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們不是係統和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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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亦的密室,深藏於寢宮地底三丈之下,四壁由整塊寒玉砌成,隔絕靈氣外泄。
    她盤膝坐在蒲團上,麵前擺著一隻小巧的蜜糕,油紙包得嚴實,是昨夜阿蕪偷偷從禦膳房順來的——據說是雲雀兒最喜歡的口味。
    “準備好了嗎?”林亦輕聲問。
    門外,阿蕪緊盯著手中玉簡,指尖微微發顫。
    那原本隻是個失效係統的殘骸,如今卻成了她唯一能看懂這個世界的“數據接口”。
    此刻,玉簡表麵浮現出一圈圈波紋狀的光暈,像是被風吹皺的湖麵,又似某種沉睡的脈搏正緩緩蘇醒。
    “開始了。”她說。
    林亦閉眼,呼吸放輕。
    她沒有去想空間法則、靈力運轉,更不去計算距離與承重——這些詞一冒頭,她的腦袋就像被雷劈過似的嗡嗡作響。
    她隻記得那個雨夜裏,雲雀兒仰著小臉,狐尾不自覺地輕輕搖晃:“姐姐不用努力,隻要想著‘我想給你’就行。”
    於是她就這麽想。
    我想把這塊蜜糕送到小雀兒手裏。
    不是為了修煉,不是為了證明什麽,甚至不是為了救人。
    僅僅是因為……一個小女孩曾怯生生地喊她一聲“姐姐”,而她答應了。
    刹那間,空氣微顫。
    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輕輕撥動了世界的某處琴弦。
    窗外,六歲的雲雀兒正趴在廊下石欄邊,望著庭院裏的螢火蟲出神。
    忽然,一團溫軟的東西輕輕落在她掌心——油紙包得整齊的蜜糕,還帶著一絲暖意。
    她怔住了。
    再抬頭時,夜風拂過樹梢,空無一人。
    而密室內,林亦猛地睜開眼,額頭沁出細汗,卻笑了。
    “成了?”
    “成、成了!”阿蕪幾乎是撲到玉簡前,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能量曲線……完全平滑!沒有突變,沒有撕裂,就像……就像水自然流淌進河床!你根本沒走常規法則路徑,你是直接‘定義’了結果!這不科學——不對,這不合‘係統邏輯’!”
    林亦癱在軟墊上,喘著氣笑:“誰說一定要合邏輯?我又不是代碼。”
    阿蕪愣住,低頭看著玉簡上那條靜謐起伏的曲線,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她曾以為,沒了係統指引的人生就是失控的深淵。
    所以她拚命給林亦列任務:每日打坐半個時辰、參悟基礎功法、結交宗門子弟……甚至還偷偷寫了一份《鹹魚覺醒成長路線圖》,藏在袖中不敢拿出來。
    可現在她明白了——這個世界從不曾給她寫好劇本。
    所謂的“係統”,不過是前世焦慮的投影;而所謂的“升級”,也許從來就不該是目的本身。
    燭火搖曳,映照兩人側臉。
    “你知道嗎,”林亦望著屋頂垂下的藤蔓,月光透過縫隙灑落,像碎銀鋪地,“我以前最怕的不是窮,也不是累,是明明已經拚盡全力,卻發現一切都沒意義。所以現在,我寧願躺著。至少,我能確定自己活著的感覺是真的。”
    阿蕪輕聲道:“而我最怕的,是停下來。一停,就會被淘汰,會被遺忘。所以我隻能一直跑,哪怕不知道終點在哪。”
    屋內靜了一瞬。
    然後,林亦轉過頭,衝她眨眨眼:“但現在,我們都有了想送一塊蜜糕的人,對吧?”
    阿蕪鼻子一酸,笑了。
    翌日清晨,林亦提著一個精巧木盒走向禦膳監偏殿。
    盒子通體漆黑,內襯絨布,頂部刻著一枚小小的鈴鐺圖案——那是她昨夜用空間之力凝出來的印記。
    裴九娘正在灶前熬藥,火候精準到毫厘,神情卻恍惚如夢遊。
    直到腳步聲近前,她才猛然驚覺,轉身見是十公主,慌忙行禮。
    “不必多禮。”林亦將食盒放在案上,“這是我新做的‘許願食盒’。你做好點心,寫下祈願之人名姓與所求,我會用特殊法門送達。收不到回應的,不收費;治不好的病,也不強求。”
    裴九娘瞪大眼:“你當真肯做這事?不怕反噬?不怕遭忌?”
    “怕啊。”林亦歪頭一笑,“可我也怕辜負那一聲‘姐姐’。”
    裴九娘怔然良久,終是顫抖著手,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鈴。
    鈴身斑駁,刻著古老狐紋,邊緣已有裂痕,卻仍透出淡淡炊煙香氣。
    “這是我娘留下的灶神令。”她聲音沙啞,“凡廚修誠心供奉,以煙火為引,聚眾生願力。此力非神通,卻最貼近人心。你說你要做‘仙女’,那就別一個人扛——讓天下做飯的人都成為你的香火之源。”
    林亦接過銅鈴,鈴聲輕響,清越悠揚。
    就在那一瞬,她體內空間微微震顫,仿佛接通了一張橫跨千山萬水的無形網絡——無數微弱的心念如星火閃爍,來自街頭巷尾的灶台,來自深夜廚房的歎息,來自母親哄孩兒入睡時的那一句“吃了這碗湯圓,就不做噩夢了”。
    她忽然明白,“大寂滅”吞噬的是信念,而她們點燃的,正是這一點點不肯熄滅的光。
    與此同時,仙宮最高層,琉璃殿內。
    三公主林灼華緩緩收起監察圖影,指尖殘留一抹冷笑。
    畫麵中,十妹寢宮下方的地脈曾出現短暫卻異常的空間漣漪,雖已被掩蓋,但瞞不過她的陣紋推演。
    “昭昭……你以為藏得好?”她低語,“可你動了‘源絡’,就再也瞞不住了。”
    話音未落,一道素白符詔破空而至,無聲無息落在林亦案前,紙麵泛著冷月般的光澤,署名清晰——
    林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