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1章 死在長青意誌最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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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薪火城。
    長青大軍全部撤走,去往各個城市接收軍備。
    看著撤走的帝國軍人,薪火盟上下鬆了一口氣,眼中帶著對美好生活的期待。
    而總部天台上。
    一老一青,暢談了很久。
    他們之間沒有高談闊論指點江山,而是聊著一些瑣事八卦。
    大多時候都是桑慶在說,杜休在安靜的傾聽。
    ......
    “我年少時,曾在修院學習,那時候你師父已是中年,在藥劑修院擔任副院長,張宗望也是副院長。”
    “我們那一屆的財團權貴子弟,最大的樂子就是看你師父跟張宗望打架,你別覺著不可能,你師傅以前脾氣爆的不行,別看他是一個藥劑師,一言不合就敢拎刀去砍人。”
    “不過,這也不怪你師父。”
    “軍部子弟跟財團子弟,一般是不接觸的,姚氏子弟也不進入修院學習,到了你師父這裏,看到修院裏的財團子弟的生活環境,天天氣的蹦起來罵娘。”
    “但他是藥劑師,原修打不過,同一階層的也就一個張宗望。”
    “也因如此,帝國議會一駁回軍部的資金申請,你師父就去找張宗望打架,我們就去看熱鬧。”
    “你別看張宗望人高馬大的,他沒你師父狠,每次都是被打的抱頭鼠竄。”
    “每當這個時候,周為民這個老好人就會出來拉架,但沒人鳥他。”
    “姚伯林都是讓木華去揍周為民。”
    “場麵那叫一個熱鬧。”
    “每次打到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蕭朝林就出來了,當時修院派勢力很大,起碼在修院這一畝三分裏是橫著走。”
    “鬧劇也由此結束。”
    “不過,有一說一,你師父姚伯林其實活著很累很累,姚氏兒郎的冷,是在戰場上培養出來的。”
    “但你師父從小在天才集訓營內學習,後來又進入帝國修院,加上他是藥劑師,所以姚伯林的冷,都是裝出來的。”
    “如果我所料不錯,姚伯林應該很孤獨,也很累。”
    ......
    “薑氏也很熱鬧,薑老太太很強勢,雖然把家主交給了兒子,但仍然在背後遙控薑氏。”
    “不過,一切政治格局的形成都是有原因的。”
    “薑漁晚的師父薑青萍,當時一直在搶薑氏家主之位,她很厲害,天賦也很高,要不是薑青萍喜歡戴禮行,整天粘著他,而後被戴禮行叛國牽連,保不齊她就是薑氏家主了。”
    “也因為薑氏有內鬥,薑老太太才能把持大權,不過薑老太太也把持不了太久了,畢竟老了,也該讓位置了。”
    ......
    “張默與張甫也是一對冤種兄弟,你應該知道張生吧!張默與張生是父子,性格也都差不多,屬於那種規規矩矩的人。”
    “張默與張甫在年輕時,經常一起,每次都是張甫出個餿主意,張默給他否決了。”
    “張甫天天罵張默,認為他不爭氣,太慫了。張默脾氣好,每次都是忍到極限後,才把張甫一拳放倒,但即便如此,張默也不敢用太大勁,生怕把張甫的腦袋打壞了。”
    “張默能忍張甫這麽多年,也挺不容易的。”
    “我這輩子,沒有羨慕過任何人,但我很羨慕張甫。”
    “他從不內耗,每天都很亢奮。”
    “年少時,我看到那些被屠戮的神墟土著種族,心中還有些不忍,但張甫不僅沒有絲毫愧疚,還亢奮的不行。”
    “踐行長青的方式有很多,唯有張甫最為純粹,純粹到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一個瘋子。”
    ......
    “戴禮行從小就很有女人緣。”
    “桑氏內,小到七八歲的女童,大到三四十歲的女子,戴禮行都能哄得團團轉。”
    “後來那些女子結婚後,都讓孩子喊他老舅。”
    “慢慢的,桑氏子弟都喊戴禮行老舅。”
    “戴禮行雖然放浪不羈,但也僅限於口嗨,屬於那種撩完就跑的類型。”
    “不過,雖然沒有騙色,但戴禮行也很可惡,騙走了不少女人的心。”
    “另外,神與戴禮行的關係,並非是那種關係。”
    “神本無相,戴禮行現在還是一個雛。”
    ......
    “要說熱鬧,還是你們姚氏最熱鬧,遠東民風彪悍。”
    “當時,姚伯林子嗣還很多。”
    “他們號稱姚氏八子,八個人誰也不服誰,每個人都拉著一幫小弟,在軍部集訓營內天天打架。”
    “財團子弟打架最多是鼻青臉腫,而姚氏八子幹仗都是骨折起步。”
    “後來,八子死了四個,遠東幾乎空了。”
    “曾經相互看著不順眼的四子,現如今比誰都團結。”
    ......
    天台上。
    提及故鄉的人和物,桑慶神情唏噓。
    他,很想念帝國。
    直至深夜。
    杜休在修院網上收到張甫的消息,輕聲開口道:“張甫要來了。”
    聞言。
    桑慶止住了話頭。
    他含著笑意道:“杜休,走吧!離開這裏吧!”
    碩大的天台上。
    寂靜無聲,一片黑暗。
    唯有涼亭下亮著孤單而璀璨的光芒。
    杜休站起身,緩緩的走到天台邊緣處後,駐足轉身,望著坐在涼亭下的桑慶。
    此刻,杜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致。
    桑慶。
    在異鄉生活了三十三載。
    帶著兩千萬人,從無到有,建造起了一個無比輝煌的文明。
    他不知道桑慶是怎麽熬過來的。
    開辟地底世界、勘測開采資源、發展工業體係、製造各類軍備、製定各行政策、搭建情報體係、完善經濟貨幣、拓寬貿易渠道、擴充兵力部隊、操控政治平衡......
    桑慶這一生,過於波瀾壯闊。
    言語難以承載。
    對方一步步舉起火把,照亮了四十二億人族。
    在此期間。
    桑慶又一步步的把軍備販賣到妖靈盟,為了保證那些人信任,中間不知付出多少努力與汗水。
    或許,讓自己的兒子送死後,還需要裝出來的悲痛,舉起屠刀清查薪火盟內部黨派。
    而那些崢嶸歲月,桑慶卻閉口不談。
    無論帝國怎麽看待他。
    不說苦、不叫累、不喊冤。
    似乎,這就是他應該做的。
    第九帝國大人物的應有之義。
    唯有在提到長青時,這位薪火之王才會生出些許迷茫與恐慌。
    他是長青之路的迷途者。
    可,也僅僅是迷途。
    未曾反抗長青意誌。
    夜幕下。
    位於黑暗中的杜休,輕聲道:“桑家主,帝國長青。”
    言罷。
    軍部太子衝著對方深深鞠了一躬。
    燈光下。
    老人淡淡一笑,未曾回話,目送杜休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黎明破曉時分。
    晨曦即將落下時,薪火城的天空,突然陰暗下來。
    無窮無盡的帝國戰艦,出現在天空盡頭。
    那不是鋼鐵叢林,而是一片......無比龐大的鋼鐵大陸。
    忽逢此變。
    一位位上三境薪火人,躍至空中,抬頭看著緩緩駛來並吞沒一切的陰影,臉上既有恐慌也有喜悅。
    恐慌,是因為傳說中的帝國,就要降臨了。
    喜悅,是他們馬上就能加入帝國,並能擁有極高的地位。
    天台上。
    桑慶站在最高處的邊緣,麵無表情,背負雙手,親眼看著陰影從遠處的城市邊緣襲來,一點點將整座薪火城吞噬。
    待到黑暗完全降臨時,蒼穹之上,出現一道道黑點。
    朝著整座薪火城俯衝而下。
    在進行過程中。
    一位位流火死士的身軀開始崩潰、霧化。
    變成一道道極速墜落的灰色隕石。
    將視角拉升。
    薪火盟近八成的城市群上空,或多或少,都出現了一道道極速墜落的灰霧隕石。
    對於大部分薪火人而言,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帝國。
    同樣。
    那也是最後一次。
    相對於其他城市群,薪火城上空的灰霧隕石更為密集。
    無數薪火人一臉恐慌,整座城市無比嘈雜。
    天台上。
    昏暗中。
    薪火之王看著下方的子民,在周圍空無一人的情況,突然開口:
    “杜休,大家都知道萬載動亂結束,戰爭時代就要徹底結束了。”
    “但有時候,我心中甚至在想,動亂別結束。”
    “若是帝國最後輸了,萬億帝國人,淪為血食,這個輝煌萬載的帝國,自此湮滅在曆史長河中。”
    “可...若是帝國最後贏了,長青之後,還會有長青嗎?”
    薪火之王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答昨夜軍部太子口中的長青之言。
    他之迷路,並非是認為長青不對。
    而是窺見了未來,心中悲哀。
    薪火文明剛剛誕生時,他之所以沒有阻斷,是想看看以身入局,能否經得住薪火的溫度。
    而他,失敗了。
    桑慶眺望遠方。
    在他眼中,整個城市仿佛都在燃燒。
    那火光,無比耀眼。
    晃的他睜不開眼睛。
    灰霧隕石砸下。
    無盡灰霧將整座城市與薪火文明。
    徹底淹沒。
    無人生還。
    ......
    帝國曆,970年,6月初。
    桑氏隱家主、薪火之王、文明締造者、長青迷路者桑慶。
    死在長青意誌最盛時。