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老蒼頭幹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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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洗墨雖然可疑,但明麵上已經跟黃夢龍一家脫離了關係,哪怕被官府抓到定罪,後者也能置身事外,頂多是背上些許嫌疑。
    以黃夢龍在德州的名望,這點小嫌疑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既然董洗墨的罪行牽扯不到黃夢龍,自然也就對黃夢龍的學生石寶生影響不大了。
    如果他們夠狡猾,還能讓董洗墨聲稱,薛綠手上有值錢的古籍字畫一事,是他從舊主以及舊主的學生處偷聽來的。這麽撇清責任,黃夢龍與石寶生二人也就成為了無辜之人,隻是沒能及時發現有人在偷聽他們對話而已。
    石寶生如今還有魯家做靠山,哪怕薛綠篤定他與魯大小姐成不了事,也無法保證後者不會昏了頭,為了自己的愛情與野心,不顧是非黑白,堅持要給他撐腰。
    黃夢龍又是德州名士,他背後的董家三房雖然對這個姑爺有許多不滿,但完全沒有跟他翻臉的打算,反倒是十分期盼能與他進一步拉近關係,好為家族培養更多的人才,象長房那般科舉出仕做官,光耀門楣。
    如此一來,薛家雖然與董家有交情,卻不能指望他們會幫自家出力,指證黃夢龍師生對薛綠不利,企圖算計她手中的亡父遺產。
    更何況,薛綠與老蒼頭未能掌握董洗墨的罪證,現場抓到的車夫拐子,又被同夥救走了。如今他們也就是心裏清楚誰在算計自己而已,指望官府因此定了主使者的罪,卻是不可能的。
    但即使如此,老蒼頭也依然堅持要報官:“今日發生的事,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又叫來了官差處置,我們完全沒必要隱瞞什麽,隻需要照實將自己知道的事說出來就行了。
    無論官差們能不能抓到人、查清楚案子,我們都要把事情宣揚出去,免得將來官差查到黃夢龍與石寶生頭上時,他們會以勢壓人,把此案壓下去,當作沒發生過。
    “我知道德州的官差還是有點本事的,早晚能查出點蛛絲螞跡來。到時候,此案已經在城中傳開,他們再想要隱瞞也不成了。”
    就算官府暫時查不出主使者的身份,也沒關係。今日見過的那位捕頭顯然知道那幾個拐子的來曆,遲早會找到他們的下落。等到他們落網,三木之下,還怕官府審不出有用的東西來麽?
    那些人可不是什麽忠心死士,不會為了黃夢龍與石寶生保密,忍痛受刑,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的。
    屆時,就算黃夢龍是德州名士,石寶生是著名才子,跟這種聲名狼藉的罪犯有牽扯,也無法解釋自己是無辜的了。
    一旦他們的名聲有瑕,魯大小姐與董家三房不再為他們背書,他們的故舊親朋都主動疏遠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有什麽底氣,能繼續隱瞞自己的罪行呢?
    薛綠覺得老蒼頭的話有道理。她原本也打算要報官來著。
    明麵上,全德州城眼下就隻有薛家自己人和石家知道她手裏有那幾箱古籍字畫,除此之外什麽金銀財物都欠奉。她會被綁架犯盯上,石家人絕對逃不掉泄露消息的嫌疑。
    如此一來,本地官府就會知道石寶生的底細,也會知道他對剛剛去世的老師做過什麽事了。而石寶生也沒法抱怨她不遵守約定,畢竟是他先出手害人的。
    石寶生說他沒參與?是無辜的?
    那他為什麽要把她手裏有珍貴字畫的事往外說呢?又曾經告訴過誰?
    如果最終石寶生把黃夢龍給供了出來,一定很有意思吧?
    哪怕是為了看石寶生的好戲,薛綠也要把事情鬧到官府去的。
    不過,為了把整件事做得更周全,顯得她的做法更正當合理,薛綠還是多問了老蒼頭幾句:“蒼叔,您對德州更熟悉,我想知道,那個逃跑的拐子車夫,官差真有辦法把他抓回來嗎?”
    老蒼頭對此毫不懷疑:“他若是沒受傷,我自然不敢打包票。可他傷得那樣,除了姑娘給他背後插的那一刀,還有我踢的一腳,他當場吐了血,又被路邊的磚塊磕了腦袋,被官差押走的時候,站都站不直。
    “這可不是小傷小痛,若沒有及時包紮醫治,說不定會要命的!他是在被官差押送回衙門的時候逃走的。他的同夥冒那麽大的風險,不惜在官差麵前露臉,也要救下他,而不是直接滅口,自然也不會由得他自生自滅,定會為他求醫。”
    而德州城內外,有本事醫治這等重傷,又願意接手身份不明的傷者的醫館和大夫,總共也就那幾家而已。若是換了一般的大夫,看到這傷,多半是要報官的。
    那群曾多次綁架勒索的慣犯,能求助的地方不多,就算一家一家問過去,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哪怕官差不去查,老蒼頭自個兒親自跑一趟,半天的功夫也盡夠了。
    薛綠聽著老蒼頭的說明,臉上露出了驚喜崇敬的表情:“幸好您老人家在,否則我真的要抓瞎了。我雖然很生氣,也猜到是誰在搞鬼,可除了報官,然後在家裏靜待官府的調查結果,也不知道能做什麽。聽了您的話,我心裏就有底了。”
    老蒼頭笑道:“要不是來了德州,遇上石寶生師徒這倆做事不規矩的小人,姑娘又何須操心這些?若是信得過我老頭子,姑娘隻管把事情交給我去辦。我在衙門裏也有幾個老熟人,包管能叫那群知情的拐子插翅難飛!”
    薛綠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把事情全都托付給了老蒼頭。
    老蒼頭幹勁十足,比先前在薛家養老時,更有精氣神了。他匆匆吃過午飯,揣上薛綠給他辦事用的花銷銀子,又出了門。
    這回他是找從前的老朋友說話去了。
    他並不是完全沒有線索的。那拐子車夫的同夥在浣衣街娘娘廟一帶消失無蹤。他知道誰是那裏的地頭蛇,也知道衙門裏哪位老朋友能跟地頭蛇搭得上話,包管能打聽到想要的消息。就算那拐子同夥身手再好,也逃不過地頭蛇的眼睛。
    除此之外,有可能替傷者診治的醫館或遊醫,他也打算叫上衙門的老朋友一塊兒去打聽。打著官府的旗號,他就不怕有人敢替罪犯隱瞞。若是恰好遇上了正主兒,直接把人提回衙門,老朋友也能順道撈個功勞。
    老蒼頭走後不久,奶娘在正房外徘徊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進屋來:“姐兒,我忽然想起漏了一樣東西沒買,得出個門,很快就會回來。”
    薛綠看了她兩眼,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因為聽自己說了上午發生的事,打算去找胡永祿了?
    她是去跟胡永祿斷絕關係,還是勸他離開石家,又或者是……通風報信呢?
    薛綠麵上半點異色不露,隻微笑道:“好,那奶娘你去吧,我看家就好。”
    “哎。”奶娘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才轉身回房取籃子去了。
    她沒換衣裳,甚至連身上髒了的圍裙都忘了脫下來,頭發由於剛剛幹了活,稍有些散亂,衣襟前還沾了水印,可她完全沒有重新整理。
    她就這樣,略有些狼狽地,提著裝有那包秋香綠細絹料子的籃子,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