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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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別抖啊。”林姝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那根閃著寒光的銀簪,卻穩穩地懸在林晚兒的指尖上方,分毫不差。
    “死人,是不會怕疼的。”
    林晚兒的睫毛抖得更厲害了,像被狂風席卷的蝶翼。
    “你這個孽障!住手!”
    林振威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怒吼著就要上前奪下那根銀簪。
    林姝頭也未回,隻是將銀簪往下壓了半分,尖端幾乎要觸到林晚兒的皮肉。
    “父親,您急什麽?”她輕笑一聲,語氣裏是天真的殘忍,“妹妹已經死了,不過是根簪子,難道還能傷了她不成?還是說,您怕她疼?”
    林振威的腳步猛地頓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血色盡褪。
    怕她疼?
    死人當然不會怕疼,可他剛剛聽見了林晚兒虛弱的聲音,他的寶貝女兒沒有死。
    他呆呆地看著榻上那個身體微微顫抖的女兒,又看看蹲在一旁,臉上掛著淺笑的長女,腦子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為何要裝死?還專門跑到侯府來?
    蕭澈沒有動,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利刃,死死地鎖在林晚兒那張慘白的臉上。
    他清楚地看到,林晚兒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地轉動,看到她額角沁出了一顆細小的汗珠,順著鬢角滑落,隱入發間,甚至能聽到她那被刻意壓抑,卻已然亂了章法的呼吸聲。
    他從未想過,林晚兒竟然如此心思歹毒。
    今日她若真的自盡在他的書房,侯府必然會受到牽連。
    “姐姐,你、你別這樣……”榻上,林晚兒終於撐不住,發出了蚊蚋般的哀求,聲音抖得不成調,眼角也擠出了兩滴淚水。
    “妹妹,你醒了?”林姝故作驚喜地收回銀簪,俯下身,關切地看著她,“你不是對世子說,被我逼得走投無路,唯有一死以證清白嗎?怎麽又活過來了?”
    林晚兒緩緩睜開眼,水光瀲灩的眸子裏此刻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看著林姝那張近在咫尺的笑臉,感覺自己像一隻被貓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老鼠,所有的偽裝和算計,都在對方那雙清亮得可怕的眼睛裏,無所遁形。
    她完了。
    “我……我……”她張了張嘴,想解釋,想繼續演下去,可喉嚨裏卻像是被棉花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書房裏,死一般的寂靜。
    畫屏張大了嘴,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榻上那個死而複生的二小姐,腦子已經徹底不會轉了。
    剛剛她還以為出現幻聽了呢。
    林振威的臉色,從煞白轉為鐵青,又從鐵青轉為一種羞憤交加的紫紅。
    看著榻上那個還在發抖的女兒,又看了看自己方才那副悲痛欲絕的蠢樣子,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扇了無數個耳光。
    他引以為傲的女兒,他一直以為柔弱善良知書達理的晚兒,竟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將他,將靖安侯府,將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毫無預兆地在寂靜的書房裏炸響。
    不是林姝,也不是蕭澈。
    是林振威。
    他渾身發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林晚兒的臉上。
    林晚兒被打得整個人都懵了,頭一偏,嘴角瞬間就見了血,耳朵裏嗡嗡作響。
    她捂著火辣辣的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暴怒的父親。
    從小到大,父親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更別提動手了。
    “父、父親……”
    “別叫我父親!”林振威氣得雙目赤紅,指著她的鼻子,聲音都在發顫,“我林振威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滿口謊言的女兒,你……你簡直是丟盡了我丞相府的臉!”
    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陣陣發黑,要不是一旁的陸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幾乎要當場氣暈過去。
    林晚兒的最後一根神經,徹底斷了。
    她看著父親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失望,又看向一旁冷若冰霜,眼神裏滿是嘲諷與鄙夷的蕭澈。
    她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哇——”的一聲,她再也撐不住,崩潰地大哭起來,哭聲尖利而絕望,再不見半分平日裏的梨花帶雨,隻剩下歇斯底裏的狼狽。
    林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慢悠悠地退到了一旁,將舞台中央留給了這對正在上演父女決裂大戲的二人。
    她抬眼,看向蕭澈。
    男人正看著她,深邃的眸子裏情緒複雜到了極點。
    有被欺騙後的憤怒,有恍然大悟的了然,有對她手段的驚異,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的激賞。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對著門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送客。”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走了進來,一左一右地架起還在哭嚎的林晚兒,就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毫不客氣地往外拖去。
    “不,世子爺,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是她逼我的!是她!”林晚兒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可她的哭喊,隻換來了蕭澈一個冰冷厭惡的眼神。
    林振威站在原地,看著被拖出去的女兒,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羞憤懊悔震怒,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他沒臉再待下去,也沒臉去看蕭澈和林姝,隻是對著蕭澈,艱難地拱了拱手,聲音沙啞。
    “家門不幸,讓蕭世子見笑了。”
    說罷,他像是瞬間老了十歲,佝僂著背,腳步虛浮地跟著走了出去,連多看林姝一眼都沒有。
    一場鬧劇,終於落下了帷幕。
    書房裏,隻剩下林姝和蕭澈。
    “現在,你滿意了?”蕭澈的聲音依舊清冷,但那股咄咄逼人的寒意明顯散去了不少。
    “世子爺這話說的,我可是替你解了圍呢。”林姝走到他麵前,仰頭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比起看到別人倒黴,我更喜歡看到真金白銀,畢竟,精神損失費這種東西,可是很貴的。”
    她伸出手,兩根纖細的手指在他麵前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
    蕭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