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鹹魚不想當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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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下達:那些想要領悟道經的人,必須獨自在金闕殿中閉關七天。
七天!
這明顯是想把我和阿蕪分開。
他們以為能拆散我們,真是愚蠢。
內心深處,我已經開始謀劃。
表麵上,我隻是低頭假裝接受。
讓他們以為自己贏了吧。
而我心中,一股冰冷的怒火在暗暗燃燒。
我心想,我要是帶個水壺進去,炸了你們的老祖宗。
那天晚上,在我們的住處,我開始做準備。
我的計劃核心是封印天命印。
我用了我嵌套的空間,他們稱之為“靜域”。
最外層是一個散發著醃蘿卜氣味的零食袋。
這看似幼稚的舉動,卻很有效,能掩蓋我的行動。
接著,裏麵放了一本故事書,用來分散可能發現它的人的注意力。
最後,在最核心的位置,放著謝無咎的拓撲圖殘片。
“你想吞噬靈魂,是吧?那先啃三天泡菜味的東西吧。”我喃喃自語。
這是對一個強大印章的挑釁。
在這個本應沒有我規則的地方,我要製定自己的規則。
這時,阿蕪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臉色蒼白。
她一直在努力工作,將偽命牌的波動與試煉地圖的空間曲率進行對比。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倒計時不是計時器,而是刪除警告。
我們被標記為異常數據。
試煉場試圖修正我們。
“我們是‘異常數據’!”她喘著氣說。
“你拿到印章的那一刻,整個試煉場的時間流動改變了0.3秒!”我告訴她。
他們想讓我們消失,但我們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所以我們不能按照他們的規則來。我要去參悟……但不是在金闕殿。”
第二天,在公共廣場上,當著岑照和一群朝臣的麵,我假裝虛弱。
我捂著胸口,咳嗽著,故意讓血濺到我的長袍上,這讓朝廷上下都大為震驚。
“我……我無法忍受七天的閉關。”我低聲說,幾乎聽不見,“我懇請您,允許一位值得信任的助手留在外麵保護我!”
官員的臉氣得扭曲了。“荒謬!”
但岑照隻是看著我,表情難以捉摸。
然後,他說話了,出人意料地同意了。
他引用了《皇室舊典》中的一條晦澀規則。
他們找到了規則的漏洞,但這個漏洞成了他們唯一的生存之道。
我嘴角露出一絲勝利的微笑。
後來,柳七郎來了,帶來了“凝神丹”,說是要幫我。
我不信任他。
當我的手指碰到瓶子時,我感覺到裏麵編織著傀儡控製符文。
我假裝接受,但在我隱藏的空間裏,我把它扔到了歸墟塔附近的一口廢棄井裏。
然後,我反守為攻,問了他一個問題。
我在他的袖子裏放了一朵沾有血跡的桂花,問道:“幫我問問你背後的人——當年把我推進歸墟塔的,真的是仙帝嗎?”
柳七郎臉上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是恐懼,接著他拔腿就跑。
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
那天晚上,在陰影中,我把我的整個計劃都告訴了阿蕪。
金闕殿是個幌子。
真正的目的地是歸墟塔的底部。
我耳後的銀色標記是我的指引。
“那你呢?”阿蕪聲音顫抖地問道。
“鹹魚翻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本來就會遊泳。”
然後,我轉身離開了。
我身體上的變化非常明顯。
我長久以來假裝的駝背姿勢消失了。
現在,我挺直了身子,姿態的改變就像一把劍出鞘。
從一個高亭上,岑照放出了一個破損的機械蟬符文。
它在空中飄動,是一條在夜晚發出的無聲信息。
沉重的宮殿大門在我身後關上了,擋住了月光和阿蕪焦慮的目光。
前方,在黃昏的冷霧中,金闕殿那沉默而威嚴的輪廓矗立著。
那道新規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死水,瞬間激起千層詭譎的浪濤:凡欲參悟道典者,須於金闕殿內獨處清修七日,期間不得攜帶任何侍從或外物。
旨意頒下,宮中各方勢力心思各異,但目光卻不約而同地聚焦在了第十公主林亦的身上。
這哪裏是清修,分明是釜底抽薪,要將那名為阿蕪的神秘侍女從林亦身邊徹底剝離。
消息傳到林亦耳中時,她正百無聊賴地剔著指甲。
聽完傳旨內侍尖著嗓子念完,她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音不大,卻在死寂的帳內格外刺耳。
“七日?怕我帶個燒水壺進去,一不小心炸了你們仙家的老祖宗牌位?”
那輕飄飄的嘲諷讓傳旨內侍的臉一陣青白,卻又不敢發作。
林亦懶洋洋地擺了擺手,示意接旨。
她那副順從到近乎溫馴的模樣,讓暗中觀察的人都鬆了口氣,隻當這位僥幸從歸墟爬回來的廢柴公主,終究還是不敢忤逆四公主的威嚴。
然而,當晚,林亦帳內的光影卻扭曲得如同深海。
她盤膝而坐,那枚引得天地震動的天命印懸浮於掌心,散發著誘人沉淪的幽光。
林亦眼神冰冷,指尖在虛空中勾勒出繁複的軌跡。
一層無形的薄膜——靜域,悄然展開,將天命印包裹。
但這隻是開始。
她像一個最精密的工匠,將這層空間折疊,再折疊,然後塞進了一個嶄新的空間裏。
“你要吸魂是吧?”她低聲呢喃,手上動作不停。
最外層的空間,被她塑造成了一個油膩的零食袋,甚至還模擬出了隔夜醃蘿卜的酸餿氣味。
緊接著,她又將這個“零食袋”塞進了一本講癡男怨女情愛的話本夾層空間中。
做完這一切,她才從懷中取出那枚謝無咎留下的、閃爍著微光的拓撲圖殘片,小心翼翼地用它裹住最核心的天命印。
三重嵌套空間,層層偽裝,天衣無縫。
“那就先隔著書香和蘿卜幹,啃三天泡菜味兒的拓撲圖吧。”林亦的嘴角勾起一抹惡作劇般的冷笑。
與此同時,阿蕪徹夜未眠。
她麵前的光幕上,無數數據流如瀑布般刷過。
她將自己腕上那塊偽命牌的能量波動曲線,與從各處遺跡節點搜集來的試煉場空間曲率圖進行反複比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天際泛起魚肚白的前一刻,她猛地從那堆令人眼花繚亂的數據中發現了一個驚人的規律——每當她靠近林亦,或是抵達地圖上某個特定的上古遺跡坐標時,那催命般的倒計時數字,竟會產生一瞬極其微小的停滯!
那停滯短到幾乎無法察覺,卻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阿蕪的思緒。
她渾身一顫,一個顛覆性的念頭湧上心頭。
這不是倒計時!
根本不是什麽狗屁的係統任務!
“是‘世界修正力’的清除預警!”阿蕪失聲低呼,再也顧不上禮儀,猛地衝進了林亦的營帳。
林亦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到來,隻是平靜地抬起眼。
“我們都被當成‘異常數據’了!”阿蕪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我明白了!你拿到天命印的那一刻,整個試煉場的時間流速都發生了偏轉,大概是……0.3秒!這個世界正在試圖‘清除’我們這些bug!”
“我知道。”林亦點了點頭,她的冷靜與阿蕪的震驚形成了鮮明對比,“所以,不能按他們的流程走。我要去參悟……但不是在金闕殿。”
次日清晨,監察使岑照帶著一隊禁衛,照例巡查各處營帳。
當他們走到林亦帳前時,帳簾突然被掀開,林亦腳步虛浮地走了出來,臉色蒼白如紙。
她對著岑照的方向,似乎想行禮,卻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下一刻,一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噴灑而出,濺在枯黃的草地上,觸目驚心。
“我……我撐不過七日閉關……”她癱軟在地,氣息微弱,仿佛隨時都會香消玉殞,“求……求大人開恩,準我攜一名親信入殿護法……”
隨行的禮官立刻厲聲嗬斥:“荒唐!金闕殿乃清修聖地,豈容旁人褻瀆!”
所有人都以為此事絕無可能,岑照卻出人意料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凝視著地上孱弱的林亦,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上報四公主。第十公主體弱,恐有不測。依《皇室舊典》第三十七條,遇皇子公主重病閉關,可設‘守燈人’一名,守於殿門之外,以防燈火熄滅。”
禮官愕然,卻不敢反駁。
人群陰影裏,阿蕪悄悄握緊了拳。
而癱軟在地的林亦,嘴角在無人看見的角度,微微揚起。
那條《皇室舊典》,是她昨夜讓阿蕪在堆積如山的故紙堆裏翻找了一整晚才找到的冷門條款,專為百年前一位體弱多病的皇子所設,早已被人遺忘。
規則的漏洞,成了她們唯一的生門。
入宮前的最後一夜,月色如水。
一道身影悄然避開所有耳目,來到了林亦的帳前。
是柳七郎。
他遞過來一個精致的瓷瓶,笑容溫潤如玉:“聽說你在找尋第六公主的痕跡,此乃‘凝神丹’,或許能助你靜心感悟,窺得一絲天機。”
林亦接過藥瓶,蒼白的手指在瓶身上不經意地輕輕撫過。
就是這一觸,她眼底的寒意一閃而逝。
果然,在光滑的瓷瓶內壁,刻著肉眼難以察覺的、極其細微的傀儡控製符紋。
她不動聲色地將藥瓶收入袖中,仿佛珍視至極。“多謝七郎君。”
然而,就在柳七郎轉身的瞬間,林亦指尖一彈,一小片在袖中藏了許久、邊緣還沾著一絲暗紅血跡的桂花幹,無聲無息地落入了他的廣袖之內。
“對了,”林亦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輕得像一陣風,“勞煩幫我問問你背後的人——當年在歸墟塔,親手將我推下去的,真是仙帝嗎?”
柳七郎的背影猛然僵住,他瞳孔驟然收縮,幾乎是踉蹌著倒退了一步,倉皇地消失在夜色中。
阿蕪看著這一幕,滿心不解。
林亦卻隻是冷笑一聲,轉頭便用靜域將那整瓶“凝神丹”連同瓶子一起,折射進了歸墟塔方向的一處廢棄井口之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他是想讓我在閉關時,被遠程操控成一具聽話的傀儡。”林亦淡淡地解釋。
臨行前,最後一刻。
林亦拉著阿蕪,站在高聳宮牆投下的巨大陰影裏。
“我去金闕殿,隻是走個過場,給他們看一場戲。”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真正參悟的地方,是歸墟塔的底層。”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光潔的耳後,那裏,一道幾乎看不見的銀色痕跡若隱若現。
“它在指引我回去。”
“你記住,”林亦死死盯著阿蕪的眼睛,“從我進殿門開始算,若三日之內我沒有回來,你就把那份拓撲圖交給銅駝,讓它用上古神音,播放給這試煉場裏的所有人看。”
阿蕪的嘴唇被自己咬得發白:“那你呢?”
林亦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竟有幾分驚心動魄的明亮。
“鹹魚翻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本來就會遊。”
話音落下,她不再多言,毅然轉身,走入那條通往金闕殿的幽深宮道。
她的背影,不再是往日那般畏縮佝僂,而是挺得筆直,每一步都沉穩有力,像一柄在暗夜中緩緩出鞘的絕世利刃,鋒芒初露。
與此同時,無人察覺的皇城最高閣樓之上,監察使岑照臨風而立。
他攤開手掌,掌心是一塊早已破損的機械蟬符。
他默默地看著林亦的背影消失在宮道盡頭,然後將那塊蟬符投入風中,任其無聲消解。
一道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低語,隨之散去。
“零號……這一次,別再失敗了。”
沉重的宮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光線與聲音,也隔絕了阿蕪那雙寫滿憂慮的眼眸。
前方,是通往金闕殿的漫長石階,冰冷而寂靜。
林亦拾級而上,每一步的回響,都像是叩響命運的門扉。
石階的盡頭,一座宏偉而孤寂的殿堂在薄霧中若隱若現,簷角懸掛的銅鈴在夜風中紋絲不動,仿佛連時間都在此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