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盤膝坐在硬板床上，按著太陽穴，腦海中神猴記憶暴亂。
    他運轉八九玄功壓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房間內的空氣忽然漣漪，並非空間撕裂，更像水波被無聲推開。
    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出現在床前不遠處。
    秦老負手而立，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少年，渾濁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
    “你來了。”蘇銘沒有睜眼，淡淡道，手上的動作沒停，“米亞那邊，糊弄過去了？”
    “暫時。”秦老說道，“米亞就算心存疑慮，縱有萬千不解，也隻能被迫接受。”
    蘇銘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麽。
    秦老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事。你離開後，右萬年來過要塞。”
    蘇銘按揉太陽穴的手指一頓。
    “他調閱並複製了那份關於你妹妹失蹤案的絕密檔案，TSALPHA079。”秦老緩緩說道，
    “檔案裏，有韓鎮副部長的封存指令，有玄一主任的二次駁回記錄，還有……最高議會與三葉草公司秘密談判的關聯背景。”
    房間裏安靜下來。
    蘇銘慢慢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深處，疲倦之下是冰冷寒芒。
    “右萬年……”
    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左手在床邊摸索了一下，拿起那枚銀色晶片和微型讀取器，丟給秦老。
    “這是他送來的。”
    秦老一怔，接過晶片和讀取器，在讀取器一觸，快速掃過裏麵完整解密的檔案內容。
    饒是他心性沉穩，此刻眼角也忍不住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為什麽要送給你？”秦老抬頭，眼中滿是不解和凝重。
    右萬年費勁心思潛入中樞盜取檔案，轉身卻將成果拱手送給蘇銘？
    這完全不合邏輯。
    蘇銘搖頭，重新閉上眼睛，指腹用力按壓著眉心：
    “不知道。也許是想借我的手做些什麽，也許……單純是想看看我知道這些後，會有什麽反應。”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漠然，
    “不過，無所謂。他的目的我不關心，這份檔案……正好省了我再去查的功夫。”
    秦老沉默望著晶片。
    右萬年的行為透著詭異，這個掌握了疑似掌境、從當年禁忌研究逃下來，心思不純，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必然有目的。
    “不管他有什麽目的，”蘇銘冷淡道，打斷了秦老的思緒，“我現在隻關心一件事。”
    他抬起眼，看向秦老：
    “秦老，以你在戰神殿的權限……能否確定，我妹妹蘇雨，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
    秦老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具體在哪裏，老夫不知。那份檔案你也看了，事件已由最高層直接接管，檔案封存，線索中斷。
    以老夫序列九十的權限，根本沒有用。”
    他略微停頓，凝重道，“但根據一些零散的線索和……老夫的猜測，蘇雨她……很可能不在藍星。”
    蘇銘瞳孔微微一縮：“不在藍星？”
    “嗯。”秦老點頭，“很可能……在背麵戰場。”
    “背麵戰場……”蘇銘雙眸微微一閃。
    從米亞那裏，他聽過那是整個人類與異族真正廝殺的終極戰場。
    “秦老，”蘇銘冷道，語氣帶著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寒意，
    “你知道的，蘇雨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如果她真的在背麵戰場，如果她出了任何意外……”
    他沒有把話說完，可房間裏的溫度下降了幾度。
    秦老身軀僵了一下。
    他當然明白。
    眼前這個少年，擁有著鎮壓真龍、抹殺神性祭司的恐怖力量，其真實來曆和實力深不可測。
    若他唯一的至親妹妹真的遭遇不測，誰也無法預料他會做出何等瘋狂的事情。
    沉默蔓延。
    半晌，秦老才澀聲道：“蘇銘，老夫理解你的心情。但……或許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般糟糕。
    蘇雨的價值無可估量，對於人類聯盟研究異族、應對背麵戰場的危機具有戰略意義。
    至少現在她不會有生命危險。”
    蘇銘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良久，他才淡淡道：“希望如此。”
    四個字，輕飄飄的，讓秦老心頭一緊。
    “如果你願意，”秦老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老夫或許可以嚐試……安排你與殿主一見。”
    “殿主？”蘇銘眉梢微挑。
    “戰神殿總殿主，人類聯盟強者之一，半步至強者。”秦老鄭重道，“若他願意，你妹妹的事情就解決了，甚至你……。”
    蘇銘沉默了。
    半步至強者……這可不是小蝦米，幾乎已經接近星空外的境界了。。
    與這等人物接觸，風險很大……
    “我的身份，暫時不宜暴露。”蘇銘緩緩搖頭，眼神深邃，“至少，現在如此。”
    秦老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身份？蘇銘指的是紫色的眼眸？還是關於古神的事情？
    但他沒有追問，隻是點了點頭：“老夫明白。此事，從長計議。”
    蘇銘嗯了一聲，重新開始揉按太陽穴。
    秦老看著他疲憊的樣子，想起另一件事：“關於預備役總教官的職位，你意下如何？若你需前往生死妄海，此職可由周正暫代。”
    蘇銘想了想：“職位不變，我掛著名。具體事務，讓周正處理就好。這個身份，對我行動還算方便。”
    “好。”秦老應下，“相關安排，老夫會告知周正。你隨時可去基地露個麵，走個過場即可。”
    “嗯。”蘇銘點頭，又問，“米亞那邊，對之前的事情，懷疑有多深？”
    秦老沉吟：“她心思縝密，空間感知又強，定然察覺一些異常空間波動，也對赤龍的反常舉動存疑。
    但……沒有證據，她不會深究，也不敢深究。此事影響不大。”
    蘇銘放下手，看向秦老：“跟我說說生死妄海吧。”
    秦老整理了一下思緒，簡單說了一下關於生死妄海。
    蘇銘聽著，關於生死妄海之地內容，與他從米亞和李潔記憶中得到的信息大致吻合。
    那裏，或許有八九玄功晉級第六層的天材地寶。
    “我明白了。”蘇銘道，“明天我回臨江市一趟，處理點私事。後天返回，去預備役基地掛職。之後，便可與米亞出發。”
    秦老點頭：“時間你來定。臨江市如今基本已恢複秩序，你回去……盡量低調些。”
    他沒有問蘇銘回去具體做什麽，也清楚自己管不了。
    “我會注意。”蘇銘淡淡道。
    就在這時，房間外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是米亞的聲音：“蘇銘？你在裏麵嗎？”
    秦老眼神微動，對蘇銘略一點頭，身形便在模糊、消散。
    他離開得悄無聲息，連一絲空間漣漪都未激起，顯露出極其高明的空間掌控力。
    蘇銘壓了壓額角的脹痛，揚聲道：“進來吧，米亞。”
    房門被推開，一身紅色旗袍的米亞走了進來，明豔的臉上帶著一絲怪異，那雙漂亮的眼眸在房間裏快速掃過。
    敏銳的空間異能天賦讓她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細微空間餘韻，讓她心中疑惑更深。
    但她麵上不顯，望著盤坐床上的蘇銘身上。
    “你臉色不太好，神魂的傷還沒緩過來？”米亞走到近前，語氣帶著關心。
    “嗯，李潔最後那一下，有點麻煩。”蘇銘沒有否認，繼續揉著眉心，“需要點時間。”
    “生死妄海深處，據說有‘凝魂玉髓’和‘淨神花’，對修複和穩固神魂有奇效。”
    米亞說道，順勢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們此行的目標雖是地心樹果實，但若有機會，也可為你尋來。”
    她頓了頓，轉入正題：“秦老已經將前線防務全權接手，這邊暫時無虞。我們……何時動身前往生死妄海？你的意思呢？”
    這話問得頗有深意，帶著商量的口吻。
    秦老之前的叮囑言猶在耳，讓她“盡量聽從蘇銘的”。
    不明所以，但米亞還是選擇了以蘇銘為主進行商議。
    蘇銘停下揉按的動作，抬眼看向米亞。
    紅發禦姐此刻收斂了往日的些許慵懶，眼神認真。
    沉默了片刻。
    “三天後吧。”蘇銘說道，“明天我需要回臨江市處理一些事情，後天回來，去一趟預備役基地掛個職，做些交代。然後，我們出發。”
    米亞眉頭蹙了一下。
    蘇銘要回臨江？以他如今堪比神通的實力和身份，在人員密集的城市裏活動，萬一惹出什麽動靜，都是麻煩。
    但她想起秦老的交代，將勸阻的話咽了回去。
    “好。”米亞點頭，“我跟秦老報備一下。那就定在三天後，前往北境機場，那裏有專用的飛行器可以送我們到靠近生死妄海的補給站。”
    “可以。”蘇銘應下。
    “那你這幾天好好休息，調養神魂。”米亞站起身，又看了一眼蘇銘的臉色，“若有需要，要塞庫房裏還有一些安神凝魂的藥劑，我可以幫你申請。”
    “暫時不用，我自己能處理。”蘇銘謝絕了。
    米亞不再多言，叮囑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轉身離開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蘇銘吐出一口濁氣，躺倒在硬板床上。
    腦海中，屬於李潔的記憶碎片不斷翻湧。
    “背麵戰場……”蘇銘自語，眼神深邃。
    能開辟那樣一個獨立於藍星之外的龐大戰場，其中涉及層級，很不簡單。
    藍星的水，比他想象得要深。
    眼下，是想辦法解決神魂隱患。
    八九玄功是他最大的依仗，但第五層似乎已到瓶頸，難以壓製神猴記憶。
    隻能看看生死妄海，能否找到足夠的天材地寶，輔助他將八九玄功突破到第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