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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有山的拐棍頭很粗,雖然他現在沒什麽力氣,但這是實打實的木棍啊!
    唐愛國頭疼的摸著後腦勺。
    真疼!
    腦子是真糊塗了,
    偏偏他還不能跟個病人計較,氣的拎了煙袋出了門。
    生氣也好,傷心也罷,家務不會隨著吵架就變沒了。
    鍋碗還擺在那裏,張蘭草習慣性的抹幹淨眼淚,去收拾碗筷。
    準備一家的洗澡水。
    等全家都洗了澡,她還要搓洗衣服,晾曬好這一天才結束。
    但因為這個家裏現在有個重病的人,她還要隨時待命,但現在唐安和唐元元賭氣,守在唐有山麵前,她倒是省了一些事。
    一沾床,人就睡了過去。
    唐愛國抽著煙袋在外麵轉一圈,看人打牌,和人說說笑笑,很快就換上了好心情,哼著小曲摸黑回的家。
    這一夜,唐安醒了三次,張蘭草倒是難得睡了個整覺,半夜三點起來做飯人都精神了不少。
    雖然她也舍不得把公公留給兒子照顧,但現在要掙錢給女兒攢學費,掙下來開店的錢,也知道委屈兒子了。
    唐元元下了夜班回家,看見唐安眼下的烏青,心情都好了不少。
    姐弟倆誰都不願意搭理誰,在家裏罩了麵也隻當沒看見。
    唐元元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下午睡醒了,送算是能和她媽一起上街,擺攤了。
    唐安一天一夜,全都在圍著唐有山轉,一會要扶他上廁所,一會要給他按摩,一會要給他喂飯。
    直到下午,李木敲了他家的院門,他總算是能和好朋友說上了話。
    “我們和許多去河裏洗澡,完了再去摘桃,你要一起嗎?”
    唐安搖搖頭:“不了,我要照顧爺爺,他離不開人。”
    李木:“你照顧?”
    唐安點頭,“我爸去上班了,我媽和我姐去擺攤賣吃的了。”
    李木:“難怪,剛才看見你媽和你姐騎著車,車上掛著很多東西。”
    “聽說,你姐的生意做的不錯?”
    唐安沒什麽表情的點頭。
    李木:“就涼粉,那麽便宜的東西,能有什麽掙頭,你就吹吧。”
    唐安:“我沒吹,我媽說,姐每天下午都去批發市場賣涼粉,現在我們家的肉都是我姐買。”
    “聽媽說,她過了暑假還要去念一中,要把一學期的生活費都掙下來。”
    李木:“我能進去看看唐爺爺嗎?”
    唐有山這一天一夜,說的最多的是罵二房三房的話,罵他們是白眼狼,連唐大寶都不來看自己。
    唐安道:“我爺爺他,現在消瘦的厲害,我堂弟們都不敢來。”
    要是以前,他們家做肉,李大寶聞著肉味就會過來吃飯。
    他考試回來一天了,二房三房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李木隻道:“瘦有什麽好怕的,又不吃人,再說,唐爺爺以前還給過我桃子吃。”
    唐有山出了名的摳門,那桃子是農村桃樹上偷的,偷了整整一大袋子,沒花錢的東西散出去也不心疼,李木和唐安在一塊玩,旁邊還有一堆大人看著,唐有山隻能幾個孩子一人都給了一顆桃。
    之所以知道那桃是偷的,是因為後來桃樹的主人找上了門,還是唐愛國覺得丟人,把桃錢給付了。
    李木見到唐有山,一點也沒害怕,還親切的拉著唐有山的手,喊了一聲唐爺爺。
    李安對李木的印象更好了。
    李木和唐有山說了一些話才告辭,這邊走出大門,臉上的乖巧就退卻,變成乖戾陰暗。
    他玩味的扯著唇,唐元元那個笨蛋,還能做起生意來了。
    唐元元先帶著張蘭草去了裁縫鋪,介紹她和徐小鳳認識。
    張蘭草知道今天要見徐小鳳,知道她是自己女兒的貴人,忙準備了自己納的布鞋送上。
    給之前,還先用手在身上擦幹了手上的汗水,這才拿了布包裹的鞋。
    和女兒一個性子,也不會說什麽場麵話,就隻說了句謝謝,憨憨的笑。
    徐小鳳打開,深藍色的布鞋,繡了小小的花草,她是做衣服的,一眼看出來,這鞋子和自己的腳正合適,而且這花色很好看。
    這幾年開始流行塑料涼鞋,徐小鳳自己是做衣服的,卻知道,那塑料鞋不是什麽好東西,根本比不上布鞋。
    不可胃不用心。
    難得的是,這母女倆都不是事故的人,是你幫了她,人家用在心上回饋的那種。
    而不是做生意之間的相互利用,利來則聚,利散則散的那種。
    這年頭,做生意之間的鬥的像是烏眼雞,母女倆的性子,正好都對徐小鳳的胃口。
    相處起來不會累,於是她又給了個意見,叫張蘭草推著車跟在唐元元身後去市場裏轉,說在她門口擺攤的事。
    唐元元覺得,是這麽個道理。
    午後的批發市場沒有早上那麽忙碌,不多的客人在兜兜轉轉。
    唐元元賣涼粉的清脆嗓音一響起來,就有燙著頭發,穿著漂亮的老板娘拿了碗出來。
    唐元元跟大家介紹她媽,以後會在北門的裁縫鋪門口擺攤,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那邊買。
    張蘭草穿的衣服雖然舊,但看著就幹淨清爽,布鞋的鞋幫子是白的,頭發是幹淨的,指甲修的圓潤幹淨,不像南門的老太太,指甲裏會有灰,頭發有時候也是油的。
    唐元元母女倆的瓷盆底都是幹淨的,看著也是老實人,這就讓人生好感。
    整個市場轉下來,唐元元瓷盆裏的東西又銷光了,張蘭草則是在徐小鳳的店門口擺起了攤子,唐元元有些不放心,反正時間還早,就陪著站在門口。
    南門靠著玉成縣城的主流街道,客流量大,北門這邊對著一個多層的住宅小區,中間隔著一條不太寬的馬路,進貨買貨的車一般都從這裏出入。
    天氣本就炎熱,太陽這個時候還很大,好在唐元元早就細心的讓張蘭草帶了鬥笠,竹篾做的,透氣又遮涼,站在太陽底下也不會頭暈,她自己當然也戴了一頂。
    卡車師傅開張了第一單生意,要了一碗綠豆湯,他一碗下去沒喝飽,又買了一碗。
    唐元元主動給他又舀了一碗:“師傅,這碗免費送。”
    這貨車師傅覺得好笑:“你幹啥要免費送?”
    唐元元當然是有企圖,這段時間她天天在市場裏轉,一邊賣涼粉,一邊用觀察這批發市場裏的生意。
    很多鄉鎮上的店會來這邊進貨,好幾次她都聽見數字很驚人,都是好幾千的生意。
    當然,批發市場這裏也有零售,對比批發的價格,就貴上一倍。
    唐元元越來越確定,大舅說的話是假的。
    或者說,他的進貨渠道價格也偏貴。
    她就發現,人的信息好像就是錢,比如說擺攤這件事,明明比上班強多了,可是如果不是她自己來試,身邊也沒人告訴她。
    而據她觀察,批發市場裏的這些店家,也是從外地進的貨,這其中肯定還有差價,唐元元特別想知道,他們這些東西都是從哪進的。
    一卡車的貨,有工人卸貨,卡車師傅本來也沒事,唐元元問的也巧妙,問他是從哪裏來的,師傅就說了,是在邊城。
    話匣子打開,貨車師傅後麵就吐了個幹淨,邊城的小商品市場發達,那邊有個批發市場,像是卡子,進貨價隻需要兩塊錢一大袋子,手絹一塊錢一打。
    唐元元心裏頓時冒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
    徐小鳳這會子也不太忙,把唐元元的伶俐看在眼裏,眼裏都是讚賞。
    做生意,眼光就是錢。
    這孩子雖然憨厚,但想法還是有的。
    隻是太小了,開學還要去念書,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優秀了。
    卸貨的工人幹的熱了,也喜歡買綠豆湯,涼涼的甜甜的還解暑,價錢也不貴,喝上一碗,人都舒服了。
    擺攤相對叫賣而言,要簡單一些,等著人來買就行,張蘭草天生一副和藹的笑顏,手上動作也麻利,唐元元見她能上手,於是自己去對麵的麵館看了看。
    最近天天叫賣,她已經不複之前的靦腆,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看見牆上貼了價格單,肉臊麵一元,大腸麵1,2元,豬肝麵8毛錢一碗,最便宜的素麵六毛錢一碗。
    唐元元要了一份肉臊麵,沒吃出多特別,就是有肉香,她媽也能做出來的水平。
    她一份麵隻吃了幾口,和老板說了端給她媽吃,老板見就在對麵,也就同意了。
    “你吃吧,媽不愛吃。”
    張蘭草還是老招數,唐元元當然也有法子對付她。
    “媽,你嚐嚐看,我覺得,你的廚藝也有開麵館的水平。”
    張蘭草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骨子裏,總因為不識字覺得低所有人一等。
    或者說,她這半輩子,都在被人否定,結婚前被父親否定,結婚後被丈夫否定,唯一肯定她的人隻是個孩子,她會覺得開心,卻不覺得這份肯定是正確的。
    她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比自己厲害,本能的說:“你又瞎說了,媽哪有那個水平。”
    唐元元:“涼粉綠豆湯,李子罐頭,哪個不好吃不好賣?媽,你就是對自己太不自信了。”
    “你先嚐嚐看,看你自己能不能做出來這個味。”
    張蘭草接過碗挑起來嚐,自己還真做的出。
    唐元元卻不再接碗了,跑進布店問徐小鳳房租的事,像市場裏的要貴一點,一個月五百,對麵那種車庫估計能便宜點,一個月兩百左右應該差不多。
    一般人,聽見這個房租隻會覺得貴,唐元元的想法卻不一樣,既然人家舍得一個月二三百塊錢的房租,那麽,利潤肯定更客觀。
    二百塊唐元元倒是能拿出來,問題是,人家房租是一年一交的,最少也要一個季度一交。
    歸根結底,還是要錢!
    唐元元覺得,自己需要暴富一筆,心裏那個想法越來越強烈。
    再看到做生意的賺頭之後,她越發覺得,打工是累贅。
    她現在手裏隻有185塊錢。
    唐愛國那裏是指望不上的,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以前有多蠢,即便是一家人,錢也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裏,而不是拿去還債。
    要是都攢著,不管是開麵館還是去邊城的本都能拿出來。
    幸好還有幾天就發工資了,能拿到240塊,再攢幾天,湊夠五百塊,她就去邊城!
    現在需要湊本錢,唐元元隻能再走回老路子,節約。
    瓷盆和桶都留給她媽,她直接去廠裏吃食堂,那裏有免費的湯喝,隻需要花一毛錢買兩個饅頭就能吃飽。
    掙錢這個東西,會有癮的,張蘭草賣東西賣的風生水起,自然顧不上家裏,畢竟,唐愛國也是個大人,再不濟也能去吃食堂。
    再說唐家,唐愛國下班回家,還是第一次麵對冷鍋冷灶。
    這種感覺很糟糕!
    唐安倒是能做點簡單的爛麵條,麵條是張蘭草走之前擀好的,他隻需要在水滾了之後把麵條丟進去,再切一把洗幹淨的青菜切碎了放進去,一起煮到軟爛。
    他不會煎個雞蛋,也不知道放熱水湯會變成奶白色的,做出來的東西就勉強能吃。
    唐有山很不滿意,這一天都是勉強吃的。
    拿著拐杖就打起唐愛國,都是他,把大兒媳氣跑了!
    他吃的不好了。
    唐安的按摩也總是不是太重就是太輕,反正沒一個合心意的。
    唐愛國累了一天回來,吃不上飯就算了,還要給他爹打,隻覺得這日子糟糕透頂!
    最後,是唐安又下了兩份麵,這麵自然是差強人意,還好壇子裏有張蘭草醬的酸黃瓜佐著吃,父子倆勉強吃了個半飽。
    李木拎著在鄉間摘的桃子來,唐安去灶房洗了端出來,一起坐在院子裏吃桃。
    周薇騎了自行車過來對唐元元一起去上班,唐元元自然是不在的。
    搪瓷盆裏還有兩顆幹淨的桃子。
    唐安拿了一顆桃遞過來:“吃桃。”
    “李木下午剛摘的,很甜。”
    周薇糾結的盯著唐安的手:“洗過了嗎?”
    唐安:“嗯,洗過的,你吃。”
    周薇盯著唐安的眼睛:“不止是桃子,手也要每天都洗的。”
    周薇沒接那顆桃子。
    唐安疑惑的盯著周薇的背影,隻覺得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