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死亡教育

字數:5068   加入書籤

A+A-


    漫天飛舞的雪花下,正在訓話的帝國準校、手持原力槍械的冷酷士兵與站在六角大樓落地玻璃前審視自己“作品”的白大褂藥劑師,一同構成一幅冰冷畫卷。
    二百餘位平均年紀在二十歲左右的基因戰士,將身體繃直,挺起胸膛,迎著風霜,額頭上青筋凸起,發出如野獸般的吼叫。
    “我願為帝國之存續、為帝國之繁榮、為帝國之永恒偉業,甘願付出一切,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燃盡最後一絲魂。”
    “此誌不渝,至死方休!”
    “此誓,天地共鑒!”
    “此誓,帝國長青!”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回蕩在天地間。
    話語落地。
    麵色冷酷的帝國準校帶頭鼓掌,隨後旁邊的綠軍衣士兵報以歡迎的掌聲。
    他們背後。
    十幾輛拉著失控士兵屍體的卡車,隨著發動機轟鳴,緩緩啟動後,壓碎積雪,從大門口駛出,消失在暴雪之下。
    同一片天空下,新生與死亡並肩而行。
    ......
    哨所一樓。
    屋簷下。
    “乙種兵團十萬個作戰編製,每個編製都要擁有最低通脈初境的實力,也就是三級基因戰士。”
    老麻子看著消失在風雪中的運屍車隊,戴上了軍帽。
    “但97號港口部隊隻有千人編製,隻要保證編製滿額,兵團總部就不會再往97號港分配衛戍兵,所以我們這裏死的人並不多。”
    “如果你去大型駐地,或是去甲種兵團駐地,才會知道什麽叫真正的人間煉獄”
    “唔,我很喜歡那位軍部太子說的一句話。”
    “死亡是解脫。”
    “在甲種兵團內,服用甲種係列藥劑的士兵,每天都在生死線上徘徊。”
    “每一副昂貴的子藥劑都是一道鬼門關,為了防止士兵撐不住而自殺,暗堡的藥劑師會把士兵放進特殊模具內,手腳用枷鎖束縛住,嘴裏也會塞上東西。”
    “摒除一切士兵可以自殺的機會,讓他們硬扛藥劑副作用。”
    “對他們而言,死亡,真的是一種解脫。”
    提到甲種兵團,老麻子神情黯淡,仿佛是有著什麽不堪回首的過去。
    杜休好奇道:“長官,您去過去甲種兵團?”
    老麻子答非所問道:“在我看來,帝國真正的英雄,不是英靈園裏葬在長青鬆柏下的一眾將官,而是那些躺在運屍車上的人,他們甚至都不算真正的軍人。”
    “帝國不該忘記他們。”
    “可,帝國偏偏忘記了他們。”
    被軍部重視的作戰部隊,隻有甲乙丙丁這四類兵團。
    帝國集中力量供養的也是這四類兵團。
    至於其他部隊,雖然歸軍部統領,但並不受重視。
    英靈園裏,也沒有這些部隊的位置。
    聞言,杜休沉默不語。
    運屍車最多的地方,是甲種兵團,而從某種意義上說,老姚是這場人禍產生的根源。
    不多時。
    帝國準校帶著二百餘位基因戰士離開。
    老麻子朝那些人的背影努努嘴。
    “你猜這些新兵會麵臨什麽?”
    “軍事培訓?”
    “是死亡教育。”
    “死亡教育?”杜休不解,“死亡還要教育?”
    “當然!”
    老麻子從兜裏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根發給杜休。
    “如果是那種突如其來的死亡或是慷慨激昂的赴死,那自然談不上教育二字,但帝國軍人麵臨的死亡,是可以提前很久預見的。”
    “當你的生命期限是未知時,你的身體是充滿活力的,可當生命期限是已知的時候,你的身體是無力的,膝蓋是軟的。”
    “軍人是人,並非機器。平日裏那些吵吵著活不下去的人,真到死亡那一天,恐怕比誰都惜命。不信在大區裏搞一場傳染病,保證那些人都會老老實實的在家待著。”
    老麻子拿著煙,煙嘴朝下,在掌心嗑了又嗑。
    “帝國軍人的死亡旅途,漫長而潮濕。”
    “讓熱血的年輕士兵赴死,這算不上能耐。”
    “但能讓各個不同年齡段的帝國男人赴死,這便是軍部死亡教育的可怕之處。”
    老麻子叼著煙,煙霧籠罩著他的臉龐。
    帝國長青的口號響起,漫天遍野的士兵都會化為最冷酷的殺戮機器。
    每每想起這幕場景,他的靈魂都會止不住的顫栗。
    “小杜,我別的教不會你,但我能教會你如何活著。”
    “活著?”
    杜休有些詫異。
    他還以為對方會給他洗腦,對他進行死亡教育。
    “對。”老麻子咧開嘴笑了笑,“老兵帶新兵,第一堂課往往是教會新兵如何麵對死亡,但我不同,我教他們的是如何活著。”
    杜休愈發驚奇。
    不得不說,老麻子是軍人中的另類。
    從字裏行間裏,他都能感覺到老麻子對帝國的不滿。
    看著杜休怪異的眼神,老麻子麵無表情道:“活著,有錯嗎?”
    說他逃兵也罷,懦夫也好。
    想要活著,有錯嗎?
    “沒錯。”
    杜休點燃香煙。
    戰爭時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苦海。
    在海中掙紮的生靈,不計其數。
    並非所有人都敢踏上紅荊棘道路。
    聞言。
    老麻子喜笑顏開,拍了拍杜休的肩膀。
    “哈哈哈,杜小子,見你第一眼,我就覺著咱們是同一類人。”
    “您是說我也怕死?”
    杜休莞爾一笑。
    “不,我看出來你跟我一樣,都是來自荒野上。”
    “喲,麻爺,您眼光這麽毒辣?”
    “那是當然。”
    老麻子咧開嘴,露出滿嘴黃牙。
    “隻有出身於荒野上的孩子,才會跟你一樣,說話辦事都透露出一種距離感,熱情又冷漠,健談又寡淡。”
    老麻子神神在在道。
    修院畢業生都是各個堡壘城市的天之驕子,麵對底層人,或是鼻子朝天,牛氣的不行;或是意氣風發,清澈的愚蠢;或是無所畏懼,莽撞又冒進。
    隻有荒野上的孩子,才會如杜休這般,看似熱情卻處處把握好距離感。
    熱情是為了社交,距離感是為了不擔責任。
    老麻子淡定道:“麻爺我呐,在荒野上流浪了十幾年,為了一口吃的才參軍入伍。四十多年間,經曆大小戰役無數,對遠東各個部隊的情況了如指掌,肚子裏都是幹貨。”
    “麻爺牛嗶!”
    杜休豎起大拇指。
    “那不必須滴,在軍部,活著,是一門學問,你且學去吧!”
    “好嘞麻爺!”
    ......
    一輛越野車消失在漫天風雪中。
    帝國曆,966年,7月初。
    被譽為帝國年輕一代藥劑師領袖、帝國三大絕代天驕之一、軍部太子......擁有無數光環的年輕人,正式入伍。
    他穿上帝國尉官製服的那一夜,沒有鮮花掌聲、沒有聚光燈,隻有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兵,打了一晚上的呼嚕,放了三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