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的鬼影在寫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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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內的死寂,比方才鬼影現身時更加令人窒息。
燭火恢複了暖黃,卻在無風的殿中劇烈搖曳,仿佛有什麽無形之物正從它身邊呼嘯而過。
阿蕪僵在原地,背脊挺得像一根繃緊的弓弦,方才下意識要去摸索玉簡的手還懸在半空,卻再也不敢有絲毫動作。
記錄?
她該如何記錄?
“殿下……那究竟是……什麽法則?”她的聲音幹澀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來的。
在她有限的認知裏,無論是道法、巫咒還是上古禁術,都遵循著某種或明或暗的規律,可眼前這位主子所展現的一切,卻像是憑空創造了一條新的、霸道無比的規矩。
“一個不該存在於此世的法則,”林亦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穿透力,直接釘入阿蕪的心底,“一個我們,從現在開始,必須永遠忘記的法則。你懂嗎?”
她沒有回頭,依然維持著將紙團塞入夾層的姿勢,但阿蕪卻感到一股冰冷的視線鎖定了自己。
那不是威脅,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警告,仿佛在說,記住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無可挽回的汙染。
阿蕪猛地打了個寒顫,重重點頭,將那隻懸著的手收回袖中,緊緊攥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她懂了,從今往後,第十公主的寢宮之內,沒有異常,隻有日常。
就在這凝滯的氣氛中,殿門外傳來內侍監特有的,尖細而圓滑的通傳聲:“天機閣奉長公主之命,為十殿下送安神之物來。”
話音剛落,一名麵白無須的老太監便領著兩個小黃門碎步而入,他臉上堆著假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在林亦和阿蕪身上一掃而過。
他躬身呈上一個精致的托盤,上麵擺著一隻白玉瓶和一罐青瓷茶葉。
“長公主殿下夜觀星象,算得十殿下近日為課業所累,心神耗費甚巨,特賜下‘靜心丹’三枚,及‘澄神茶’一簍。”老太監的語調陰陽怪氣,“長公主有諭,殿下勤學是好事,但切莫太過操勞,熬壞了身子。這丹藥與茶,能助殿下凝神靜氣,安然入眠,卻又……不會睡得太死,誤了晨間溫習。”
最後那句話,他說的意味深長,像是在刻意提醒著什麽。
阿蕪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夜召鬼影,書寫論文,天機閣,長公主……這些詞串在一起,形成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她們被監視了!
而且對方顯然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麽,這“賞賜”根本就是一次赤裸裸的警告和試探!
林亦卻仿佛沒聽出弦外之音,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接過那玉瓶,放在鼻尖嗅了嗅,隨即笑道:“有勞姑母掛心了。正好,我昨晚看話本看得頭昏腦漲,正需要這個。阿蕪,替我謝謝長公主,收下吧。”
老太監見她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殿門重新關上,隔絕了外界的晨光與窺探。
林亦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變得比窗外的寒霧還要冰冷。
她將那玉瓶和茶罐放在桌上,指尖輕輕敲擊著瓶身,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不是安神藥,”她對臉色煞白的阿蕪說,“這是探針。”
她閉上眼,意識沉入那片奶茶色的“夾層”空間。
方才那驚鴻一瞥的係統文字,她必須再次確認。
然而,當她的意識掃過那片星芒時,卻發現那裏空空如也。
那行【係統重啟嚐試第9次……失敗】的文字,連同那個【高維意識幹涉源】的警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被抹除了。
林亦的心沉了下去。
有什麽東西,正在和她爭奪這個“夾層”的控製權。
或者說,這個所謂的“金手指”,本身就是一個戰場。
長公主林照月說“容器醒了”,那是什麽意思?
她是誰的容器?
那個試圖重啟的“係統”,和那個能抹除其痕跡的“高維意識”,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她猛然睜開眼,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
被動等待,就是任人宰割。
無論是那個神秘的“係統”,還是那位高深莫測的長公主,都在逼她做出選擇。
他們想看她這個“醒來”的“容器”究竟會做什麽,會如何使用這份“不該存在”的法則之力。
很好,那她就動給他們看。
黎明時分的雨霧,將整座皇城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寢殿內,燭火已熄,唯有天光透過窗紙,映出兩個模糊的身影。
林亦忽然轉身,神色異常平靜,卻又透著一股強烈而堅定的暗流。
她看著仍在努力消化昨夜事件的阿蕪。
“阿蕪,”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驅散了所有的恐慌與不安,“去備車,我要出宮。”
阿蕪一愣,本能地想勸阻:“殿下,此時天色未明,又逢陰雨,宮門未開……”
“就說我昨夜夢魘,”林亦打斷了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夢到了母後。她的遺物還封存在皇室的靜思湖底,我想去看看。”
她的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悲傷,可那雙漆黑的眼眸,卻穿過朦朧的雨霧,死死地盯住了皇城西北角的方向。
那裏,靜思湖的湖心亭如同一顆黑色的淚痣,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阿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覺得那平靜的湖麵下,似乎隱藏著比昨夜鬼影更深沉的秘密。
她從公主的眼神中讀出的不是一個女兒對亡母的思念,而是一種近乎殘忍的、勢在必得的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