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壽宴前夜的味覺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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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的鍾聲飄散在夜風中,三聲鍾響的餘音還未消散,禦膳房深處那縷黑煙已悄然隱沒。
而從紫宸殿飛出的鎏金詔令如流星墜落般落在東廚,銀光熄滅前,篆文的最後一筆緩緩收鋒——三公主林灼華,奉旨監督膳食。
次日清晨,天色還很昏暗,禦膳監已是一片莊嚴肅穆的景象。
青銅古鼎被放置在中央灶台,爐火呈現出幽藍色,藥香彌漫,九轉凝魂羹正在小火慢熬。
這是仙帝壽辰最為重要的一道膳食,關係到神魂的安寧,曆代都由化靈境以上的修士來主理。
可如今拿著鼎的卻是副使裴九娘,她是一個出身低微、修為不過化靈巔峰的凡修女子。
她跪坐在鼎前,十指微微顫抖,但仍堅持將一縷溫潤的靈息緩緩注入鼎底。
這並非規定所允許的,而是她私藏的心血——為女兒雲雀兒續命用的殘靈萃取之法,需要借助凝魂羹的藥渣進行反哺提煉。
隻要一點邊角餘料,就能換來孩子三天清醒的意識。
她不敢有更多奢望,隻希望不被人察覺。
然而,一個身著素白衣服的身影踏著月光走來,腳步無聲無息,卻讓滿室的熱氣瞬間凍結。
三公主林灼華站在爐前,眉目冷峻,如同被霜雪雕琢而成。
她一言不發,袖中的玉符突然飛出,直直插入鼎心爐眼。
刹那間,火焰一頓,溫度被死死鎖住,再也沒有半點浮動的可能。
“這道羹關乎父帝神魂的穩固,容不得半點差錯。”她的聲音清冽,如同冰泉一般,“你一個化靈境的凡修,也配執掌這鼎?”
裴九娘渾身一震,額頭觸地:“奴婢不敢。”
但她的指節卻攥得發白,指甲幾乎嵌進了青磚縫裏。
廊柱後麵,林亦躲在陰影中,瞳孔微微收縮。
她認得那玉符——禁炎令,這是上古控火的至寶,一旦啟用,就會切斷一切外力幹預,連最細微的靈氣波動都無法滲透。
這意味著,裴九娘偷偷注入的那點護心靈氣,全都白費了。
更糟糕的是,如果真按照正統流程熬製,藥性提純得太過徹底,留給雲雀兒的殘羹剩渣也將蕩然無存。
那孩子本就命懸一線,沒了這點溫養,怕是撐不過七天。
她悄悄退走,回到寢宮時,阿蕪已在桌案前焦躁地踱步。
“你怎麽去了這麽久?我剛分析完那個係統碎片信號——它和昨晚的空間震蕩頻率高度重合!這不是巧合,宿主,你在頻繁使用能力時,正在觸發某種……監控機製!”
林亦擺擺手,從空間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她昨夜冒險潛入禮樂司謄抄的壽宴菜單,墨跡還帶著油燈熏烤的焦味。
“先別管什麽係統了,”她把紙拍在桌上,指尖點向“九轉凝魂羹”四個字,“明天正午,這東西要經過三十六道驗毒程序,滴血測毒、鏡心照妄、神識溯味……層層把關,主菜動不得。”
阿蕪皺起眉頭:“那你打算怎麽辦?難道放任裴九娘的女兒斷藥?”
“誰說我要動這道羹了?”林亦眨眨眼,笑容狡黠,如同月下的狐火。
她掌心一翻,取出一隻小巧的陶罐,罐身上刻著歪歪扭扭的符紋,像是隨手畫的陣法草圖。
罐子裏盛著半罐烏黑的液體,濃稠得像膠一樣,沒有任何氣味。
“這是‘味引’,是裴九娘特製的偏方,無毒無害,也不會改變食物本身的性質。但它能讓飲用者的味覺延遲三秒。”她晃了晃罐子,“隻要在試菜奴婢漱口的清水裏加一滴……嘿嘿,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阿蕪倒吸一口涼氣:“你是想製造集體誤判?讓所有人都以為這道羹火候不對?”
“聰明。”林亦咧嘴一笑,“我又沒碰主菜,也沒篡改配方,頂多算是……優化了一下評審環境。”
“可萬一被人查出來呢?這種味覺幹擾,要是被高階神識掃過——”
“查不出來。”林亦篤定地搖搖頭,“味引不會殘留,三秒後自動分解,連最精密的鑒毒鏡都抓不到痕跡。規則是用來繞開的,就像WiFi信號總能找到穿牆的最短路徑。”
她說著,順手從空間裏摸出一把瓜子,哢嚓哢嚓地嚼了起來,神情輕鬆得仿佛隻是在策劃一場校園惡作劇。
阿蕪盯著她,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這個人……真的隻是個鹹魚嗎?
還是說,她早就看穿了一切,隻是懶得去爭?
次日午時,陽光正好。
觀禮閣樓上,林亦斜倚著欄杆,嘴裏嗑著瓜子,目光落在下方的試菜台前。
一名低階婢女捧著碗站在那裏,按照禮儀先漱口,再嚐羹。
清水入口。
片刻後,銀匙輕輕舀起一勺凝魂羹,送入口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前三秒,婢女神色平靜。
第四秒,她眉頭猛然一皺,脫口而出:“火候不足,靈氣渙散!這道羹不能呈上!”
全場一片嘩然。
林灼華臉色驟沉,眼中寒光一閃:“重新熬製!立刻重新熬製!”
混亂中,裴九娘低著頭,迅速收拾殘渣,趁著換鼎的間隙,將一部分未完全提純的藥渣悄悄封入玉匣,帶離了現場。
成功了。
林亦吐出一顆瓜子殼,眯眼望著天空中的流雲,嘴角微微上揚。
可就在那一瞬,她袖中的某物微微發燙。
一塊碎裂的銅鏡殘片,正貼著她的腕骨輕輕震動,仿佛被什麽遙遠的存在輕輕叩擊。
她沒在意。
隻當是近日動用空間之力太多,引發了些微的共鳴。
壽宴如期舉行,凝魂羹的風波平息了,沒有人深究。
仙帝含笑飲下新熬的羹,稱讚其味道醇厚。
三公主神色緩和,裴九娘躲過了問責,一切看似都塵埃落定了。
數日後的清晨,林亦正靠在軟榻上看話本,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阿蕪衝進來,臉色發白:“出事了。”
“怎麽了?”
“裴九娘的女兒……雲雀兒,昨夜突發高燒,神誌昏迷,狐尾褪色,就像枯草一樣。裴九娘翻遍了所有藥典,都找不到病因。”
林亦猛地坐起,話本滑落在地。
窗外起風了,卷起一片落葉,恰好打在窗欞上,發出輕微的一聲響。
像某種預兆的敲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