻，鎮外亂葬崗，東南角第三棵枯槐下，有人等你。暗語是：‘鬼市無常，價高者得’。”
    墨天衡點頭，轉身離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子時三刻，亂葬崗。
    陰風慘慘，磷火飄蕩。墨天衡依言來到那棵枯槐下。等待他的，並非實體人影，而是一個籠罩在寬大黑袍中、麵容模糊、周身繚繞著隔絕探查黑霧的“虛影”。這虛影並非幻術，而是一種高明的“數據投影”，其本體不知隱藏在何處。
    “鬼市無常。”墨天衡開口道。
    “價高者得。”黑袍虛影回應，聲音中性而冰冷，不帶絲毫感情，“你提供的‘樣品’很有趣。說明你的來意，以及，你能付出的代價。”
    “我需要情報。”墨天衡直截了當，“關於青雲宗刑律堂近期的動向，特別是他們使用的、那種能探測‘異常’的羅盤。還有，關於‘無盡星隕海’的一切信息，越詳細越好。”
    黑袍虛影沉默了片刻：“青雲宗刑律堂的情報，風險很高。無盡星隕海的信息，價值連城，且大多為禁忌。你的‘代價’是什麽？”
    墨天衡取出那瓶“療傷藥”和那塊“留影石”，放在地上。“類似‘樣品’的煉製方法，或者，為你們完成一件等值的、不違背我底線的‘任務’。”
    虛影似乎在進行某種評估，周圍的數據流微微波動。
    “可以。但情報需要時間搜集。三日後，此地，同樣的時間，交付第一部分關於刑律堂羅盤的基礎情報，以及無盡星隕海的入門資料。作為定金，你需要先為我們做一件事。”
    “說。”
    “黑木鎮往東三百裏，有一處廢棄的‘玄鐵礦洞’。近期礦洞深處有異常能量波動傳出，疑似某種古老禁製或異物蘇醒。青雲宗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但尚未大規模介入。你去探查清楚裏麵到底是什麽，並帶回一件能證明其性質的‘信物’。這是礦洞的詳細地圖和已知信息。”
    一道微光從虛影中射出，化作一枚玉簡落在墨天衡手中。
    墨天衡接過玉簡，精神力掃過，內部信息瞬間被他讀取、解析。
    “可以。”他答應下來。這任務正好符合他“不違背底線”的要求，而且，一處可能蘊含古老規則或異物的礦洞，本身也對他有吸引力。
    “記住，謹慎行事。青雲宗的耳目，比你想象的更靈通。”黑袍虛影說完，數據投影緩緩消散在原地，仿佛從未出現過。
    墨天衡站在原地，握著那枚冰涼的玉簡，眼神深邃。
    “暗流”……效率很高，但也充滿了不確定性。與虎謀皮，需步步為營。
    玄鐵礦洞……異常能量波動……會是被遺忘的係統組件？還是“扭曲蓋亞”規則下的某種自然變異產物？亦或是……其他什麽東西？
    他看向東方，那裏是礦洞的方向。
    新的冒險，也是新的機會。在前往無盡星隕海之前，他需要積累更多的“資源”和“知識”，並徹底弄清楚，青雲宗和這個世界的“係統”，到底有著怎樣的關聯。
    他身影一動，融入夜色，朝著玄鐵礦洞的方向，疾馳而去。
    規則的黑市，危險的委托，隱藏在迷霧中的各方勢力……律道之行的棋盤，正在不斷擴大。而他這個持子之人，必須在下一次係統掃描或宗門圍剿到來之前，落下的每一步棋。
    第十四章 礦脈深處與異常回響
    玄鐵礦洞位於一片荒蕪的山丘之下，入口早已被塌方的碎石和茂密的藤蔓掩蓋，若非“暗流”提供的地圖極為精確，墨天衡也難以發現這處所在。
    站在洞口，一股混合著鐵鏽、潮濕與某種更深沉腐朽氣息的風從中吹出。在墨天衡的“律道”視野中，這洞口更像是一個規則的“傷口”。原本定義此地為“穩定岩層”和“貧瘠玄鐵礦脈”的底層代碼，在這裏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和斷裂，一股微弱但持續不斷的、帶著混亂頻率的“異常波動”，正從礦洞深處隱隱傳來。
    這波動，與他在底層空間感受過的狂亂能量有些相似，但更加“陳舊”，更像是一段沉寂已久、因某種原因被重新激活的“錯誤程序”在垂死掙紮。
    他加固了體表的偽裝協議，將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一個幽靈般滑入礦洞。
    洞內陰暗潮濕，通道蜿蜒向下。四周岩壁上殘留著早已廢棄的礦鎬鑿痕和簡陋的支撐架。越往深處，空氣中那股異常的波動就越發清晰。
    他“看”到岩壁的“物質代碼”開始出現不穩定的“數據冗餘”，某些區域的岩石硬度時高時低，甚至偶爾會憑空析出幾縷早已該枯竭的玄鐵精氣，但轉瞬又潰散成無序的能量。
    “規則正在被局部幹擾……源頭還在更下麵。”
    他避開幾處明顯不穩定的、空間規則出現細微褶皺的區域，繼續深入。
    大約下行了一炷香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個漆黑的水潭，潭水並非清澈，而是呈現出一種粘稠的、仿佛摻雜了石油與金屬碎屑的怪異色澤。那股異常的波動，正是從這水潭深處散發出來的最強烈。
    而在水潭邊，赫然有著打鬥的痕跡！幾具穿著破爛服飾、不知死去多久的枯骨散落在地，從服飾上看，並非近代修士。更引人注目的是，還有兩具新鮮的屍體！穿著正是青雲宗外門弟子的服飾！
    墨天衡心中一凜，立刻伏低身形，將自身與周圍岩石的“環境代碼”進行臨時同步，完美隱匿。
    他仔細觀察。那兩具青雲宗弟子屍體死狀極慘，並非被利刃或法術所傷，而是全身血肉仿佛被某種力量從內部“解構”，變得如同融化的蠟像，隻有骨骼還算完整。他們的佩劍和法器掉落在旁，靈光盡失，內部結構代碼也呈現出被暴力衝刷、徹底損壞的跡象。
    “是被那種異常波動直接侵襲導致的‘數據崩潰’……”墨天衡立刻做出了判斷。這比他編譯的“數據毒素”更加霸道，是純粹的、無序的規則破壞。
    看來青雲宗的人比他來得更早，並且已經付出了代價。
    他的目光投向那漆黑的水潭。波動源頭就在下麵。但就這麽下去，風險極大。
    他沉吟片刻，從懷中（實則是體內編譯出的一個微型空間褶皺）取出一小塊之前在林海中獵殺的、對能量波動較為敏感的“聆風獸”的耳骨。他在這塊耳骨上編譯了一個簡單的“信息記錄與反饋”協議，然後將其小心翼翼地投入水潭。
    耳骨沉入粘稠的潭水，瞬間，墨天衡通過與之連接的精神力，“聽”到了潭底傳來的、更加清晰而混亂的“回響”：
    那是一種……仿佛無數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的、斷斷續續的哀嚎與囈語，用的是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但其中夾雜著大量重複的、他能夠理解的“錯誤碼”片段！
    “[……鏈接斷開……核心序列丟失……]”
    “[……無法響應主控單元……重複呼叫……]”
    “[……能量枯竭……協議強製執行……吞噬……同化……]”
    “[……警告！未知個體接近防禦邊界……]”
    就在最後一段信息傳入腦海的瞬間！
    嘩啦！
    漆黑的水潭猛然沸騰！一道完全由混亂數據和狂暴能量構成的、半透明的扭曲觸須，如同發現獵物的毒蛇，猛地從潭水中射出，並非攻向墨天衡隱匿的位置，而是直撲那塊正在下沉的“聆風獸耳骨”！
    觸須的速度快得驚人，瞬間纏繞住耳骨！
    墨天衡立刻切斷了與耳骨的精神連接。
    隻見那觸須猛地收縮，耳骨在觸須的纏繞下，其物質結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分解，最終化作一蓬細微的數據流，被那觸須徹底吸收、同化！
    “具有攻擊性的、能夠吞噬物質和能量以補充自身的‘異常數據聚合體’……”墨天衡心中寒意更盛。這東西，更像是一個失控的、具有自我複製和生存本能的最低級“清理程序”或者“係統病毒”！
    它被困在這裏，依靠吞噬偶然闖入的生物（如之前的枯骨和青雲宗弟子）以及礦脈中殘存的微弱能量維持存在。
    必須拿到“信物”，但不能硬碰。
    墨天衡仔細觀察著那根緩緩縮回潭水的觸須，以及整個溶洞的規則環境。他發現，那異常波動雖然強大，但其影響範圍似乎主要集中在水潭附近，並且其攻擊似乎依賴於對“外來規則擾動”（比如靈力、精神力探查、甚至強烈的生命氣息）的感知。
    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不再試圖隱藏自身，而是開始主動“編譯”自身周圍的規則。
    他並非加強防禦，而是進行“降級”和“同化”。他模擬出與周圍岩石、與那漆黑潭水幾乎一致的、惰性的、低優先級的“環境背景代碼”。他讓自己在規則的層麵上，暫時“變成”這溶洞的一部分，一塊石頭，一滴潭水。
    這個過程極其精妙，需要對自身代碼進行大刀闊斧的臨時改寫，風險極高，一個不慎就可能導致自身結構崩潰。但他對規則的理解已然今非昔比。
    當他完成“環境同化”編譯的瞬間，他整個人的氣息徹底消失了。不僅僅是視覺和靈覺上的隱匿，更是從世界規則的“感知列表”裏暫時“離線”了。
    他如同一個透明的幽靈，緩緩走向水潭。
    那根潛伏在潭水中的扭曲觸須沒有任何反應。它“看”不到他，感知不到他。
    墨天衡來到潭邊，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探入那粘稠、冰涼的潭水。
    他的指尖沒有激起絲毫漣漪，無論是物質層麵還是規則層麵。
    精神力如同最細微的絲線，沿著指尖向下蔓延，避開那團散發著混亂波動的核心（那可能就是“異常數據聚合體”的本體），在潭底摸索著。
    很快，他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約莫拳頭大小、表麵布滿孔洞的物體。它似乎是被那“異常數據聚合體”當作“巢穴”基座或者能量源的東西。
    就是它了！
    墨天衡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包裹住那物體，然後，如同從淤泥中拾取貝殼般，緩緩將其從潭底取出。
    那是一個……破損嚴重的、非金非石的棱柱體。其表麵流淌著極其黯淡的、與LN77和上古觀測站同源的古老代碼光澤，但內部似乎被那“異常數據聚合體”的力量侵蝕，充滿了混亂的雜質。
    就在棱柱體離開潭水的刹那！
    潭水中心的混亂波動猛然一滯，隨即變得更加狂暴！那“異常數據聚合體”似乎察覺到了“巢穴”基座的丟失，發出了無聲的、規則層麵的尖嘯！
    整個溶洞開始劇烈震動，岩壁上的代碼結構出現大麵積崩壞的跡象！
    墨天衡毫不遲疑，手持那冰冷的棱柱體，轉身便向洞外疾馳！
    他維持著“環境同化”狀態，如同一道融入背景的影子，在崩塌的礦洞通道中飛速穿行。
    身後，傳來潭水瘋狂沸騰以及岩石不斷塌陷的轟鳴聲。
    當他終於衝出礦洞，重見天日時，整個山丘都仿佛在向下塌陷，發出沉悶的巨響。
    他站在安全距離外，看著那吞噬了不知多少生命的礦洞入口被徹底掩埋，心中並無多少波瀾。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棱柱體。這應該就是“暗流”需要的信物。它本身蘊含的古老代碼信息，以及被異常數據侵蝕的痕跡，足以證明礦洞內的情況。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探查，他親自接觸並規避了一種強大的“規則異常”，對如何在係統（或類似存在）的威脅下生存和行動，有了更寶貴的實戰經驗。
    他需要盡快解析這個棱柱體，並按時與“暗流”交接，獲取急需的情報。
    青雲宗的觸角，規則的異常，神秘的“暗流”……一切都指向更深沉的迷霧。
    而他能依靠的，唯有手中這不斷精進的“律道”，以及對世界真相永不熄滅的探究之心。
    他身影一閃，再次消失在荒野之中，奔赴與“暗流”的三日之約。
    第十五章 棱柱秘鑰與星隕之圖
    三日後，子時三刻，亂葬崗。
    陰風依舊，磷火飄忽。墨天衡準時出現在那棵枯槐下，手中握著那枚冰冷的、布滿孔洞的破損棱柱體。他周身氣息完美內斂，如同真正融入這片死寂之地的陰影。
    黑袍虛影準時浮現，數據構成的輪廓在夜色中微微波動。
    “信物。”墨天衡將棱柱體置於地上。
    虛影沒有直接觸碰，一股無形的掃描波動籠罩了棱柱體。片刻後，虛影那冰冷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訝異：“……古老的‘結構穩定錨’碎片，被高濃度‘無序信息流’侵蝕……確係來自深層異常點。任務完成度，甲等。”
    一道微光閃過，兩枚新的玉簡出現在棱柱體旁邊。
    “這是約定的情報。關於刑律堂‘辨異羅盤’的初步分析，以及‘無盡星隕海’的入門指引。”虛影頓了頓，“你的‘報酬’——類似信物的煉製方法，價值過高，需完成更多任務積累貢獻。或者，你可以選擇接受一個新的、等值的委托。”
    墨天衡沒有意外。“暗流”不會做虧本生意。他拿起兩枚玉簡，精神力瞬間掃過。
    關於“辨異羅盤”的情報證實了他的猜測。羅盤核心銘刻的並非傳統陣法，而是一種極其古老的、疑似源自上古的“規則感應符文”，能敏銳捕捉到與當前世界主流規則（即“扭曲蓋亞”製定的規則）存在顯著偏差的“異常波動”。青雲宗高層似乎對此極為重視，近期加大了排查力度，但具體原因成謎。
    而“無盡星隕海”的入門指引，則描繪了一片比傳說中更加恐怖的絕地。那裏空間破碎，法則混亂，充斥著能將金丹修士撕成碎片的能量風暴，以及各種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詭異現象。更關鍵的是，指引中提到了一個地點——“墜星崖”，被認為是相對最可能進入星隕海邊緣的區域，也是無數探求秘寶或自尋死路的修士最後集結的前哨站。
    情報有限，但指明了方向。
    “新委托是什麽？”墨天衡收起玉簡，問道。他需要“暗流”的渠道，也需要更多的資源和信息。
    “調查青雲宗外門長老，‘趙千鈞’。”虛影的聲音壓低了幾分，“我們需要知道他近期頻繁前往‘藏經閣’頂層的目的，以及他與刑律堂私下接觸的內容。此人性情乖戾，修為築基後期，擅長土係道法，警惕性極高。時限，一個月。”
    墨天衡眼神微動。調查青雲宗長老？這任務的風險比探查礦洞高了不止一個層級。但同樣，回報必然也更豐厚，而且可能觸及青雲宗核心秘密。
    “可以。”他應承下來，“但我需要關於趙千鈞更詳細的資料，包括他的日常行動軌跡、人際關係、功法特點，以及藏經閣頂層的已知信息。”
    “合理的要求。”虛影再次射出一道微光，化作一枚更厚的玉簡。“這是關於趙千鈞的所有已知信息。記住，一個月。逾期或失敗，你與‘暗流’的合作關係自動終止，且會被列入不受歡迎名單。”
    說完，黑袍虛影緩緩消散。
    墨天衡拿起那枚記載著趙千鈞信息的玉簡，沒有立刻查看，而是將目光投向手中那枚破損的棱柱體。
    “結構穩定錨碎片……”他回味著虛影的話。這東西的名字，聽起來像是用於穩定某個空間或結構的基礎構件。它古老的氣息與LN77同源，但又被“無序信息流”（很可能是類似礦洞中那種異常數據聚合體的東西）侵蝕。
    他嚐試將一絲“編譯能”注入棱柱體。
    嗡……
    棱柱體輕微震顫，表麵那些黯淡的古老代碼艱難地亮起一絲微光，但內部那些代表“無序信息流”的混亂雜質立刻產生幹擾，使得光芒明滅不定。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亮起過程中，墨天衡敏銳地捕捉到，棱柱體內部那複雜的孔洞結構，似乎與某種特定的空間坐標或者能量頻率，存在著微弱的共鳴！
    他心中一動，立刻將精神力集中，不再試圖激活整個棱柱體，而是專門去“閱讀”和記憶那些古老代碼在短暫亮起時，所散發出的、獨特的“頻率特征”和“結構信息”。
    這就像是在破解一段損壞的加密數據。雖然無法直接讀取內容，但可以通過分析其加密方式和結構特征，推測出其可能的用途。
    片刻之後，他停下了嚐試。棱柱體恢複沉寂。
    “它像是一把‘鑰匙’……”墨天衡若有所思，“一把用於穩定或開啟某個特定‘結構’的鑰匙。隻是現在損壞嚴重，且被汙染了。”
    他將棱柱體小心收起。這東西或許未來有用。
    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調查趙千鈞。這不僅僅是為了完成“暗流”的委托，更是他深入了解青雲宗、探尋其與“係統”關聯的絕佳機會。
    他需要返回青雲宗勢力範圍的核心區域，這無疑風險巨大。刑律堂的“辨異羅盤”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而他意識深處的紅色烙印更是一個定時炸彈。
    他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首先，是徹底解析和優化自身的偽裝。他需要編譯出能夠更有效欺騙“辨異羅盤”的協議。
    其次，是提升自保能力。麵對築基後期的長老，他需要更強大、更隱蔽的“律道”手段。
    最後，是規劃潛入和調查的路線。他需要利用趙千鈞的信息，找到其行動規律中的漏洞。
    墨天衡沒有返回荒廢山神廟，而是在無盡林海邊緣另尋了一處更加隱蔽的洞穴。他布下簡單的警戒編譯後，便沉浸在對玉簡信息的分析和對自身“律道”的深化修煉中。
    時間緊迫，他必須在一個月內，將自己打造成一個足以在青雲宗眼皮底下活動的、真正的“規則幽靈”。
    而那個遙遠的、危機四伏的無盡星隕海，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蓋亞意識模組”，依舊是他最終的目標，指引著他在布滿荊棘與迷霧的道路上，艱難前行。
    下一次，他將不再是荒野中的獨行者，而是主動潛入風暴中心的探秘者。
    第十六章 規則偽裝與宗門暗影
    新的藏身洞穴比山神廟更隱蔽，位於一處瀑布之後，水流的轟鳴與充沛的水屬靈氣完美掩蓋了內部的能量波動。墨天衡在此處開始了為期十天的閉關，目標明確：打造完美的偽裝，並精進殺伐之術。
    他首先將全部心神沉入對“辨異羅盤”情報的解析。玉簡中記載的“規則感應符文”雖然殘缺不全，但其基本原理已被他摸清——它並非直接掃描目標個體的能量強度或屬性，而是檢測其與周圍環境“基礎規則場”的契合度。任何與主流規則（扭曲蓋亞規則）存在顯著偏差的“異常體”，都會在羅盤上產生獨特的“幹涉波紋”。
    要欺騙它，就不能僅僅模擬靈力波動，必須從更底層入手。
    墨天衡開始了一場對自身的深度“編譯手術”。他不再滿足於體表的模擬協議，而是將編譯能深入滲透至身體的每一個微粒。
    他做了三件事：
    1. 規則塗層： 他截取並分析了周圍環境中最普遍、最穩定的“扭曲蓋亞”規則片段（主要是水屬性和土屬性的基礎法則），將其編譯成一層極其纖薄但覆蓋全身每一個細胞的“規則外衣”。這層外衣不改變他內在的“律道”本質，但讓他從外部探測看來，與周圍環境保持著高度一致的規則共振，如同保護色。
    2. 動態反饋協議： 他編寫了一個精密的“環境適應”小程序，植入意識核心。這個程序會實時監測周圍規則場的細微變化，並自動微調“規則外衣”的參數，確保其始終與環境的“主流規則”保持同步，避免因環境切換而產生不自然的規則滯澀感。
    3. 信息冗餘注入： 他甚至在自身的能量波動（模擬出的練氣四層靈力）中，故意編譯了一些無害的、屬於“扭曲蓋亞”規則體係內常見的“數據冗餘”和“運行噪音”。這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修煉功法不算頂尖、存在些許瑕疵的普通修士，反而更符合底層散修的形象，進一步降低了被懷疑的風險。
    完成這一切後，他感覺自身與這個世界那層無形的隔膜似乎變薄了，不再是完全的疏離，而是變成了一種更精巧的“寄生”。他依然是異類，但學會了更好地隱藏。
    接下來，是殺伐之術的精進。
    礦洞中的經曆讓他意識到，麵對強大的敵人，單純的規則幹擾和“數據毒素”可能不夠迅速或絕對。他需要更直接、更具破壞力的手段。
    他回想著與鋼鬃野豬和礦洞異常體的戰鬥，結合對“物質構成代碼”、“能量爆發協議”的理解，開始編譯幾個新的攻擊性“程序”。
    · 【數據崩解指】： 將編譯能高度凝聚於指尖，形成一種極高頻的規則震蕩波。點中目標時，這股震蕩波會直接衝擊其物質或能量結構的穩定性代碼，引發局部區域的“數據崩潰”，從分子層麵瓦解防禦。對付法器、護盾乃至肉身，都有奇效。
    · 【邏輯炸彈·擬】： 改良版的“數據毒素”。不再是引發係統崩潰，而是編譯一段能夠短時間內極大加劇目標能量運行內耗的“死循環代碼”。中招者會感覺靈力運轉瞬間變得無比遲滯，消耗倍增，如同陷入泥沼，難以施展法術。
    · 【鏡像偏移】： 一個保命與突襲結合的技巧。在受到攻擊的瞬間，編譯一個臨時的、與自身規則特征完全一致的“數據鏡像”置於原位，而真身則利用規則間隙進行短距離、無軌跡的瞬移。這需要極高的計算力和反應速度。
    十天閉關，轉瞬即逝。
    當墨天衡再次走出瀑布時，他身上的氣息更加平凡，眼神更加內斂。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具看似普通的軀殼下，隱藏著足以令築基修士都感到棘手的“規則利刃”。
    他根據玉簡信息，沒有直接返回黑木鎮，而是朝著青雲宗山門外圍最大的散修聚集地——“流雲坊市”而去。趙千鈞作為外門長老，偶爾會來此地的“青雲閣”分號處理事務，或暗中采購一些不便在宗門內獲取的資源。這裏是接近他，並開始調查的合適起點。
    流雲坊市遠比黑木鎮繁華有序。街道寬敞，店鋪林立，甚至還有青雲宗弟子巡邏維持秩序。墨天衡繳納了入市費用，如同一個最普通的散修，融入了熙攘的人流。
    他首先來到了坊市中的茶館酒樓，這些地方是信息交匯的樞紐。他點了一壺最便宜的靈茶，坐在角落，看似閉目養神，實則精神力如同無形的網，捕捉著空氣中流動的每一縷有用信息。
    “……聽說了嗎？前幾天又有兩個外門弟子在無盡林海邊緣失蹤了，刑律堂的人查了半天，說是可能遇到了罕見的‘噬魂妖藤’……”
    “……趙長老最近好像心情不佳，前幾天在青雲閣發了好大一通火，據說是采購的一批‘沉星砂’品質出了問題……”
    “……藏經閣？頂層那不是一直封鎖著嗎？據說隻有長老以上權限才能進去，裏麵放的好像不是什麽功法，而是些上古留下來的破爛……”
    零碎的信息被墨天衡收集、拚湊。趙千鈞近期確實頻繁往來坊市，對“沉星砂”（一種用於加固和穩定陣法的高級材料）需求迫切，且與藏經閣頂層關聯緊密。
    他在坊市中租下了一間廉價的臨時洞府，然後開始耐心地、如同狩獵般跟蹤趙千鈞的行程。
    趙千鈞每隔三五日便會來一次流雲坊市，每次必定前往青雲閣，有時會停留很久，有時則匆匆離去。墨天衡注意到，趙千鈞身邊總是跟著兩個心腹弟子，行事謹慎，很少與其他修士交流。
    機會出現在七天後。
    這一日，趙千鈞似乎格外煩躁，在青雲閣內與管事爭執的聲音隱約傳到了外麵。隨後，他陰沉著臉，帶著兩名心腹，沒有直接返回宗門，而是轉向了坊市西南角一片相對僻靜的、專門出租給修士處理私密事務的“靜室”區域。
    墨天衡心中一動，悄然跟上。
    他看到趙千鈞進入了一間標注為“甲柒”的靜室，而那兩名心腹弟子，則一左一右守在了門外，神情警惕。
    有蹊蹺！趙千鈞要在這裏見什麽人？還是處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
    墨天衡沒有靠近，而是在遠處找了一個視線死角，眼中代碼流轉，開始“閱讀”那間靜室周圍的規則環境。
    靜室本身有基礎的隔音、防窺探陣法，但在墨天衡的“律道”之眼下，這些陣法的運行軌跡清晰可見。他很快找到了陣法能量流動的幾個非關鍵節點，這些節點如同程序的日誌輸出口，雖然不泄露內部具體信息，卻能反映出內部的“活動狀態”。
    他凝聚起一絲細微的精神力，如同黑客嚐試連接一個遠程端口，小心翼翼地“觸碰”了其中一個節點。
    瞬間，一股雜亂但強烈的規則擾動感傳來！
    靜室內，不止趙千鈞一人！還有另一股氣息！那股氣息……帶著一種與“辨異羅盤”掃描波有些類似的、秩序中帶著一絲僵化的規則感！而且，這股氣息似乎正處於一種不穩定的、劇烈波動的狀態！
    緊接著，墨天衡“聽”到了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通過規則擾動間接感知到的、趙千鈞那壓抑著憤怒的低吼：
    “……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若是讓刑律堂那邊先找到……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隨後，是一陣更強烈的規則波動，似乎伴隨著某種東西被摔碎的聲音，以及另一股氣息發出的、帶著痛苦意味的悶哼。
    墨天衡立刻切斷了連接。
    他心中凜然。趙千鈞果然在暗中進行著某種與刑律堂目標相悖的、見不得光的勾當！而且，與他接觸的另一方，似乎身份特殊，其規則氣息與青雲宗正統功法迥異，卻帶著某種令他隱約不安的“秩序感”。
    他悄無聲息地退走，心中已有了下一步計劃。
    他不能打草驚蛇，但必須弄清楚與趙千鈞接觸的人是誰，以及他們口中的“那東西”究竟是什麽。這很可能直接關係到青雲宗的秘密，甚至與這個世界的“係統”相關。
    他需要更接近趙千鈞，或者……從那個接觸者身上打開突破口。
    律道的陰影，已悄然籠罩了這位外門長老。一場在規則層麵進行的調查與反調查，就此展開。
    第十七章 秩序傀儡與暗室秘謀
    靜室外的驚鴻一瞥，讓墨天衡意識到趙千鈞牽扯之深，遠超想象。那股“秩序中帶著僵化”的規則氣息，與他接觸過的任何靈力、妖氣乃至底層空間的混亂能量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被嚴格編程、缺乏自主的“工具”所散發出的味道。
    他不敢再輕易探測靜室，轉而將目標鎖定在趙千鈞本人及其日常行動上。他需要更多線索，來拚湊出完整的圖景。
    接下來的數日，墨天衡如同最耐心的影子，利用優化後的偽裝，遠遠綴在趙千鈞身後。他跟蹤趙千鈞返回青雲宗外門區域（不敢靠近山門大陣），記錄他前往執事堂、講堂的路線和時間，甚至摸清了他位於外門弟子居住區邊緣、一處相對僻靜的私人宅院的位置。
    趙千鈞的生活看似規律，但墨天衡敏銳地發現，每隔兩三日深夜，他都會獨自離開宅院，並非前往宗門重地，而是繞到後山一片荒廢的藥圃附近，在那裏徘徊片刻，有時會掘開某處看似尋常的泥土，放入或取出什麽東西，行為詭秘。
    這一夜，月隱星稀。
    墨天衡提前潛伏在廢圃附近一塊巨岩的陰影中，與環境規則完美同步。子時剛過，趙千鈞的身影果然如期而至。
    他依舊警惕地四下張望，然後快步走到藥圃角落一株早已枯死的巨大靈植根部，熟練地扒開一層浮土，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閃身鑽了進去。
    地道！
    墨天衡心中一動，沒有立刻跟進。他眼中代碼流轉，仔細掃描著洞口周圍的規則環境。果然，這裏布置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警戒陣法，其能量波動微弱到幾乎與地脈融為一體，若非他以“律道”視角觀察，根本無從察覺。
    這個陣法並非單純防禦或警報，更像是一個“身份驗證協議”，會對進入者進行某種特定的規則標記掃描。
    墨天衡沉吟片刻，有了計較。他沒有嚐試破解或繞過陣法——那很可能觸發警報。他做的，是開始編譯一段特殊的“信息包”。
    他回憶著之前在靜室外感知到的那股“秩序僵化”的規則氣息，小心翼翼地模擬出其最表層的、不帶任何智能意識的“特征碼”。然後，他將這段特征碼與他從趙千鈞日常行動中捕捉到的、其自身靈力波動的某些獨特“密鑰”片段進行混合編譯，形成了一個偽造的、臨時的“通行憑證”。
    這個過程極其冒險，如同偽造門禁卡，稍有差池就會引發係統報警。
    準備就緒後，他深吸一口氣，將自身偽裝調整到最佳狀態，然後手持那無形的“偽造憑證”，一步踏入了地道入口。
    嗡……
    警戒陣法被觸發，一股無形的掃描波動掠過他全身。他手中的“偽造憑證”微微閃爍，模擬出的規則特征與陣法預設的驗證信息短暫吻合。
    掃描波動消退，警戒解除。
    成功了！墨天衡暗鬆一口氣，立刻悄無聲息地潛入地道。
    地道向下傾斜，潮濕陰冷，壁上鑲嵌著發出慘淡微光的螢石。前行約百餘丈後，前方出現了一點搖曳的火光，以及壓低的談話聲。
    墨天衡將身形融入牆壁的陰影，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靠近。地道盡頭是一個簡陋的石室，室內除了一張石桌、幾個石凳外，別無他物。趙千鈞正坐在主位，而他的對麵，坐著一個人——或者說，一個“人形之物”。
    那東西穿著寬大的鬥篷，遮住了大部分身形，但露出的手掌和部分脖頸，呈現出一種非人的、類似玉石與金屬混合的質感，關節活動時發出極其細微的、機括運轉般的“哢噠”聲。它的麵部籠罩在鬥篷的陰影下，隻能看到兩點冰冷的、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紅色光芒。
    在墨天衡的“律道”視野中，這東西根本不是一個生命體！它內部沒有複雜的生物代碼，沒有靈魂波動，隻有一段高度壓縮、精密運行、但透著死板與僵化的程序實體！其核心規則結構，與LN77這類維護單元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專注於“秩序執行”與“信息處理”，缺乏自主性。
    一個秩序傀儡！
    “主上的耐心是有限的。”傀儡發出冰冷、毫無頓挫的聲音，正是墨天衡在靜室外感知到的那股氣息的源頭，“‘鑰匙’的碎片，必須盡快集齊。刑律堂那邊的獵犬鼻子很靈，不能再出差錯。”
    趙千鈞臉色難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我已經盡力了！但藏經閣頂層的禁製是上古遺留，與護山大陣部分勾連，強行破解風險太大！而且，最後一塊碎片的下落依舊不明……”
    “那不是借口。”傀儡打斷他，“根據最新指令，最後一塊碎片的氣息，曾在‘流雲坊市’東南區域的舊貨市場出現過。你需要親自去排查。這是目標物的規則共振頻率。”
    傀儡抬起那金屬手掌，一點微光射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段複雜的數據流，其中蘊含的規則頻率，讓遠處的墨天衡心神劇震——那頻率，與他手中那枚破損棱柱體（結構穩定錨碎片）的古老代碼頻率，有超過70%的相似度！
    他們在找“結構穩定錨”的碎片！而且不止一塊！
    “舊貨市場？那裏魚龍混雜……”趙千鈞麵露難色。
    “這是命令。”傀儡的聲音不容置疑，“找到它，帶回來。否則，你知道後果。主上能給你的，也能隨時收回。”
    趙千鈞身體微微一顫，顯然對那所謂的“主上”畏懼至極。“……是，我明白了。”
    “另外，近期有‘異常擾動’在坊市及周邊被檢測到，雖然微弱，但值得警惕。行動時注意隱匿，若發現可疑目標，優先清除。”傀儡補充道，那兩點紅芒似乎無意間掃過了墨天衡藏身的陰影方向。
    墨天衡心中一緊，立刻將自身所有波動降至冰點。
    “異常擾動？”趙千鈞皺眉，“難道是刑律堂……”
    “不確定。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傀儡冷冷道，“下次聯絡，還是在老地方。帶上碎片，或者……帶上你的頭。”
    說完，傀儡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如同信號不良般閃爍了幾下，隨即徹底消失在石室中，沒有留下任何空間波動的痕跡，仿佛直接斷開了連接。
    趙千鈞獨自坐在石室中，臉色陰晴不定，良久，才恨恨地一拳砸在石桌上，起身離開了。
    墨天衡沒有立刻離開，他停留在陰影中，消化著剛才聽到的驚人信息。
    一個神秘的“主上”，在通過秩序傀儡指揮趙千鈞，收集一種名為“鑰匙”（很可能就是完整的結構穩定錨）的碎片。目的未知。刑律堂似乎也在尋找類似的東西，或者至少是在追查“異常”。而他自己，似乎已經被那“主上”的勢力隱約察覺，被標記為“異常擾動”。
    局勢比他想象的更複雜。青雲宗內部暗流洶湧，至少存在三股勢力：以趙千鈞為代表的“主上”勢力、追查異常的刑律堂、以及他自己這個意外的“律道行者”。
    而那個“結構穩定錨”，顯然是關鍵中的關鍵。它不僅能穩定結構，或許還能……開啟什麽？
    墨天衡看向流雲坊市的方向。舊貨市場……那裏或許有最後一塊碎片的線索，也是他下一步必須去的地方。
    他悄然退出地道，恢複原狀，如同從未有人來過。
    夜色深沉，墨天衡的心卻如同被點燃的火炬。他不僅要完成“暗流”的委托，更要搶在趙千鈞和那神秘“主上”之前，找到最後一塊碎片！
    一場圍繞著“鑰匙”碎片的暗戰，即將在流雲坊市的陰影下展開。而他，這個規則的竊賊與獵手，已然嗅到了獵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