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紀元 第五十三章: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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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光,亮得紮眼,帶著股子燒糊了的味兒,直眉瞪眼就奔辛言去了!言今腦子裏“嗡”的一聲,啥也顧不上了,好胳膊使勁一掄,把手裏那劍鞘當燒火棍子使,迎著白光就砸了過去!
“鐺!”
一聲脆響,震得言今半邊膀子發麻,劍鞘差點脫了手。那白光讓這一擋,偏了點兒,擦著辛言的肩膀頭子過去,打在後頭金屬牆上,“滋啦”一聲,留下道焦黑的印子。
辛言讓這動靜驚得一哆嗦,猛地回過神,就地一滾,躲到了那旋轉的裝置後頭,臉色白得跟紙似的。
圓廳裏那警報聲還尖利地響著,四壁的紅光一閃一閃,像個吃壞了肚子的怪物。那冰冷的聲兒又來了:
“淨化失敗……提升威脅等級……啟動防禦矩陣……”
話音沒落,圓廳四角“哢哢”幾聲,翻開幾個黑窟窿,從裏頭伸出幾根烏漆墨黑的金屬管子,管口對準了言今和辛言,裏頭開始凝聚幽幽的藍光。
言今心裏叫苦,這真是才出狼窩,又入虎口!他一把拉起辛言,想往門口退,可一回頭,那拱形的門不知啥時候悄沒聲地關上了,嚴絲合縫,連條蚊子腿兒都甭想鑽出去!
“咋辦?”他衝著辛言吼,嗓子都喊劈了。
辛言緊咬著下唇,眼神在那旋轉的裝置和四角的黑管子之間飛快地掃。她忽然把手伸進懷裏,掏出那塊一直帶著的暗紫色書頁碎片,又指了指言今那閃著藍光的右胳膊。
“哥!信我一回!”她聲音發顫,可眼神兒卻異常堅決,“把你這胳膊,按那‘芯子’上去!”
言今一愣。按上去?這不找死嗎?那白光剛才還要人命呢!
可四角的黑管子已經越來越亮,眼看就要發射。沒工夫琢磨了!
“操!”言今罵了一句,把心一橫,掄起那刺疼發脹的右胳膊,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緩慢旋轉的裝置中央,猛地按了下去!
預想中的劇痛和爆炸沒來。
他胳膊上那些藍道道,在碰到那裝置冰涼表麵的刹那,像是燒開了的水,猛地沸騰起來!不再是針紮似的疼,變成了一種滾燙的、仿佛血液都在倒流的灼熱!那藍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發出來,瞬間淹沒了裝置本身發出的柔光。
整個圓廳劇烈地震動了一下!那尖銳的警報聲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四壁閃爍的紅光也滅了,恢複了那種均勻的、柔和的藍光。四角那幾根黑管子,凝聚的幽光迅速黯淡下去,然後“哢嚓”幾聲,又悄沒聲地縮回了牆裏。
隻剩下那裝置還在轉,可轉速明顯慢了下來,發出的嗡鳴聲也變得斷斷續續,像是卡了殼的留聲機。
言今感覺自個兒的右胳膊,像是焊在了那裝置上,滾燙,麻木,卻又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龐大的信息流,順著那接觸的地方,蠻橫地往他腦袋裏衝!跟之前在“空白之間”的感覺有點像,可又不一樣。這回的信息,沒那麽混亂,更像是一些……片段的記錄,冰冷的日誌。
他“看”見這座“第一共鳴塔”最初建立時的景象,看見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忙碌;看見諧律器如何調試,如何一點點覆蓋這座城市;看見它如何將那些不符合“標準”的聲音、情緒判定為“噪音”;看見那些被“靜默”的人空洞的眼神;也看見那些無法被“消化”的、最頑固的“噪音”如何凝結成“鐵蒺藜”,被排斥出去,成了地底的禍害……
他還“看”見了一個坐標,一個比之前在檔案館得到的更精確、更清晰的坐標,深深地刻進了他的意識裏。那才是“回響之扉”真正的位置!
信息流戛然而止。
言今猛地抽回胳膊,踉蹌著倒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渾身上下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右胳膊上的藍光漸漸黯淡下去,那灼熱感也慢慢消退,隻剩下熟悉的、鈍刀子割肉似的疼。
那裝置徹底停止了旋轉,藍光也熄滅了,變成了一堆毫無生氣的金屬和晶體。
圓廳裏死一般寂靜。
辛言從裝置後頭繞出來,走到言今身邊,蹲下身看著他。“哥,你……沒事吧?”
言今抬起汗淋淋的臉,看著她,半晌,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死不了。”他喘勻了氣,把腦子裏那個新得到的坐標跟她說了。
辛言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這才是真的路。”她站起身,走到那扇緊閉的拱門前,伸手摸了摸。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了,露出外麵黑黢黢的通道。
“走吧,”她回頭看了看那堆失效的裝置,又看了看言今那動彈不了的右胳膊,“這‘芯子’……算是啞火了。”
倆人互相攙扶著,走出圓廳,回到那狹窄的通道裏。身後的藍光徹底消失,通道又陷入了黑暗。隻有言今腦子裏那個新坐標,像盞小燈,亮著。
他們順著通道繼續往下,這回,那低沉的嗡鳴聲徹底消失了,隻剩下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喘息。通道變得愈發陡峭,空氣也愈發潮濕陰冷。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前頭隱隱傳來了水聲,不是滴滴答答,是嘩啦嘩啦的,像是暗河。
通道也到了盡頭。盡頭是個不大的石台,下麵就是一條寬闊的地下暗河,河水黝黑,打著旋兒往前流,不知通向何方。河對麵,是堅實的石壁,看不到別的路。
言今心裏一沉。難道走錯了?
辛言卻走到石台邊緣,指著河水中央。“哥,你看。”
言今眯著眼仔細瞧,這才發現,在那湍急的河水中央,似乎立著個什麽東西,黑乎乎的,隻露出個頂,像是個……平台的角?
“得過去。”辛言說著,就開始解腰上那根當腰帶使的破布條子,想綁在一起當繩子。
言今看著那湍急的黑水,又看看自己這半殘的身子骨,心裏頭直打怵。可回頭看看那黑黢黢的來路,也沒別的道兒了。
他咬了咬牙,也把自個兒衣裳撕下幾條布,跟辛言的接在一塊兒,勉強成了根長點兒的布繩。他把一頭拴在石台邊一個突出的石筍上,另一頭係在自己腰上。
“我先下,”他對辛言說,“要是我……你就別下來了。”
辛言沒言聲,隻是把那根從鞋匠那兒得來的錐子塞到他左手裏。
言今深吸一口氣,拉著那不怎麽結實的布繩子,一步步往那冰冷的黑水裏出溜。水刺骨地涼,激得他一哆嗦。水流很急,衝得他站不穩當。他咬著牙,蹬著水,慢慢往河中央那個黑乎乎的平台挪。
好不容易扒住了平台的邊兒,他使勁爬了上去。平台不大,濕漉漉的。他回頭,衝對岸的辛言揮了揮手。
辛言也拉著布繩子下了水,她比言今靈巧些,沒多會兒也爬上了平台。
倆人站在平台上,四下裏張望。平台正對著的石壁上,隱約能看到一個巨大的、圓形的輪廓,像是扇門,又像是個洞口,被一層厚厚的、類似水垢和礦物凝結的東西封得嚴嚴實實,隻在正中央,有個不起眼的、巴掌大的凹槽。
言今看著那凹槽的形狀,心裏頭猛地一跳。他抬起自己那布滿藍色紋路的右胳膊,又看了看辛言。
辛言也正看著他,眼神複雜。
“是這兒了,”她輕聲說,“‘回響之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