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湖寒晴,金桃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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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煙雨濛濛。
姑蘇城外寒山寺的鍾聲,穿透淅瀝雨幕,落在滿目瘡痍的 “金桃別苑”。苑內青石鋪路,如今卻被暗紅血跡浸染,雨水衝刷之下,匯成蜿蜒的血溪,蜿蜒流向苑外的護城河。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各處,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精英 —— 青城派的 “追風劍” 柳乘風、丐幫長老錢通四海、昆侖派新秀雲九霄…… 每個人眉心都嵌著一枚細小的金桃鏢,鏢身刻著繁複的雲紋,正是 “金麵羅刹” 金月姬的獨門暗器。
江寒站在別苑中央,玄色勁裝沾著泥點與血漬,墨發被雨水打濕,貼在棱角分明的臉頰上。他手中握著一柄狹長的軟劍,劍身寒芒閃爍,卻無半點血跡,仿佛這滿院血腥與他無關。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株桃樹旁,那裏有一枚掉落的金桃鏢,鏢尖沾著一絲極淡的蘭花香 —— 那是金月姬慣用的熏香。
“江兄,好手段。”
清冷的女聲自雨幕中傳來,帶著幾分譏誚,又幾分難以捉摸的複雜。金月姬緩步走出,一身月白紗裙,裙擺繡著暗金色的桃花紋,臉上蒙著一層薄如蟬翼的金紗,隻露出一雙眼尾上挑的鳳眸,眸光流轉間,既有殺氣,又有幾分探究。她手中把玩著一枚金桃鏢,指尖輕輕摩挲著鏢身的雲紋,“青城、丐幫、昆侖的頂尖好手,一夜之間盡數折在這裏,除了江兄的‘寒江一劍’,江湖上怕是再無人有這般能耐。”
江寒抬眸望她,眼神平靜無波:“金姑娘說笑了。金桃鏢是你的信物,殺人的是你,與我何幹?”
“哦?” 金月姬輕笑一聲,蓮步輕移,走到一具屍體旁,俯身拾起那枚沾著蘭花香的金桃鏢,遞到江寒麵前,“這鏢上的蘭香,江兄該認得。可江兄方才站在這裏,卻未動分毫,倒是讓我好奇 —— 你我究竟是敵,還是友?”
她的話語如春雨般輕柔,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江寒清楚,金月姬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女子,沒人知道她的來曆,隻知她手段狠辣,野心極大,此次金桃之局,顯然是她布下的殺局,可她為何要將矛頭指向自己?
更讓江寒費解的是,昨夜他潛入金桃別苑,本是為了阻止這場陰謀,卻在關鍵時刻被一股莫名的內力牽製,眼睜睜看著金月姬的人動手,而那股內力的路數,竟與他師門的絕學有幾分相似。
“敵友之分,從來不由口舌定奪。” 江寒避開她的目光,看向院外的雨簾,“金姑娘布此殺局,究竟意欲何為?”
金月姬收回金桃鏢,鳳眸微眯:“江湖紛爭,弱肉強食罷了。這些人占著武林正道的名頭,行的卻是苟且之事,殺了他們,不過是替天行道。”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倒是江兄,你深夜出現在這裏,難道隻是為了看戲?”
兩人言語交鋒間,雨幕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顧晚晴提著一柄長劍,一身淺綠衣裙,臉上帶著焦急之色,快步走進別苑。她看到滿院屍體時,臉色瞬間慘白,隨即目光落在江寒身上,帶著幾分震驚與疑惑:“江大哥,這…… 這是你做的?”
江寒還未開口,金月姬便搶先說道:“顧姑娘,你可要看清楚了,這些人眉心的金桃鏢,是我的信物,與江兄無關。不過,江兄昨夜可是全程在場,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卻未曾出手相救呢。”
顧晚晴猛地看向江寒,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她認識的江寒,溫潤如玉,俠肝義膽,曾多次出手相助於她,怎麽可能見死不救?可金月姬的話,又讓她不得不心生疑慮 —— 江寒深夜出現在金桃別苑,本就透著詭異。
江寒看著顧晚晴眼中的疑惑,心中微歎,卻並未解釋:“晚晴,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我自會向你說明。”
“日後?” 金月姬輕笑,“江兄,怕是沒有日後了。” 話音未落,她身形驟然一動,月白身影如鬼魅般撲向江寒,手中金桃鏢化作一道金光,直取江寒眉心。
江寒早有防備,軟劍出鞘,劍光如寒江瀉月,精準地格開金桃鏢。兩人瞬間纏鬥在一起,金桃鏢與軟劍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雨水被兩人的內力震得四處飛濺。金月姬的招式狠辣詭譎,招招致命,而江寒的劍法則沉穩靈動,攻守兼備,兩人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江兄,你我交手三次,每次你都留有餘地,難道你真的舍不得殺我?” 金月姬一邊出招,一邊問道,鳳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江寒不語,劍法卻愈發淩厲。他知道,金月姬的身份絕不簡單,她的背後,似乎牽扯著一個巨大的陰謀,而這個陰謀,或許與二十年前那場震動江湖的 “陷城之變” 有關。
就在兩人激戰正酣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一聲怒喝:“金月姬!你殺我叔父,今日我定要取你狗命!”
隻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位身著銀甲的年輕公子,麵容英俊,卻帶著幾分暴戾之氣,正是梁王朱溫的侄子,朱友貞。他身後跟著數十名黑衣護衛,皆是高手。
金月姬見狀,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她虛晃一招,退出戰局,對江寒道:“江兄,今日暫且作罷,改日再與你論敵友。” 說罷,她身形一閃,化作一道月白殘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朱友貞見狀,怒喝一聲:“追!” 隨即率領護衛追了上去。
現場隻剩下江寒與顧晚晴。顧晚晴看著江寒,眼中的疑惑更深:“江大哥,你為何不阻攔金月姬?還有,金桃之局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昨夜為何會在這裏?”
江寒看著她急切的眼神,沉默片刻,道:“晚晴,有些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沒有害那些人。”
“不能說?” 顧晚晴的心沉了下去,她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悄悄跟在江寒身後,看到他與金月姬在別苑外密談,當時兩人的神情頗為詭異,隻是距離太遠,她沒能聽清談話內容。“你是不是有什麽秘密瞞著我?你和金月姬,到底是什麽關係?”
江寒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道:“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裏,朱友貞的人很快就會回來。”
顧晚晴看著他決絕的眼神,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寒意。她沒有再追問,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跟著江寒轉身離開金桃別苑,消失在茫茫雨霧中。
離開金桃別苑後,江寒帶著顧晚晴一路向西,直奔陷城。
陷城位於中原腹地,是一座廢棄已久的古城。相傳二十年前,陷城一夜之間被大水淹沒,城中百姓盡數失蹤,從此成為江湖禁地,傳聞城中藏著驚天秘密,卻無人敢輕易涉足。
三日後,兩人抵達陷城郊外。遠遠望去,陷城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霧氣之中,城牆斑駁破舊,長滿了青苔,城門口雜草叢生,透著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
“江大哥,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顧晚晴看著眼前的古城,心中有些不安。她曾聽師父說過,陷城是不祥之地,凡是進入城中的人,從未有過生還者。
“找一個答案。” 江寒凝視著陷城,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二十年前的陷城之變,與金桃之局、與金月姬都有關係。或許,這裏還藏著你一直想知道的,關於你爹娘失蹤的真相。”
顧晚晴渾身一震,眼中瞬間燃起希望。她的爹娘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俠侶,二十年前正是在陷城附近失蹤,從此杳無音信,這一直是她心中的痛。“你說的是真的?我爹娘的失蹤,真的與陷城有關?”
“隻是猜測,但可能性極大。” 江寒道,“金桃之局中死去的那些人,二十年前都曾參與過圍剿陷城的行動。金月姬殺他們,或許是為了複仇。”
兩人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走進陷城。城中一片死寂,街道兩旁的房屋破敗不堪,屋頂塌陷,牆壁傾頹,地上長滿了齊腰深的野草。霧氣彌漫在城中,能見度極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腐臭味。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來到城中心的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口巨大的古井,井口被厚厚的石板封住,石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已經模糊不清,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這口井,應該就是陷湖的入口。” 江寒指著古井道,“傳聞陷城被淹後,城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名為陷湖,而這口井,便是通往陷湖的唯一通道。”
顧晚晴看著古井,心中愈發不安:“江大哥,我們要下去嗎?”
江寒點了點頭:“金月姬布下金桃之局,殺了那些參與圍剿陷城的人,必然是為了掩蓋陷湖中的秘密。我們必須下去看看,才能揭開所有謎團。”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陣冷笑:“江寒,顧晚晴,你們果然來了。”
隻見金月姬帶著幾名黑衣人手提燈籠,緩步走來。燈籠的光芒照亮了她臉上的金紗,也照亮了她眼中的殺意。“陷湖中的秘密,不是你們能窺探的。今日,你們便留在這裏吧!”
話音未落,黑衣人們便如餓狼般撲了上來,手中刀劍寒光閃閃,招招致命。江寒與顧晚晴並肩作戰,江寒的軟劍靈動飄逸,顧晚晴的長劍則剛勁有力,兩人配合默契,很快便斬殺了幾名黑衣人。
金月姬見狀,親自出手。她的金桃鏢如流星般射出,角度刁鑽,威力驚人。江寒一邊抵擋金月姬的攻擊,一邊護著顧晚晴,一時間竟有些吃力。
“江兄,你若歸順於我,我便告訴你陷湖中的秘密,還能幫你找到你一直在找的東西。” 金月姬一邊出招,一邊誘惑道。
“我要找的東西,無需你幫忙。” 江寒冷聲道,劍法愈發淩厲。他知道,金月姬口中的 “東西”,或許就是當年他師門遺失的鎮派之寶 ——“寒星訣”。
激戰中,顧晚晴忽然看到金月姬腰間掛著一枚玉佩,玉佩的形狀與她爹娘留給她的半枚玉佩一模一樣!她心中一震,驚呼道:“你的玉佩,哪裏來的?”
金月姬聞言,動作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冷笑道:“一枚破玉佩而已,撿來的。” 說罷,她攻勢愈發猛烈,金桃鏢直取顧晚晴的要害。
江寒見狀,急忙擋在顧晚晴身前,軟劍硬生生格開金桃鏢,自己卻被鏢尖劃傷了手臂,鮮血瞬間滲出。“晚晴,小心!”
顧晚晴看著江寒手臂上的傷口,心中一緊,隨即怒火中燒。她知道,金月姬腰間的玉佩絕不是撿來的,必然與她爹娘的失蹤有關。她手中長劍一揮,招式變得淩厲起來,直取金月姬。
金月姬沒想到顧晚晴會突然爆發,一時之間竟有些招架不住。她虛晃一招,再次想要撤退,卻被江寒纏住。“江寒,你別逼人太甚!”
“把玉佩交出來,告訴我真相!” 江寒冷聲道。
就在這時,大地忽然劇烈震動起來,廣場中央的古井石板發出 “哢嚓哢嚓” 的聲響,隨即轟然碎裂。一股巨大的吸力從井中傳來,將周圍的霧氣盡數吸入井中。
“不好,陷湖的封印破了!” 金月姬臉色大變,不再與江寒纏鬥,轉身便想逃離。
可那股吸力實在太大,她剛跑出幾步,便被吸力拽得一個踉蹌。江寒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吸力,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顧晚晴,卻隻抓到了她的衣袖。“晚晴,抓緊我!”
顧晚晴緊緊抓住江寒的手,兩人被吸力牽引著,朝著古井墜去。在墜落的瞬間,顧晚晴看到金月姬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彈開,月白身影消失在霧氣之中,而她自己,則與江寒一起,墜入了漆黑的古井。
不知過了多久,顧晚晴緩緩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周圍霧氣繚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氣,與陷城的腐臭味截然不同。
她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這裏竟是一片地下湖,湖水清澈見底,泛著淡淡的藍光。湖岸邊生長著許多奇異的花草,散發著幽幽的光芒。江寒就躺在她不遠處,依舊昏迷不醒。
“江大哥!” 顧晚晴急忙爬過去,輕輕搖晃著江寒的身體。
江寒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顧晚晴安然無恙,鬆了口氣:“晚晴,你沒事就好。這裏…… 就是陷湖?”
“應該是。” 顧晚晴點了點頭,“我們墜下來後,就落在了這裏。這裏好奇怪,明明是地下湖,卻有這麽多花草,還有光。”
江寒站起身,走到湖邊,看著清澈的湖水。他發現湖水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遊動,那些東西體型巨大,形狀詭異,卻又透著一股熟悉的氣息。“晚晴,小心些,這湖水中可能有危險。”
就在這時,湖水中忽然泛起一陣漣漪,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湖底緩緩升起。那黑影竟是一頭巨大的玄龜,龜殼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與古井石板上的符文一模一樣。
玄龜的腦袋緩緩抬起,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江寒與顧晚晴,開口說道:“千年了,終於有人解開了陷城的封印。”
江寒與顧晚晴皆是一驚,沒想到這玄龜竟然能說話。“前輩,您是?”
“我乃陷城的守護者,玄靈子。” 玄龜道,“二十年前,陷城被人用邪術水淹,城中百姓盡數被封印在湖底,而我,則被束縛在此,守護著陷城的秘密。”
“二十年前的陷城之變,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寒急忙問道,“那些圍剿陷城的人,為何要這麽做?”
玄靈子歎了口氣:“二十年前,陷城藏著一件至寶,名為‘萬象珠’,此珠能洞悉人心,預知未來。江湖上的野心家們為了爭奪萬象珠,聯手圍剿陷城。他們用邪術引來洪水,淹沒了整座城池,將城中百姓與萬象珠一同封印在陷湖底。”
“那金月姬呢?她與陷城有什麽關係?” 顧晚晴問道。
“金月姬,乃是陷城城主的女兒。” 玄靈子道,“當年陷城被淹時,她被城主送出城,幸免於難。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布下金桃之局,就是為了向那些參與圍剿陷城的人複仇,同時尋找解開封印、救出城中百姓的方法。”
江寒心中一震,終於明白金月姬為何會與那些武林精英為敵,也明白她與自己之間的淵源 —— 他的師父,當年正是阻止圍剿陷城的人之一,卻被那些野心家重傷,臨終前將 “寒星訣” 的殘卷交給了他,讓他日後務必解開陷城的封印,還陷城百姓一個公道。
“那我爹娘呢?” 顧晚晴急切地問道,“我爹娘二十年前在陷城附近失蹤,他們是不是也被卷入了此事?”
玄靈子看向顧晚晴,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你的爹娘,當年是為了保護陷城的百姓,與那些野心家拚死搏鬥,最終力竭而亡。他們的魂魄,被萬象珠護住,封印在了湖底。”
顧晚晴聽到真相,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她多年來的執念,終於有了答案,可這個答案,卻讓她悲痛欲絕。
江寒看著顧晚晴傷心的模樣,心中不忍,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忽然想起玄靈子的話,問道:“前輩,萬象珠現在在哪裏?要如何才能解開封印,救出城中百姓?”
“萬象珠就在湖底的宮殿中。” 玄靈子道,“要解開封印,需要‘寒星訣’與‘月華經’合力。‘寒星訣’在你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