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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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的時候,奶娘才匆匆趕了回來。
她發現家裏隻有薛綠一個人,而且薛綠還親自下廚,鍋裏的飯都快要熟了,頓時便露出了心虛的表情,期期艾艾地解釋著:“姐兒,我回來遲了,是因為……那個……”
薛綠微微一笑:“是遇到什麽好東西,挑花了眼嗎?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已經快把飯做好了,就差你買回來的菜了。”
奶娘忙接過了她手裏的活:“姐兒回屋去吧,這裏有我呢。怎能讓你做這些?”不由分說就把她推出了廚房。
薛綠也不多言,由得她在廚房裏搗鼓著,自己先去看了看她買回來的東西,除了被帶進廚房的新鮮食材,還有一個籃子被放進了她屋裏。
籃子裏的東西不多,主要是幾樣旅途中可能用到的成藥,其中光是治暈船的藥丸、藥油就有好幾種,想必奶娘來時受過一回罪,心裏也怕了。
籃子角落裏還有一個不小的紙包。薛綠拿起來一看,發現軟軟的,裏頭原來是一塊秋香綠的細絹布料。
薛綠有重孝在身,不可能穿這般鮮豔的顏色,更何況還是細絹,心裏便猜想這是奶娘的東西。
可奶娘平日裏也很少穿這麽鮮豔的顏色,用的也多是薛綠母親從前給她的衣料或舊衣,怎會忽然買了這麽一塊料子呢?
薛綠下意識地想到,這塊料子興許不是奶娘自己買的,而是別人送的禮物。
至於這個“別人”是誰……除了胡永祿,還有別的人選麽?
石寶生眼下前程看好,但石家尚未因此發財,吃的還是老本。身為石家仆人的胡永祿,會花大價錢買一塊好料子送給心上人,也算有心了。他莫不是在慫恿奶娘離開薛家,跟著他走?
奶娘既然收下了料子,可見對胡永祿依然有情。她會如何抉擇呢?
薛綠隔窗看了看廚房裏奶娘忙碌的背影,悄無聲息地將那包衣料放回籃中,所有東西都整理回原本的位置,免得叫奶娘知道,她檢查過籃中的東西了。
完事後,她便繼續整理那幾箱古籍字畫,心裏還在尋思著,等回了春柳縣,要如何存放這些東西。
她知道,直至石家離開德州府之前,老家春柳縣都不曾受到戰火影響,可這場戰爭畢竟打了四年呢。她重生回來前,燕王領著大軍圍住了京師,定是最後的贏家。可春柳縣是否安然無恙,她卻是不知情的,少不得要多考慮幾分。
在這四年戰爭中,有哪些地方是一直太平無事的呢?她得好好仔細回想一下。
午飯不久就做好了,但薛德民父子和老蒼頭都還沒回來,薛綠便洗了手,叫上奶娘,一道先用了飯。
吃飯的時候,奶娘幾次對著薛綠,欲言又止,薛綠便問她:“奶娘想說什麽?”
奶娘幹笑了兩聲,想了想,還是縮了回去:“沒……沒什麽,就是想問問,咱們家幾時回春柳縣來著……”
這有什麽好問的?昨晚上不是商量好了,要等謝管家那邊的回音嗎?
奶娘把頭垂得更低了:“我就是想著……河間府要是真的要打仗,咱們春柳縣興許就不太平了。德州雖然有礙眼的人,但咱們住著也還行,要不要……在這兒多避些日子?”
薛綠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真心話,隻道:“就算要搬到德州來避戰,我們也得先回春柳縣收拾家當才行。我們這次隻帶了很少的行李,銀子也不夠,再說了,還有族人親友呢。”
奶娘連忙點頭:“是我想得不夠周全,姐兒別見怪。我就是……就是……”
她支支唔唔地半天都沒說出什麽來,薛綠也沒追問,隻覺得心情不是很好。
奶娘是不是……被胡永祿給說服了?她想留在德州,是要跟胡永祿在一起麽?
奶娘,別犯糊塗了,石寶生不會有前程的!
上輩子他帶著一家子跟黃夢龍進京,離開德州時,何嚐不是意氣風發,一心要進京城國子監,成為人上人,然後再次求娶魯家大小姐,叫所有因為他的家世而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可結果呢?進京之後,入監之事遲遲沒有下文,他的新老師黃夢龍也再次會試落榜了,整天帶著他四處結交權貴,謀求出仕。石寶生遲遲沒混出頭來,隻能幫人捉刀,寫些詩文糊口,日漸坐吃山空。
石家在春柳縣時,還有油坊主生前留給女兒的丫頭婆子、男女仆婦侍候。到了德州,他們家就隻剩下胡永祿和廚娘可使喚了。這兩人原本都算是管事的,手下有好幾個人,到德州後卻隻能親自上陣幹活。
等到了京城,這兩人很快就被掃地出門,自行謀生去了。上輩子薛綠以遠房親戚的名義留在石家,沒少做丫環的活,洗洗涮涮,縫縫補補。不過石太太怕她在飯食中做手腳,便不讓她靠近廚房,又怕她會私逃出去,也不讓她在前院灑掃。
胡永祿也就是眼下這些時日,才會覺得石寶生前程大好,自己也能跟著水漲船高罷了。奶娘若真的被他哄住,跟著他一塊兒投了石家,那才是絕路呢!
就算胡永祿將來在京城能找到活幹,足以養家活口,可奶娘自打進了薛家,就再也沒吃過苦頭,難道就真要跟他受那個罪麽?
若是奶娘實在離不得這胡永祿,大不了將他帶回春柳縣去算了。薛家有家有業,不差他一口飯吃。
前提是,胡永祿得自己願意離開石家才行。
薛綠一邊暗怨奶娘想不開,還對自己多有隱瞞,一邊又盼著胡永祿能對得起她的真心,心情糾結萬分。
她沒有追問奶娘,奶娘吱唔半天之後,終究還是沒有說實話。兩人沉默對坐著吃了午飯,奶娘又進廚房忙活去了,留下薛綠一個人在屋裏生悶氣。
沒過多久,老蒼頭回來了。
薛綠開門將他迎了進來:“蒼叔餓了吧?廚房已經給您留了飯,我這就給您取去。”
“姑娘且別忙活,正事要緊。”老蒼頭反手關上大門,直接進入了正題,“我去董家打聽董洗墨的消息,回來的路上遇見今兒見過的那位捕頭。聽他說,他們押送那拐子回衙門的時候,遇上點變故,那拐子跑了!”
跑了?!
薛綠吃了一驚:“那拐子受了那麽重的傷,不但有我捅的一刀,還有蒼叔您踢的背心腳,離開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直,又有兩位官差押送,居然還能叫他跑了?!他是怎麽跑的?”
“說是遇見前頭路口有兩輛馬車相撞,堵塞了去路。捕頭見兩輛馬車的主人打起來了,便上前阻止,沒想到就讓那拐子鑽了空子。”老蒼頭頓了頓,“聽著真是挺耳熟的。我聽捕頭描述兩位馬車主人的長相,覺得挺象今兒見過的人。”
薛綠挑了挑眉頭:“誰?是董洗墨?還是那位與他爭吵堵路的攤主?”
答案自然不可能是董洗墨。捕頭是見過他的,不可能認不出來。倒是那位攤主和他的同伴,今日走得早,沒跟官差們打過照麵,捕頭和他的屬下自然認不出來。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今日在路口發生的變故,果然是一個針對薛綠的陰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