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2章 可憐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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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烈那雙經曆過戰場廝殺的眼睛,微微眯起,原本因傷病的臉上,此刻籠罩著一層寒霜。
    沒有立刻發作,但周身那股屬於罡氣境武者的無形氣場,卻讓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度。
    “錢,來得不幹不淨?醫院的規定?追究責任?”
    他緩緩坐直了身體,那迫人的氣勢節節攀升。
    “鄭濤,是吧?”
    “我來問你,你口口聲聲說‘錢不幹淨’,證據呢?是你們醫院財務查出了這筆錢涉嫌違法,還是城防軍、警務司發出了協查通告?”
    鄭濤被張烈那股氣勢懾得一滯,隨即想到對方的身份。
    嗤笑一聲,雙手一攤:
    “證據?張千夫長,您是在軍營裏待久了吧?
    這社會上的事,有時候不需要證據!
    一個高中生,一夜之間拿出十五萬,您覺得這正常嗎?
    不是黑貸,就是偷雞摸狗!
    我們醫院也是要聲譽的,用了這種髒錢,萬一後麵惹出麻煩,誰負責?”
    “負責?”張烈聲音更冷,“醫院的聲譽,就是靠罔顧病人安危、憑空臆測繳費者來維持的?
    主治醫師的意見不聽,繳費憑證不看,僅憑你鄭濤一張嘴,就能斷定錢的來路,就能越過一切程序把人趕出病房?
    你這是哪門子的規定?把文件拿出來給我看看!”
    鄭濤被噎了一下,他哪裏拿得出文件,純粹是汙蔑而已。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們住院部有權根據實際情況做出調整!
    葛主任的判斷就是最終決定!張千夫長,我勸您一句,有些閑事,最好別管!”
    話語間,刻意加重了“閑事”兩個字。
    “哦?”
    張烈眉毛一挑,身體微微前傾,那股屬於罡氣境武者的壓迫感籠罩向鄭濤,“我張烈行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護士來指教。這閑事,我今天管定了!”
    鄭濤被這股氣勢逼得後退了半步,心跳如鼓。
    他想到葛主任跟他提到張烈的事情,冷笑一聲。
    “管定了?張千夫長,您還以為您是以前那個叱吒風雲的千夫長呢?”
    “別忘了,您現在已經‘退役’了!
    是因為什麽退役的,您自己心裏清楚!
    一個因為……那件事退下來的千夫長,還有多少分量?
    別為了個不相幹的窮小子,強出頭,最後把自己那點可憐的撫恤和待遇都折騰沒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砰!”
    張烈身下的病床發出一聲沉悶。
    他拳頭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住鄭濤!
    這件事,是他的逆鱗,也是心中最深的痛楚和恥辱!
    此刻被鄭濤這個小人當眾揭開,無異於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旁邊的李女士早已嚇得臉色慘白,也知道丈夫退役的事是禁忌,絕不能提。
    眼見鄭濤竟然敢拿這個說事,丈夫已經到了發火的邊緣,再也顧不上什麽,撲上去,一把拉住張烈的胳膊,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對著鄭濤連連道歉:
    “鄭哥!鄭哥!消消氣,消消氣!我家老張他……他傷病犯了,腦子不清楚,胡說八道的!您千萬別往心裏去!我們不管,我們絕對不管這閑事!”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拽著張烈的胳膊,“老張!你少說兩句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你別給我們娘倆惹禍啊!”
    張烈胸膛劇烈起伏,看著妻子驚恐哀求的臉,那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緊握拳頭也無力鬆開。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
    終究……他不再是那個能一言定人生死的城防軍千夫長了。
    鄭濤見張烈被妻子拉住,偃旗息鼓,臉上得意之色更濃,冷哼一聲。
    不再看張烈夫婦,而是轉向那兩名呆若木雞的醫務人員,嗬斥道:
    “還愣著幹什麽?耳朵聾了?推走!”
    那兩名醫務人員如夢初醒,再不敢有絲毫猶豫,推著移動病床。
    繞過僵住的張護士。
    張護士看著病床上蘇雨小臉,眼圈一紅,最終也隻能無力地讓開了道路。
    緊接著,一個清冷響起:
    “住手!誰允許你們動我的病人?!”
    隻見吳佳佳醫生正快步走來,臉色冰寒。
    張護士眼前頓時一亮,好似找到了主心骨,連忙迎上去:“吳醫生!您可來了!他們非要……”
    吳佳佳抬手製止了張護士的話,目光掃過蒼白女孩,確認她暫時無恙後,再望向鄭濤。
    鄭濤看到吳佳佳,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貪婪和火熱。
    這女人,從她幾年前空降到中醫院開始,那副清冷高傲、豔光四射的模樣就讓他心癢難耐。
    他舅舅葛許是住院部主任,自以為近水樓台,沒少獻殷勤,結果每次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這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和怨氣。
    此刻見她為了個窮小子出頭,那股因求而不得產生的扭曲念頭更是蠢蠢欲動。
    “吳大醫生,怎麽,有事?”鄭濤抱著胳膊,皮笑肉不笑開口,“我們住院部按規矩辦事,調整病床位置,好像不需要經過你吳大醫生批準吧?”
    吳佳佳根本懶得跟他繞彎子,直接冷聲道:“鄭濤,少在這裏扯虎皮當大旗!
    蘇雨是我的病人,病情需要靜養,這是最基本的醫療原則!
    蘇銘已經足額繳納了費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款項有問題。
    在沒有醫療必要性、且未經過我這個主治醫師同意的情況下,誰給你的權力把她從病房挪出來?
    是你,還是你那個舅舅葛許?”
    鄭濤被吳佳佳連珠炮似的質問懟得臉色一陣青白,
    “規矩?醫院的資源要合理分配!誰知道那小子的錢幹不幹淨?
    我們這是防患於未然!
    再說了,空出的床位要給更需要的人!這可是葛主任的意思!”
    “更需要的人?”吳佳佳目光掃過301病房裏那個一直沒說話的李女士,“是指這位靠著撒潑打滾就能占便宜的女士嗎?
    鄭濤,收起你這套!
    就算是你舅舅葛許現在站在這裏,我也要問問他,中醫院的規章製度,什麽時候成了你們舅甥倆可以隨意拿捏、看人下菜碟的玩意兒了!”
    吳佳佳知道跟這種無賴講道理是對牛彈琴,可現在必須表明態度,為蘇銘兄妹爭取。
    鄭濤見吳佳佳絲毫不給麵子,還把矛頭指向了他舅舅,惱羞成怒之下,臉上那點虛偽的笑容也裝不下去了,威脅道:
    “吳佳佳,你別給臉不要臉!
    別忘了,這裏是臨江市中醫院!你也別忘了,這醫院背後最大的投資方是誰!
    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你這碗飯,還想不想端穩了?
    為了一個窮鬼學生,值得嗎?我勸你,別自誤!”
    吳佳佳聞言,秀眉緊緊蹙起。
    她當然知道醫院背後水深,涉及一些地方勢力和利益集團,鄭濤和他舅舅不過是仗著這點關係才敢如此囂張。
    這番話,確實戳中了一些現實的顧慮。
    一旁的張烈聽到鄭濤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威脅一位盡職的醫生,怒火再次上湧,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剛想開口,卻被身邊的妻子死死拉住。
    “老張!求你了!別惹事!咱們惹不起啊!你想想孩子!想想咱們以後……”
    張烈看著妻子驚恐的臉,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憋屈湧上心頭,最終,他隻能頹然鬆開了拳頭,痛苦閉上了眼睛。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水遭蝦戲!
    這份屈辱,隻能生生咽下!
    鄭濤將張烈的反應看在眼裏,更加得意,對著那兩名醫務人員厲聲喝道:“還愣著幹什麽?推走!立刻!馬上!”
    然後,他湊近吳佳佳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語道:“要怪,就怪蘇銘那小子不開眼,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張太太點名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你保不住他的,認命吧吳大醫生。”
    說完,鄭濤得意一揮手,示意手下人動作快點。
    兩名醫務人員再不敢遲疑,推著載有蘇雨的病床,穿過301病房門口的人群,徑直將她安置在了走廊加床區一個通風不佳、人來人往的角落。
    走廊裏其他病患和家屬大多冷眼旁觀,或麻木,或同情,但無人敢出聲。
    他們自身難保,能在這走廊有一席之地已屬不易,哪還有餘力去管別人的閑事?
    更何況,對方是住院部的人,他們更不敢得罪。
    鄭濤看著蘇雨被安置在肮髒擁擠的走廊,臉上露出冷笑,心裏鄙夷:一群活在底層的可憐蟲,就該待在這種地方!
    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正揚長而去時。
    忽然,鄭濤隻覺眼前一黑,耳邊隻剩下顱骨被擠壓的“咯吱”輕響和血液衝上頭頂的嗡鳴!!!
    是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掌,蓋住了他的臉!
    而在手掌背後是一股凝練如霜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